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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珐旋过身。
这已在意料之中,他吸了口烟,力道有点大。
“今天十二点打烊,”她低低的说“我要到一点左右才能离开。”
她的话随着尼古丁流入脑部,他忽然醒悟,这不是拒绝,是邀请。
一阵狂喜冲入心中。“我等你。”
“嗯。”他若有所思“但我以为,你不跟别人往来。”
对她来说,他不是普通的别人,他是有点特别的男人。“我也想找人一起庆祝生日。”
他一愕“今天是你生日?”
“过十二点以后才是。”在他再度开口前,她飞快警告“别把那个胸针送我当生日礼物。”
“你不是资源回收中心,我知道。”他盖上盒盖,把它收进公文包里。
扣好磁扣后,他的手还在上面拍了两下,像在确认有把东西收好。
那个小小的举动,意外的触动了她。他虽然没说,但她直觉知道,他心情不好与他母亲不肯收下胸针有关,他刚刚随口说要把它送给她,让她以为他不在乎,丢了也无所谓。
可他却收起来了,收得好好的。蒂珐认知到,这个男人知道如何珍惜自己的心意,就算被回绝,也不因此而随手抛掉,他不是那种随便撒气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更欣赏他了。
午夜到凌晨营业的店家不多,即使有,也跟夜店差不多,龙蛇混杂,容易生事,她不想涉入。蒂珐想了想,决定带他回她住的地方。
听到这个提议后,范错为摇头“女孩子不应该邀男人到家里去。”
“我没带男人回去过。”
“我就是男人。”
“我信任你。”她说。
理论上来说,他的坚持才是对的,但她的情况有些不同。她独居已久,加上从小在混乱环境中长大,早已学会自保之道,要是有人攻击她,她有把握反抗到底。再说,她已习惯住处的摆设,要是他敢乱来,她随手抄起什么都能当武器,这一点是外面其它地方比不上的。
没有这些有利因素,她不会说要让他去。
不过,她说信任他,那是真的,尽管只是出于直觉,可没出过错。两人有互动虽然是最近的事,但她注意他不是两三天,如果他对女人有歹念,藏不了两个多月,仰慕他的女歌迷不在少数,能诱出狼爪的机会多得是,他却安分守己,足以说明他的性格。
蒂珐把他点的那瓶酒带出来了,但——
“我今晚不会再喝酒。”他主动保证。
她有多孤僻,他看在眼里,因此她给出的信任,他格外珍惜。事实上,她对他另眼相待,他已经受宠若惊。
他们去买了卤味、烧烤、小蛋糕,他灌下两杯浓咖啡醒酒。
走在阴暗的楼梯,头顶上的日光灯闪啊闪,他暗自诧异,她住的地方环境这么差!平时她一个人进进出出,岂不是面临很多危险?
但她的样子很随意——不是随便,是随意。她早已将钥匙握在手上,经过其它户紧闭的大门时,步伐加快。她的确懂得保护自己,而他清楚,这绝对是环境磨练出来的。
到了最上层,她打开有些锈蚀的铁门,再开一扇木门,先让他进去。
“我家很简陋,但我在我家最自在。”她耸耸肩。
灯打亮之后,他的眼神梭巡整个空间。
她住的地方是顶楼,幸好不是加盖,相对安全一点。因为东西很少,显得空间很大,靠窗边有张小小的桌子,保养品与化妆品整整齐齐排列着,旁边的单人床上铺着薄薄的椰子床垫,她的房间没有半丝旖旎的气息。
怪不得她不怕带他回来,这里能让人想入非非的东西不多,他也怀疑自己再访的可能性——不是因为简陋,而是太空了,来这里能做什么呢?
她从床下拉出折迭矮桌,把带回来的食物放上去。“你坐,我先去卸妆。”
他脱掉外套,挂在椅子上,解开衬衫上方几颗扣子,转了转脖子,顿时一阵轻松。他在炉具旁找到旧报纸,拿来铺在矮桌上,将食物一一打开。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桌丰盛的消夜,以及席地而坐的男人。他的姿态很放松,双腿岔开,双手挂在床沿,脑袋后仰在她的床垫上,解开的衬衫领口露出部分精壮的胸膛。
她想走过去,跪在他身前,像猫一样伸长了腰,吻他的喉结。
这个念头像劈雷一般,令她瞬间僵住。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想吻他?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正从喉结往下溜,溜过胸膛,到他的小肮,她赶紧收回视线,心中却震惊不已——她怎么会想看他的腿根之处?她以前甚至没想过这种事!
“你出来了?”范错为挺起上半身。
她用笑容掩饰心中所思“哇,东西都摆好了?你这么快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她这么说是为了转移焦点,范错为却被点醒自己的不同。
他觉得很自在!这感觉来得莫名,却实际。在范家,他不可能这么放松,他不曾在任何一个角落,放任自己慵懒的躺靠着。或许在自己房里可以,但他想不起曾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但在她的地方,他自然得像什么似的,好像他本来就该张罗食物,好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歇憩。
他慢条斯理的屈起双腿,坐回桌前。
蒂珐几乎有点生气,她刚刚竟然没看她真正想看的地方一眼。
居然还在想!她暗恼,拿来马克杯,倒了一点酒,飞快吞下去。
“别喝太多。”他打开放蛋糕的小塑料盒,插上蜡烛“我们先庆祝,免得你醉倒。”
“我会喝酒。”她捧着杯子,脸颊扑红,坐到矮桌另一边,兴奋的看他按下打火机。“我只会茫一下,不会醉倒。”
他轻轻唱起生日快乐歌。
一朵小小的烛花,一块美味的黑森林蛋糕,一个认真为她唱歌的男人,让她的胸口如被鲠住。她以为今年生日也会如往年那般,默默的过去,却没想到,竟然有人陪她一起度过。
而且那个人是他,她很高兴。
范错为用中文唱了一遍,再用英文唱一遍。感谢老天,他没咿啊呀的耍花腔,不然她会很窘。他用原始醇厚的声音,一句一句重复简单的歌词。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但她真的觉得他把祝福融入曲调之中,心儿无法自抑的变得暖热。
他忽然间变得好可爱,她想靠他更近更近。
“吹蜡烛。”唱完后,他说“记得先许愿。”
她双手交扣,闭上双眼,无声念着什么,那份虔诚令他动容。
她睁开眼,冲他一笑。
他的心脏像被一拳击中,剧烈跳了几下。“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继续写出很棒的歌,受到很多赏识。”她说。
把珍贵的生日愿望用在他身上?范错为有点惊讶,但怪的是,他不怀疑。“没为自己许愿吗?”
“有啊。”她看着黑森林蛋糕,脸上浮现平日没有的稚气,看来可爱万分。“我希望自己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生病了吗?”
“我很健康。”
“没有别的梦想?”
“我没什么梦想,能踏实的、平安的度过每一天就好。”她拔掉蛋糕上的蜡烛,舔去沾在底座的巧克力碎片。
“接下来要庆祝你卖出创作曲。”她想了一下,有点困扰的皱起眉“在这种情况下,要唱什么歌?”
她果然醉了。
吃吃喝喝之后,她的眼神有点呆滞,他起身把装食物的袋子清一清,擦擦桌子,忙完之后再回头,她已经睡着了。
她仍坐着,双腿屈起,膝盖上放颗抱枕,侧脸靠着睡。虽然不再是主动防卫,但那依旧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什么样的人会说自己没有梦想,只要活得好好的就好?
披散下来的黑发散落在微微泛红的脸颊边,几缕发丝随着呼吸起落。她过得很辛苦,比一般的辛苦更辛苦一些,或许多——虽然她没说过,但看她的模样,她平时说话做事的态度,再看看这个地方,他就能知道。
难得的是,她不吐苦水,也不唯唯诺诺,无限自卑,她的背脊始终挺直,不会为了好过一些,任李杰克那样的人拿着钞票,对她予取予求。对她来说,现在的她,算活得好好的吗?她说自己没有梦想,会不会只是因为不敢想?
他忍不住伸出手,撩开发丝,让那张清丽小脸露出来。唯有在睡着时,她才像个二十出头岁的女孩,脸部线条不再紧绷,眉间也没有褶痕,唇角甚至有些甜蜜的牵起。
真好看,她适合这种无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