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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芸总算明白燕青为什么讨厌自己了,只怕在燕青眼里,她就是红颜祸水。
她是曾过说要他手下留情,当时她根本就认定了凤冬青不可能会是这场斗争的赢家,未曾想过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令事态演变至此。
“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的。”她懊悔不已。
“燕侍卫,我始终想不明白,陛下不过才十六岁,为何他之心性会如此偏激?进宫这些日子以来,未曾见过王爷有过迫害之举,如果按照王爷的打算,最多再两年就会完全交出摄政大权,当真连两年都等不了么?难道,生在帝王家便注定该这么血淋淋么?”
“少帝虽年少,却非纯善之人,喜儿的前车之鉴,姑娘应该已认清事实了才是。”燕青意有所指。
他这么说就表示喜儿的死是凤冬青造成的!
“原来,当初指使张德之盗走遗诏的人是陛下,派人灭口的也是陛下,喜儿的死,也是陛下所为是么?”
凤冬青从头到尾都在误导她,她一直以为喜儿是因为遗诏的事而被误杀,原来不是,便只是因为他以为她不愿承他的情而将盒中之物转赠予喜儿,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原因杀人,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他在她面前竟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人命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竟比蝼蚁还要不值了。
“姑娘总算明白了。”燕青叹气。
是啊,她早就知道凤冬青心性难以匡正,那个少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相对也反应出他内心的自卑。一个内心孤独又自卑的人,纵使有赤子之心,那也早被啃噬得一点不剩了,是她太低估岁月光阴消磨人心的能耐了,身处在权力核心中的人又岂能不变?!
再回想,那个少年曾经试着对她敞开心房,可她却因不想再与遗诏有任何牵扯而选择了逃避;然而她的逃避却间接造成喜儿的死亡,加速少年的叛逆,累得蔺初阳眼盲。这一切便只因为她的自私逃避?
又或者,当初在中秋宴上她便不该救落水的凤冬青,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一步错,步步错,再回首,已是疮痍满目无法挽救;她一直小心翼翼,却不知这般小心翼翼到头来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燕侍卫,我知你怨我妇人之仁,我犯下的过错,我难辞其咎,但我只求你告诉我,王爷如今是否安然无恙?”错已铸下,欧阳芸现在什么都不奢求,她只想知道蔺初阳是否平安无事。
“姑娘,王爷如今眼盲又被圈禁在未央宫里,情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燕青这番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欧阳芸得知蔺初阳的处境,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眼泪无声地滑落面颊,声音颤抖:“当真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燕青原是不愿透露半点有关宫里的消息,见她一张脸惨白憔悴,当下不禁也心软了,便又说道:“王爷行事一向留有备手,既然王爷不愿姑娘牵扯其中,那姑娘便请放宽心等待吧。”
闻言,欧阳芸心里再度燃起一丝希望,笼罩头上的浓浓乌云顿时散开。
她是不是该庆幸燕青留在这里,那便意味着蔺初阳行事还游刃有余?
欧阳芸默默垂眸,如今她也不去想宫里是否斗得天翻地覆了,只祈求这场斗争能够尽快落幕。
自那日之后,燕青便彻底封口,不再说出只字片语有关于皇宫的事情,而欧阳芸也不再主动问,只是近日发现燕青离开欧阳府的次数变得频繁,直觉告诉她,她所期盼的事情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欧阳芸揣想着,至今未曾有恶耗传来,那便表示结果应该是符合她所期待的。
然而,等待却让时间变得漫长。
凉亭内燃着熏,桌上摆着惯用的文房四宝和一架梨花琴。
天气冷,欧阳芸让阿碧在一旁多放置几个暖炉,虽然天寒地冻,但思绪却异常清晰,心情也较早前平静许多,比起整日关在屋子里胡思乱想来得好太多了。
“姑娘,咱们进屋子练字吧。”阿碧在一旁劝着。
“你要冷的话便进屋子去,我一个人待着便行了。”
“这不行,这样阿碧会挨骂的。”
见阿碧冻得直打哆嗦又不肯进屋去,欧阳芸只好道:“要不你再去帮我烧壶热水来。”
阿碧忙答应说好,捧着茶壶便下去了。
阿碧走后,欧阳芸便继续专心写字,中间阿碧来换过几次热茶,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欧阳芸直觉抬头看——
“凤王爷?!”她怔住。
凤无极一如既往翻墙而入,一身锦纹黑裘黑发看上去较之前清瘦许多,脸上多了几道刀剑伤疤,嘴角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一副甫自战场征伐而回的模样。
“欧阳芸,你这副惊呆的表情够叫本王日后再三回味了。”他嘴角有抹讥笑。
欧阳芸不理会他的调侃,语气激动:“见王爷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别一副本王平安归来是多么难得的事。”凤无极不太满意她的反应。
“这不能怪我呀,我最后一次听到王爷的消息,是王爷被困渭水关,情况危急。”
彼时正值内外交迫之际,每回传来的消息都是每下愈况,一直到后来众人全面对她封口后,她便再也探不到相关讯息。
“情况危急?原来帝都内是这么传本王的事,本王配合演这场戏犠牲可真不小啊。”凤无极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欧阳芸听出了端倪,问:“难道传闻和实际有出入?”
“总之,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事了,本王这次来,想向你问个事。”
“王爷欲问何事?”
凤无极定定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欧阳芸,本王这次出征攻打西戎八部,好几次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那时本王便在想心中是否还有什么遗憾,心里浮现的竟然是你欧阳芸这个人。想起第一次在客栈遇见你时,本王觉得你这小子甚是有趣,后来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本王居然觉得很开心,一直到那天你父亲寿宴上听大臣们说你已经许给摄政王,本王便只感到失落与气恼,失落的是你已经许婚了,气恼的是对象竟然是本王最看不顺眼的摄政王。
可尽管如此,本王依然对你上了心,很多事情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如果不问,本王会抱憾终生的。”与其说是找她问个明白,不如说,他是来寻她断了心中的念想。
“对不起,我不知道王爷的这些心思”他的坦白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怪你,是我从未有过表示,你不知情也是理所常然。”他轻叹,似有一丝后悔。
“如今本王只问,倘若我一开始就向你表明心迹,今日在你心里可会有我?”
他的坦白令她心惊,却容不得她逃避。
“王爷想听实话么?”经过一番挣扎后,她神情严肃地问他。
“这是自然。”如今他图的便是个答案,哪怕答案是残酷的也得听个明白。
“王爷可曾想过,为何我与王爷相处时从不觉得拘束不自在?那是因为王爷于我是谈得来的朋友;彼时王爷天天来寻我问玉佩的事,那时我便觉得王爷是个大孩子,偶尔甚至觉得王爷烦人,一时没稳住性子便与王爷拌嘴;可尽管如此,心里却未曾有过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思,我与王爷的互动,一开始便建立在友谊基础上,一旦筑起友谊的桥梁,便很难再延伸出其它的了。所以,王爷方才问的那些,我从未曾想过。”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然而听她亲口说出时,凤无极的心仍不免一阵抽痛。
“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了。”声音有些沙哑。
欧阳芸静静望着他不知何时悄悄抹上酸涩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无法安慰他,而他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
“欧阳芸,今日是本王最后一次以凤阳王的身分来见你,你的这道墙本王以后兴许没机会翻了。”背对她离去的高大身影,此刻显得无比落寞。
“王爷请留步!”她突然唤。
“嗯?”凤无极回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猜到她想问什么的他索性替她起了话头:“你想问摄政王的事么?”
“是。王爷可有摄政王的消息?”
“有。”他爽快地说,见她面露喜色,冷不防又说道:“可本王不想跟你说。”
“王爷”她愕然。
欧阳芸正想软言求他透露相关消息,却听闻骄傲的凤阳王不改其恶质本性,轻哼一声,说道:“谁叫你今日让本王伤心了,哼。”“”这算是报复她拒绝他吗?
欧阳芸怔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凤冬青那一骨了的顽劣性格,有一半是来自于凤无极的影响,根本是有样学样嘛。
凤阳王都回来半个月了,朝堂上也已换天了,凤冬青却不知何故突然宣布禅位,而接位者正是那高高在上的凤阳王。大事皆已底定,唯有摄政王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欧阳芸思念的情绪已然在崩溃边缘,她忌惮着白发老人的告诫,导致她诸事处于被动不敢躁进,心想着人家让她等待,那她便乖乖等。然而这一等却是教她等出心火来了,她就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可以忙到连向她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阿碧,我们走!”
“姑娘要上哪去?”阿碧不明所以地问。
“进宫!”丢下这句话后,欧阳芸毅然决然往大门方向移动。
“姑娘,一般官眷没得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出宫的。”阿碧追上去提醒。
欧阳芸步伐一顿,回过头道:“我不是官眷,我是摄政王未过门的媳妇儿。”眸光灿灿,一字一句坚定而自信。
然而,欧阳芸进宫后才发现自己扑了空。
“你说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欧阳芸迟疑地拉长语调。
“姑娘,王爷现在不在凤国境内。”燕青再次重申。
“不在凤国境内?”她不自觉拉高音调“为何无人告知我?”
“王爷离境的事极为隐密,只有两人知情。”燕青解释。
“两人?一个是你,那另一人是谁?”她隐约猜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另一人是凤阳”燕青顿了下,改口再道:“另一人是当今陛下。半个月前陛下前去找姑娘时,王爷顺便托他带了口信给姑娘,难道陛下没跟姑娘说么?”
“他一个字都没跟我提!”可恶的凤无极,心眼也太小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报复她。摄政王离境这么大的事居然没跟她提,害她平白多煎熬了半个多月。她可是眼巴巴等着人家给她梢来摄政王的消息,他受人之托,居然这么敷衍了事不对,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王爷可有说几时回国?”欧阳芸挫败地问,只能接受自己遭人摆道的事实。
“这不好说。从帝都到渤海国境来回少说得两个月,王爷受限于双眼,可能会再迟些,姑娘便放宽心再等等吧。”末句,燕青说得有点心虚。
也就是说,他们最少最少得再两个月才有可能见上面。
还要煎熬两个月啊,她觉得自己快相思成灾了。
欧阳芸有些哀怨地瞪他,问道:“王爷怎会挑在这时候去渤海?”
“这事与先皇遗诏有关,细节姑娘日后再自己问王爷吧。”燕青说。
“你就不能现在替我解惑么?”她内心有太多疑问未解,怕到时候见到兰初阳时不是倾吐相思之苦而是变成解惑大会了。
“要不姑娘去问陛下吧。”燕青提议。
“不必了。”欧阳芸断然拒绝。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个害她错过机会的家伙。
两个月是吧?
她等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