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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钱?还赔五十两?太夸张了……别说冷知秋拿不出钱,就算真的耍阔抛出五十两银子,彼此反倒更加隔阂,完全没有诚意。夹答列晓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凡是用钱解决掉的问题,往往都只是解决了表面。
冷知秋猜测,婆婆的确是生气,但并不是真心罚她,这样不现实的赔偿,出恶气的成分居多,也就是要她一个诚心道歉罢了。
虽然自己原本是好意,弄摔花盆的祸首是桑柔,但她不想做无谓的争论,只想怎么挽救那株横遭蹂躏的牡丹花。
冷知秋还没开口,一个男子笑着接下了话茬:“什么宝贝这么值钱呀?”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人,项沈氏的族弟,沈天赐。但他并非独自出现,而是陪着另外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冷景易老爷。
一旁与他并肩而行的男子,却把冷知秋看得吓了一跳。那几乎就是个脸上粘了胡须、皮肤漂白的“项宝贵”。
这男子长得和项宝贵相像并不奇怪,大约估计就是项宝贵的父亲,真正吓到冷知秋的原因,是他枯槁憔悴的神态,就像一个病了几十年的人,死气沉沉,风吹就倒,这和项宝贵丰神俊朗、生龙活虎的样子形成鲜明反差,以致于冷知秋有刹那恍惚,叹息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风霜,会像那参天大树,一夕之间枯朽成了残枝断叶?
虽是第一眼看见,这种颓败,竟也让人油然而生一丝心痛。
尤其是对比了婆婆项沈氏那豪气干云、体壮如牛的形象,更加显得公公项文龙的孱弱不堪。
沈天赐生得倒也周正,就是皮肤黝黑泛黄,气质市井粗俗,和他身旁那两个一比,恰如鱼目悬殊于明珠,他是浑浊普通,另外两个则显得翩然出尘。2
项沈氏白了沈天赐一眼,没好气地斥道:“有你这破落户什么事?吃了茶赶紧滚回乡下去,别净在我这蹭白食!”
沈天赐对这样的呵斥早已习以为常,嬉皮笑脸,颠着脚走近趴卧在地的小英子,伸手就攥狗毛玩。“小英子,你哥哥又把你扔家里了?跟舅舅去乡下园子里住两天不?”
长毛狮子犬眼中满是痛苦,它的漂漂的毛!
这小英子,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它在这下手没轻重的沈天赐面前,立刻夹起尾巴,挣扎着溜走,灰溜溜也往树后躲。到了树后,后腿一翘,滋,就是一泡狗尿。
冷知秋觉得自己要败给这条猥琐怪狗了,盯着她捉弄,连逃跑也要跟她抢位置。
她只好从树后气喘吁吁跑开,直接迎向了父亲。
“爹,您来了。”
又转向项文龙,“见过公爹。”
项文龙淡淡瞅一眼儿媳妇,眼底有一丝微微的波动诧异,随即又恢复一潭死水,只客气的伸手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冷景易低声训斥女儿,看她脸涨微红、鬓发凌乱的样子,想来没少受委屈吧?
冷知秋还没应声,那边沈天赐先一惊一乍的大叫一声:“哇!天爷爷!这就是新娘子!?哎哟,哦哟,真是太俊了!”
他词穷,也说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溢美之辞,就一个劲喊老天爷。
最后,还加了句不知好歹又没心没肺的话:“这么俊的娃子嫁给宝贵,真可惜。”
所有人脸上都变了色。
项沈氏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大嘴巴。
冷景易讶然问:“此话怎讲?为何可惜?”
沈天赐捂住嘴嗫嚅不已,最后干脆一挥手,“我这臭嘴,懒驴打滚尽放屁,亲家大哥别当真。”
冷景易狐疑地盯了他一眼,扭头去问女儿:“知秋,宝贵没欺负你吧?”
冷知秋垂眸想了想,是有欺负过她,但也有照顾她的时候,所以,就算打平了吧……
所以她摇头,“没。”
冷景易舒了口气。
冷知秋不想谈项宝贵,就问父亲:“爹,那件事查出眉目了吗?”
冷景易点点头。
“今日来就是为了初九东城裁缝铺的事。”他转向项文龙,项文龙却往一旁避了避,将目光投向项沈氏,暗示冷景易,有话就对她说好了,这个家,项沈氏做主。
冷景易皱眉,男人之间说事情,怎么能扯上女人?眼角瞥过项沈氏,偏偏不遂他们的意,仍然对着项文龙说话:“亲家公,冷某已经查明,当日小女的确遇见了一个书生,只不过是踩坏鞋子,商量缝补,知秋始终规规矩矩的,绝无失仪之举,这一点,裁缝铺的蒋师傅可以作证。”
项沈氏哼了一声,插嘴道:“这事儿何须亲家跑一趟?宝贵早就替媳妇儿澄清再三,我们项家可没因为这流言蜚语为难你女儿。那个知秋,是不是?”
没有为难吗?
花轿临门,无人迎亲,算不算为难?拜天地高堂,迟迟不来还出言阻止,算不算为难?小姑和奴婢出言无状,算不算为难?
幸好,冷知秋也不去跟她计较这些鸡毛蒜皮,毕竟都是误会一场。
“相公他愿意为知秋澄清,知秋感激不尽。”冷知秋顾左右而言他。
冷景易不理会项沈氏,依然固执地看着项文龙。“亲家公,我们两家澄清事端容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却着实伤人。若不揪出造谣之人,你我两家总是没有颜面。知秋平日里不曾得罪什么人,我冷家在京师多年,回到苏州也不过两三个月,从未与人结怨。因此,想问问亲家公,你们项家,是不是有什么冤家对头住在东城市集?”
项文龙尴尬不已,不停看向自己的妻子,哂然道:“鄙人不理事务多年,事无巨细都是内人管着,亲家公你还是说与吾妻吧?”
冷景易脸上顿时流露出深深的不齿。
真是个懦夫!还是不是男人?浸淫官场多年,阅人无数,他还从没见过项文龙这样没骨头的当家之主。如此阴阳颠倒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子女?他的贤婿“项宝贵”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奇哉怪哉。
他这边暗自疑惑,项沈氏已经一拍大腿,脱口骂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花寡妇那个臭不要脸的!这烂婊子!自己手段不行,人老珠黄,就用下三滥的法子毁我们项家!想看我笑话?老娘不好好修理这贱人,以后就没脸在苏州立足了!”
这一顿爆豆子般的粗口,爆得冷景易和项文龙两个文士男人满头黑线,面面相觑。
项文龙的脸更惨白了一分,氤氲而空洞的黑眸垂了下去。
冷景易突然万分同情这个亲家公,一个秀才文人,得妻如此,呜呼哀哉,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