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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诚要回家了。我爹早早地来送他,范大诚看了我爹一眼,说了句“谁稀罕你送?”就出了大门。
我爹见大诚还是对自己耍横,心里不好受。眼看着大诚出了农场大门,消失在远处,我爹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愧疚来,像是自己真的睡了二忠女人一样。
“把他妈的!”
我爹骂了声,他对闪进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感到奇怪:咋会这样呢?自己连二忠女人细桃的手都没碰过,别说是睡了,那怕目光不小心碰到细桃那女人挺着的一对奶子,自己都觉得一个大伯子哥这样就是对不起弟弟二忠,就会立马把眼睛躲开。顶屎盆子,不就是为着二忠女人细桃将肚子的娃平安生下来。
我爹想着,也许这屎盆子太臭太重了,自己顶不起。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细桃肚子的娃折了。一个活生生的娃,一条活活的命,比自己的名声沉多了。
范大诚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县城,买了瓶酒。村里人喝的是散装酒,瓶装酒贵,舍不得。范大诚将酒塞到怀里,搭了辆手扶拖拉机就往村里赶。
范大诚回到村里时,太阳都落到交毛山了。我和秋芒推着用树叉做的小推车,上面绑着笼,笼里塞满了放学后割的草。我看到大诚叔高兴的像是看到我爹。
“大诚叔回来了,我爹也回来了吗?”我紧推着小车迎了上去。
“你爹?你爹和我咋能一样?他没回来!”大诚叔说。
“那我爹啥时回来?”
“你爹啥时回来,我咋知道?”大诚叔不耐烦地说。我能看出眼色,但还跟着大诚叔一起向村里走,我总想从大诚叔那里知道我爹的消息,那怕一星点。
一进村口,大诚叔停住了脚步,他对秋芒说:“走,到你家去。”
我一看,忙跑回家告诉我娘。
“咋?你大诚叔回来了?”我娘一听,喜的解下腰里的围裙,就要出去。我说大诚叔去了秋芒家。
我娘说她这就去秋芒家。
范大诚到了秋芒家就拿出了怀里的酒,说:“有信兄弟,摸下,这酒都让我暖热乎啦。”
郑有信摸了下,说:“大诚,你买这么高级的酒弄啥,得花几块钱吧?”
范大诚说:“花多钱也值,这酒是兄弟我专门给有信你买的。咱兄弟俩今天喝他个瓶底朝天。”
郑有信听了很是高兴,一把接过酒,对秋芒娘说:“媳妇,弄两个菜,我给大诚老弟接风洗尘。”
在范大诚与郑有信等菜的时候,我娘与芹的娘前后脚地来到了郑家。
我娘一进门就说:“大诚兄弟,你可回来啦!谢天谢地呀,你重义哥捎啥话没有?”
范大诚说:“有啥话捎的?”
“那他在农场好不?”
“老姚呀,在里头活得滋润着哩!有吃有喝的,还不下地干活,比在家一点不差!”
范大诚的话中带刺。我娘听出来了,但没流露出不悦来。这范大诚过去对我爹那是不叫哥,不开口的。我娘看秋芒的娘也在弄菜,就说我家还有几个鸡蛋,就回家将我家的鸡蛋拿了几个,送给了秋芒娘,炒了给范大诚郑有信下酒。
酒怀一端,范大诚仰脖就干了。
芹她的娘见状说:“你劳改劳得出息了,能喝酒了。”
范大诚说:“这酒喝得值,有信兄弟可是咱的恩人呀。我去了农场,家里家外亏得有信兄弟关照。”
芹的娘一听丈夫这么一说,脸悄悄地热了。她与胡医生日弄,身子快活了,心却亏欠了。面对自己的男人,自然不安和愧疚。
大诚不知自己女人与胡医生的事,只顾跟有信喝酒。他一连喝了几杯酒,脸红的像猪肝了。有信见状说:“大诚弟,你喝多了,刚回来,还没顾得上回家哩。今儿咱不喝了。”
大诚一听摇晃着头:“我去劳教,快两年时间,六百多天,苦呀!我,我今儿终于煎熬到头了,这酒值不值喝?”
“值,值!”有信应着。
大诚继续摇晃荡着头:“我去了农场,芹的娘,芹,家里是不是只剩下她娘俩了?没个男人,这日子咋过?”
“不好过,不好过!”有信点着头。
“还不是多亏有信老弟你仗义,帮她娘俩儿俩,送米送面还送钱的。你说这酒我值不值喝。”大诚说的句句都在理上。
“值,值!”有信点头,眼睛却不敢看大诚,这狗日的心里也虚的慌。不是他有信估意将芹的娘领给胡医生,他们也不会有这勾当,大诚也不会当王八。
有信心有愧,便端起杯说:“大诚哥,我做的这点事比起你替我坐牢算得上什么?再别说了,这酒我喝了。”有信将酒喝干坐下,也不吃菜。
大诚跟着喝干了酒,:“有信,你这个兄弟我认的准呀。”他越说越来劲了,头晃的更厉害:“你是个真兄弟,不像狗日的姚”范大诚的话没说完,就芹的娘就踢了他一脚。大诚看了我娘一眼,明明知道说露嘴了。
“我只认有信你这个大哥了,别人咱不说,也不管了。”
我娘一听,生气地接过范大诚的话茬:“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人不用你吃萝卜操淡心。”说完扭身离开了有信家。
秋芒的娘和芹的娘追出门,芹的娘拉住娘说:“嫂子,别听大诚胡咧咧,三两猫尿灌下去,他就不知姓啥了。”
我娘笑了下没说话,自个回了家。
芹的娘回到屋里冲着自己的男人说:“你喝了几滴马尿就不知姓啥了,你看将强的娘气走了!”
大诚酒已经喝的大了,他到处寻着我娘,笑了:“真走了?我就是要气气她看看,她在这里碍眼!”说着又将手里的酒杯又伸到自己女人面前:“来,老婆,倒上,满满地倒上。”芹的娘拿起酒店瓶说:“还喝?你哪点酒量。”
“啥?我没量,我有的是量,这点酒咋会喝倒我?”大诚说着,站起身来。“多亏有信兄弟呀,要不她娘俩儿咋活。”大诚端着满满一杯酒,敬着有信。有信还没喝,大诚一仰脖子就干了。
“来,再满上!”范大诚端酒杯的手有些不听使唤:“把他妈的,这指头麻了。”
有信一看拦住大诚,说:“改天再喝。”
大诚一听这话脸沉了:“咋?有信老弟,看不起我,我这是感谢酒,非喝不成。你一点也不爽快,是男人就一口干了。”
芹的娘夺过自己男人手中的杯子,说:“别在这丢人了,走,回家!”
大诚一看杯中的酒洒到了桌子上,就埋怨起芹的娘了:“你咋这样的,看看酒都全倒在了桌子上!多可惜。”说着爬在桌子上,长长的伸着嘴吸着桌子上的酒,边吸边说:“多可惜,多可惜 !”芹的娘急了,拉住大诚:“你真丢人,真恶心死了!”“丢啥人啦?酒是粮食精,咱一年也喝不上几回!”大诚冲着自己的女人说完,又扭头问有信:“有信兄弟,这可是好酒,瓶装的。”有信一个劲点头:“对,好酒,好酒。”
二忠这时来到了有信家,一进门就冲着大诚说:“你心里没有我这个老弟,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大诚眼睛瞪大:“你是谁?你是陈二忠。怎么才来,先罚酒再说话。”
二忠说:“罚酒,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来喝酒?”
大诚说:“我自己罚自己!”说着又喝完了。
二忠见大诚喝了,自己端起杯子仰脖也喝了。大诚说:“这就对了,来,咱再喝。”
大诚与二忠兄弟又连喝了三杯。大诚还要喝被老婆拦住了。
芹的娘对有信二忠说:“不行了,大诚醉了。”
“啥?我醉了?你是我婆娘,对不对?他是有信兄弟,我的大恩人,对不对?”
大诚又看了看二忠说:“他是二忠,对不对?他婆娘是细桃,细桃是我表小姨子?哈哈,你们看,我全说对了吧?”在屋子人冲着大诚点头。大诚更来劲了,他指着二忠说:“你的事,我全知道,你想开点,自己的地不用种有人替你种,白捞个儿子,多轻松便呀?”
二忠一听脸都成猪肝了。
芹的娘一看自己男人的话像刀子直往二忠心头捅就急了,她拉住大诚,说:“快回家,不能在这里喝了!”
有信也一个劲拦大诚,咋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净往二忠心疼的地方捅!
大诚胳膊甩开有信和婆娘,说:“你别当我醉了!就这点酒!细桃是你妹子,不对,是表妹子,也是我表小姨子,让他姚罐罐给睡了,这口气二忠能忍下,我大诚也忍不下。我的表小姨子,我都一个手指头不敢动,他姚罐罐凭啥就给弄了。”
二忠“啪”的摔了手中的酒杯,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回头撇下一句话:“我不要这破鞋婆娘了!”
有信和芹的娘追出门,芹的娘冲着二忠大声喊道:“二忠兄弟,你可不能胡来呀?千万别听大诚臭嘴瞎说!”
二忠头也不回消失在黑夜中了。芹的娘回到屋里,对自己男人发火:“你嘴不把门,看把二忠气得,这可要出事哩!”
有信也埋怨大诚:“这样揭二忠的短,得惹火呢!”
大诚不回话,他已经爬在桌子上睡了。有信和芹的娘架着大诚回家。大诚眼睛都睁不开了,说:“我自己能找到家,不用。”
他们跌跌撞撞往家走,过一个坎坎,大诚险些跌倒,芹的娘说:“看看,你要醉得啥样了?”
大诚问:“我真的醉了?”
芹的娘说:“真的醉了!”
大诚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腿瘸了呢!”
你以后再这我马尿,可没人管你!大诚笑了,谁让你管?噎,咋不见二忠人影呢?
“二忠,让你气得回去了!”
回去,回去弄啥?
“你说弄啥?这俩口子今天不动手,才怪!都怨你一张臭嘴胡咧咧,惹出事看你咋收场?”芹的娘说。
有信说,兴许不会。两年都过来了,二忠跟细桃一直都在一起过活着哩!
“哼!”芹的娘鼻子哼哧了下,说:“我看二忠这回气性可真的上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