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香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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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安领着他来到江家花园,此时虽不是春天,但花园里盛开着秋天的花丼,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四周还栽种了几株金桂,空气中浮荡着一抹清雅的桂花香。

    另外铺了白色卵石的小径旁,摆放着几座由树根雕制成的各种动物造型的雕刻,颇具雅趣。

    旁边的花廊爬满淡紫色的花藤,几只蝶儿在花间穿梭飞舞,一旁还架设了两座秋千。

    花园不大,却给人一种十分宁馨的感觉。

    “这花园里的花都是我祖奶奶亲手所种,还有那些木雕和桌椅,也是她画出图样找人所刻。”江宁安介绍道。

    罗东麟想起适才见到江老夫人时,她从容不迫的神态,那双沉静的眼里,透着一抹岁月沉淀过后的睿智,发自内心的称赞道:“江老夫人温柔通达又有才华,让本王都忍不住羡慕起江太医有个这么好的祖母。”

    “我祖奶奶确实是最好的祖奶奶。”听他夸赞祖母,江宁安也忍不住为她感到骄傲。

    “对了,江太医寝房在哪,本王可否去瞧瞧?”他对他的一切都感到浓厚的兴趣,想知道他每天夜里睡在什么地方,盖着什么样的被褥,枕着什么样的睡枕。

    “这”江宁安轻蹙起眉,有些为难。

    “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话虽是这么说,但那语气却丝毫不让人拒绝。

    “没什么不便,只是下官的居所十分简陋,没什么可看之处。”

    “无妨,本王不过是随意看看。”

    “那请王爷随下官来吧。”她领他前往一座小院。

    小院不大,门前种了几株枫树,此时满树枫红,浓艳似火,江宁安推开门走进去,先来到小花厅,花厅里挂着的不是山水花鸟画,而是挂满一幅幅的经络图和人体解剖图。

    罗东麟抬目四处看着,赞叹了句“江太医真是时时都不忘用功啊。”他接着走到那几幅人体解剖图前,好奇的问:“这些是什么?倒不曾在别处瞧见过。”

    “那几幅所绘的是人体内的各个脏腑器官。”

    “人的脏腑器官竟长得这模样?”

    “没错。”她验尸时,也亲手解剖过几具尸首,特意查看过体内的器官,确实如当初祖奶奶教他们时所绘的那般构造和形状。

    她接着领着他走进一间寝房。

    寝房里的陈设如她所说十分简单,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两张椅凳、两只斗柜。

    此时晌午的阳光从纸窗外透了进来,照得一室明亮,罗东麟瞧见那张江云庭每天所睡的床榻,不自觉的走过去坐在床榻上,接着瞥见一旁的睡枕,竟与一般人所用不太一样,他伸手摸了摸那绣着青竹的天青色枕头。

    “咦,这睡枕竟是软的?”

    “这睡枕是我祖奶奶吩咐人做的,里面塞了棉花,枕在上头,比起一般的藤枕、瓷枕和木枕,要来得舒服许多。”他们江家的枕头与一般人不同,特别好睡,祖奶奶说,她家乡的人都是睡这种睡枕。

    “是吗?”闻言,罗东麟当即侧躺下试了试,发现果然与他平日里所睡的玉枕和瓷枕不同,十分松软,这么枕着,竟令他有了几分睡意。

    须臾,罗东麟慢条斯理的起身,抓起那枕头在手里把玩着,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等着他主动开口。

    但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声,他抬眸睇他一眼。

    她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浑然不知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是在等着她主动将那枚枕头相赠。

    罗东麟不悦的微微眯起眼,他没嫌弃这枕头他睡过,他竟还不知道自动相送,见他这般不识相,他耐着性子暗示“这睡枕本王枕着倒也颇为舒适。”

    “王爷若喜欢”

    听到这儿,罗东麟唇角勾起,岂知她下一句话,便让他扬起的嘴角再沉了下去。

    “回去不妨命人照着做,这做法也不难,只要缝个像这般大小的枕套,里头再塞些棉花即可,夏天时可以塞些绿豆壳,枕着会凉快些。”她将做法告诉他。

    他暗恼的将那睡枕放回去,他大可直接索讨,谅他也不敢不给,但那样一来就没意思,他想要的是他自个儿送他。

    见他仿佛在为什么事不悦,江宁安有些摸不着头绪,不明白自个儿哪里惹他不快了,她丝毫不知这位王爷看上了这颗睡枕,正为她的不知趣而生闷气。

    罗东麟留意到这床榻上只有枕头,没有被褥,问了句“你夜里不盖被褥吗?”

    兄长离家,也不知几时回来,被褥八成是被下人收起来了,但这种话哪里能同他说,江宁安只得编造个借口“下人拿去晒了。”

    “对了,本王听说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她——”

    他还未说完,就听她急忙说道:“我妹妹她回外祖父家去了,不在府里。”

    虽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急切,罗东麟也没多想,有意无意的再瞥了眼那颗睡枕,他素来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

    他再拿起那颗绣了青竹的睡枕“这枕头瞧着倒也颇合本王的眼,江太医,本王拿这玉佩与你交换可好?”

    他解下腰间的一只玉佩塞到她手上。

    直到这时,江宁安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看上了大哥的睡枕,她面露难色,这睡枕是大哥最喜欢的,她可不敢擅自作主把它送给他,要是让他拿走,大哥回来,她要怎么同大哥交代?

    她试着同他商量“王爷,这睡枕已用过,不如我让丫鬟再帮您做个新的可好?”

    “用不着麻烦,这枚睡枕就可以了。”

    见他不肯,江宁安暗自着急“可那个睡枕下官睡过,已脏了,还是做个新的给王爷吧。”

    “无妨。”他摆摆手,表示不嫌弃他睡过。

    侍立一旁的陶左、陶右,见主子死活要拿走人家睡过的睡枕,不肯要新的,惊讶的互觑一眼,王爷素来不用别人用过之物,今儿这是怎么了?

    见他非要那颗睡枕不可,江宁安急得都快给他跪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睡觉时会流口涎,上头沾着我的唾沫”

    看出他不愿给他这睡枕,罗东麟斜睇他,笑得一脸无害“不打紧,本王回去再命人拿去洗洗。”他越不想给,他便越想要。

    见他说着便将那睡枕直接递给陶左,表明要定这颗睡枕了,江宁安只能默默在心里向大哥道歉,不是她护枕不力,而是敌人太强大,她抵抗失败。

    中午,江家设宴款待宝贤王,江老夫人瞧见他的侍卫走进膳堂时,手里拿着颗眼熟的睡枕,不禁多看了两眼,认出那是自家孙儿床榻上的睡枕,她朝孙女投去疑惑的一眼。

    江宁安一脸欲言又止。

    江修仪也见到那颗睡枕,却没认出那是儿子所有,不过却从那形状里认出那是江家独有的睡枕,心中奇怪,女儿怎么送了颗睡枕给宝贤王。

    看出老夫人的疑惑,罗东麟笑吟吟解释“江太医说这种软枕睡了十分舒适,非要送给本王不可,盛情难却,本王只好收下了。”

    见他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分明是他强要,却说成了是她非要送给他,江宁安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江老夫人闻言也有些错愕,瞟看孙女一眼,瞧见她脸上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便约略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动声色的温言笑道:“云庭这孩子真是,怎么拿睡过的枕头送王爷呢,这太不敬了,不如老身吩咐丫鬟再做一个新的给王爷。”

    罗东麟一脸诚恳的表示“本王与江太医一见如故,情同手足,他用过的东西本王不会嫌弃,用不着再麻烦贵府下人。”

    听他这么说,江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下去。

    用完午膳,罗东麟没有再多留,告辞离开江府。

    江老夫人这才将孙女叫到跟前,询问那睡枕的事。

    江宁安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祖奶奶,说完苦着张脸道:“祖奶奶,大哥回来您可得帮我作证,不是我擅自把他的睡枕送人,而是王爷非要不可啊。”

    江老夫人听完失笑道:“素闻这宝贤王行事任性,看来果真如此。”明知事后孙女定会将事情原由告诉他们,竟还当着他们的面那般说,这是不怕他们得知此事。

    这也无伤大雅,不过区区一个睡枕罢了,只是也不知他怎么就看上了那睡枕,非要不可?

    在一旁也听了经过的江修仪,严肃地告诫女儿“他心思难测,你往后少与他来往。”

    江宁安赶紧表明“爹,我没同他来往,都是他来找我的。”

    “往后他再找你,你尽量回避些,免得你大哥回来后,让他发现异状。”江修仪叮嘱。

    “是。”江宁安颔首,她明白爹的顾虑,暗自提醒自个儿往后行事要再谨慎些,她现下是顶替兄长的身分,不能出任何差错。

    宝贤王府。

    这晚就寝,罗东麟躺在那颗绣着青竹的枕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睡枕是江云庭睡过,残留着他的气味,他闭上眼,在眼前飘来荡去的都是他那张蓄着大胡子的脸。

    想到他,他嘴角就忍不住上翘。回想起那时在江家,江云庭死活不愿把这睡枕给他的那表情,他笑意加深,这大胡子真是有趣,旁人是紧赶着想巴结他,恨不得把他看得上眼的东西都捧到他跟前来,而江云庭却丝毫不懂讨好他,连区区一颗睡枕都舍不得。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江云庭另眼相看,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想时时见着他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怔,隐约察觉自个儿这心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好似一个思春的少年一般,可江云庭并不是姑娘。

    他脑子里陡然跳出一句话——断袖分桃。

    他骇然一惊,莫非他对江云庭竟生起了那种心思?!

    不,不可能,定是这睡枕的缘故,才让他起了错觉,他扔开那青竹睡枕,枕回原来的玉枕。

    即使如此,却仍睡不安稳,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翌日,他顶着一张阴沉的脸,为了想证实什么,去了个地方。

    陶左、陶右不知主子怎么忽然间起了兴致,竟跑来小倌馆这种地方寻欢,心中虽惊讶,仍默默侍立在他身后,什么都没多问。

    罗东麟看着那几个比女子还美的小倌使劲讨好他,心里却只感到厌烦。

    一个小倌试图撒娇的偎向他怀里,埋怨的嘟哝着“大爷是不是嫌咱们伺候?!不好,怎么都不理咱们?”

    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寻欢,哪有人像他这般,叫了几个小倌相陪,却又冷着脸不怎么搭理他们。

    罗东麟暴躁的推开他。

    “给我滚开!”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罗东麟起身离开,走出小倌馆后,他舒开了眉头,至少,他确认了一件事,他并无龙阳之好。

    对江云庭应当只是一时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