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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为人厚道的地方。”老人一探手抓住管中流的右手衣袖,道:“你看这三个破洞。”
管中流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衣袖上开了三个洞,当场就怔住,面色微一变。老人闷哼道:“他刺的这三剑本来可以刺在你的手腕上,迫你将剑放下,可是他没有。”
管中流仍有怀疑,道:“为什么?”
“那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叹你一点也不知,还在洋洋得意,你让我怎能不伤心?不失望?”
老人气愤愤地站起来,回身向小屋那边走过去,三尺紧跟在后面一步一跳的。
管中流怔在原地,思潮起伏,两个童子看见他那样也不敢作声,默默地伴在一旁。
正当此际,两个峨嵋弟子如飞奔至,老远看见管中流,便已嚷起来道:“管师兄,管师兄!”
管中流又是一怔,那两个峨嵋弟子飞步奔至他面前,喘着气道:“管师兄,总算找到你了,师父有命令要你立即回去!”
“到底什么事?”管中流奇怪至极。
“我们边走边说,不能再迟延了。”
管中流剑眉一皱,一阵不祥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
道路蜿蜒在树林中,彷佛无尽,云飞扬只顾前行。脚步声由远而近,三尺从后面追上来,云飞扬听得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三尺,停下脚步。
三尺跑到云飞扬身旁,没命地喘气。
云飞扬待了定下神来,才问道:“你又怎么了?”
三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这是我家主人送给你的药。”
“我没有受伤。”云飞扬有些奇怪。
“他说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只好就送这些他制炼的药。”
“这──”云飞扬立即推辞,三尺已将玉瓶塞在他手里,一面道:“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快收下!”
云飞扬反问道:“那是用来医治什么的?”
三尺道:“方子在瓶内,你自己看好了。”随即在怀中取出第二个玉瓶,道:“其实我这一瓶更珍贵,是内伤圣乐。”
他将那个玉瓶亦塞到云飞扬手里,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又停下,轻声道:“这是我偷来的,下次见到我家主人,千万别跟他提起来。”
语声一落,又急步奔出去,云飞扬看着他矮小的背影,感慨至极,好一会,才又举步走向前去。
这已是十天之后,管中流并未能赶回峨嵋山,一音大师也不着急,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将管中流交出去。
一切步骤就依照他当日所说的那样,大清早,叫来了文墨最好的弘法和尚,他口述,再由弘法和尚斟酌写下了一封信,预备派人送去无敌门。
哪知道他才将信封好,知客就进来禀告独孤无敌到来要人。
一音吃了一惊,但立即稳定下来,道:“好,刚好七天,请──”
大殿内气氛异常阴森,到底是因为独孤无敌一众进来还是其它原因,可就不得而知了。
峨嵋僧俗两门的高手部齐集在殿内,看见他们,一音大师不由得大生感慨。
自他继任掌门以来,峨嵋派人材的确是日渐凋零,年轻的一辈,除了管中流之外,并没有第二个比较特出的弟子。
这是不是峨嵋的气数已尽?一音虽然不能确定,但他的醉心佛学,疏忽了替峨嵋派选拔、教育英才,他知道这也是原因之一。
独孤无敌七日限期一过,立即就出现峨嵋山上,当然是有计划的行动,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音虽则猜不透,也知道关系重大,一个应付不好,峨嵋一派只怕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现在他表面上虽然很镇定,心情却动荡不安。
独孤无敌表面也仍然客客气气,待一音在蒲团上坐下,就问道:“一音大师,管中流的人呢?”
一音淡然一笑,道:“不在这里。”
“我看是大师不肯交出来。”独孤无敌迫视一音。
一音神色平静,缓应道:“管中流若是犯了门规自有峨嵋派处置”
“那我无敌门十三分舵的一百多条人命”
“这件事的始末,老衲”
“不必多讲。”无敌的语声陡高,道:“立即交人出来!”
“独孤施主,老衲已经说得很清楚,人是不能”
“好,那就一命换一命,峨嵋派还我无敌门一百三十六条人命!”
无得一直就站在旁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窜出来道:“独孤,你莫要欺人太甚!”
独孤无敌应声目光一转,一皱眉道:“这位师父好象在哪里见过?”
无得尚未回答,千面佛已上前一步,大笑道:“横行七省,杀人无算的李七,想不到就在这里归依我佛。”
无得合十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千面佛一拂袖,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念在相识一场,我与门主说一声,看能否放你一条生路。”
独孤无敌道:“既然本来是道上的朋友”
无得冷然截口道:“李七已死,在施主面前的是峨嵋弟子无得。”
“好!”无敌冷冷地一笑。
千面弗笑接道:“原来你就叫无得,那我就请你这位无得大师指教几招!”
无得一翻腕,戒刀已出鞘,一音忙喝止道:“无得不得无礼。”
千面佛笑应道:“我们比他更无礼!”身形一动,禅杖金环“呛啷啷”一声,疾插向前去。
无得大笑,人刀迎前,立时便恶战起来。
千面佛一条禅杖看来笨重,便施展开来,却是那么的轻盈,杖影漫天,暴雨一样打下。
无得出家之前纵横七省,刀上自然也下过不少苦功,可是比起千面佛,仍然有一段距离。
百三十七招头上,千面佛就一枚撞上无得的胸膛,直撞得无得连退七步,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一众峨嵋弟子无不怒形于色,一音亦沉下脸来,长身而起,目注千面佛,道:“佛门弟子怎能如此残忍?”
“我这个佛门弟子可是不同的。”千面佛大笑。
一音转顾独孤无敌,道:“看来独孤施主今日是不肯罢休的了。”
无敌笑道:“一音,事已至此,不必多费心机。”
一音微喟道:“施主,我们打个赌,怎样?”
“你也赌?”无敌问道:“赌什么?”
一音目注千面佛道:“这位师父若是能够接老衲三招,管中流由你们处置,峨嵋派亦从此绝足江湖。”
“接不了又如何?”无敌反问。
“老衲请施主静听一百零八下钟声,听老衲一番话。”
“我不是李七。”
“独孤施主不敢答应?”
无敌还未答话,千面佛已插口道:“门主,就让属下接三招!”
无敌微一领首,转向一音,道:“听完一百零八下钟声又如何?”
“施主要如何,贫僧亦无力阻止。”
“一言为定!”无敌冷笑。
千面佛旋即纵身殿中,禅杖一横,道:“请!”
一音应声站起身,取过旁边一剑,凌空一翻滚,落在千面佛面前,千面佛禅杖立即挥出,排山倒海一样猛砸向一音。
寒光再一闪,剑锋已经压在千面佛右腕之上,若是平压改直削,千面佛的右腕只怕难免被刺断。
一音剑走轻盈,身形迅速二十七变,剑出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招。
他随即一声“承让”引剑倒退,千面佛面色一变再变,怔住在那里。
无敌却若无其事,接问一音道:“你要我在哪里听那一百零八下钟响。”
一音将剑入鞘,道:“请到后殿。”
后殿与大殿同样宽敞,一样容得下无敌门一伙九十九个人,除了独孤无敌之外,其它九十八人分站在门两旁,峨嵋的精英亦在殿旁排成两列。无敌与一音相对坐在殿正中,相距不过一丈,在一音的右边放着一个以铁架吊着的大铜钟。
一音右手按在钟上,左手捏着一串佛珠,似笑非笑,神态慈祥。
无敌亦笑道:“一音大师,独孤无敌铁石心肠,何必多此一举。”
“施主坐在老衲面前,就能够听到老衲的话。”一音数着佛珠,道:“出家人立下心愿,要普渡世人,可是穷老衲一生,又能够救得几许?”
“心有余,力不足,何苦?”
“不过只要老衲能够渡化独孤施主,皈依我佛,一心向善,就等于已拯救千万世人,实在值得一试。”
“好,只管说──”
一音右掌一击,一声沉实的钟声响彻殿堂,道:“有道放下屠刀──”
“回头是岸是不是?太浅了。”无敌不屑地一笑。
“好,说深的。”一音掌再击,又一声钟响,两旁僧侣同时诵起经来。
一音开始对无敌说法,无敌虽然让他说深,他始终还是说得很浅。
钟声一下紧接一下,无敌的精神不免被带引,随着一音所说的话,回忆起以前的种种事情来。
他想到年轻的时候也曾仗过义,救过人,被别人当作活菩萨,立长生禄位。
当时的他亦一样开心。
一想到那些,他脸上不由亦露出了笑容,已经有着相似的迹象。
一音接着又道:“佛家戒杀生、偷盗,而你呢,立无敌门与正派为敌,门下奸淫抢掠,无所不为。”
一听到奸淫那两个字,无敌浑身猛一震。
一音接着一击钟:“今日你纵容门下奸淫别人的妻子,引以为荣,难保将来有一天,别人会奸淫你的妻子,到时你又会怎样?”
无敌的额上冒出了汗珠,脑海中,一时就浮出沉曼君与青松相拥调笑的形象来,汗落下的也更多了。
无敌门其它人虽然不知道一音这样说法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看见无敌这样,亦不由紧张起来。
无敌霍地睁大了眼睛。
一音只道无敌已经被说动,一面追问道:“想一想,你又会怎样?”
无敌徒然嘶声道:“我我会杀,一个个杀光他们!”
他叫着猛欺前,一掌印在一音的天灵盖之上!
“噗”的一声,一音天灵盖立碎,鲜血激溅,无敌状若疯狂,一掌接一掌击下,一连三十六掌,将一音击成肉泥一样。
天灵盖的一掌,一音已气绝,钟声亦绝。已是第一百零七响!
他若是知道青松与沉曼君的旧情,一定不会这样说来渡化独孤无敌,可惜他完全不知。
无敌本来已着相,一听到那些话之时就大受刺激,同时引发起原始的兽性。
他紧接振声大呼道:“众儿郎!杀!”所有无敌门的群众应声纷纷取出兵器,扑向那些峨嵋派的弟子。
无敌一马当先,杀入人群,龙头杖下处,挡者披靡,鲜血飞扬,千面佛紧跟在后,禅杖亦尽劈杀。
一时间喊杀连天,峨嵋弟子一个个浴血倒下,片刻不到,就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翌日上午,管中流才赶回来,就只见横七竖八全都是峨嵋弟子尸体,到处血渍斑斑,一音大师一堆肉泥似地倒在殿当中,若不是那一身袈裟,真还认不出来。
琴、剑双童双双泪落,管中流目毗迸裂,虽然没有流泪,却有血滴下来。
尸体终于葬下,二百七十一具尸体,二百七十一个新坟。
亲手将最后一具尸体埋好,管中流跪倒在一音大师的坟前,七宝、六安亦左右跪倒。
这已是黄昏,闻讯赶来的二十八个峨嵋弟子一个个将铲子、锄头放下,亦跪了下来。
他们虽然幸免此劫,但是,目睹二百七十一个同门的死状,亦痛心疾首,悲愤至极。
好一会,管中流连叩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回顾一众同门道:“各位师兄弟,峨嵋派到这个地步,势难再在江湖上立足,你们倒不如散了。”
“我们一定要报仇,与无敌势不两立!”众人立时嚷起来。
管中流眼睛一红,道:“好,不愧峨嵋派的好弟子,那我们暂且投靠海龙师叔,等机会重振峨嵋声威!”
众人实在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听得管中流这样说,当然都没有反对。
一行三十一人也就在夕阳斜照下,拖着脚步,走下峨嵋。
也是黄昏。
动江天两岸芦花,飞鹜鸟青山落霞。
独孤凤走在夕阳下,看来是那么孤独,这已是她离开无敌门的第二十天,她没目的,只是见路就走,一路上虽然还没有任何事发生,在她也并不觉得怎样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独个儿外出,一路上没有人照顾,最初的几天实在很狼狈现在虽然已逐渐习惯,心境却苍凉至极。
这种生活到什么时候为止,她虽然不知,却实在已有些回去的意念,之所以坚持前行,只因为她倔强的性格。
云飞扬也不怎样习惯这种流浪的生活,但比起独孤凤当然易接受一些。
在武当山上他一直操贱业,虽然不至于餐风露宿,但餐风宿露在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所以这二十天以来,他跟在独孤凤身后,并不以为苦,也没有让独孤凤走脱。
他离开龙海老人,也是见一步走一步,毫无目的,却想不到在小镇内遇上独孤凤。
那一次他救独孤凤是蒙着脸庞,独孤凤并不认识他,可是他仍然避过一旁。
他随即忆起青松临终的时候吩咐他到无敌门找一个叫做沉曼君的人,不由自主就跟在独孤凤身后,希望找一个机会认识独孤凤,看能否混进无敌门。
跟了三天他仍然找不到机会。
独孤凤心神不安,所以也没有留意云飞扬的随后跟踪。
两个人停停歇歇,就这样走了三天。
江流千里,两岸芦花一目无尽,皆中流一行三十一人,走在芦苇旁边,心境苍凉。
他们距离独孤凤、云飞扬的所在还不到一里,方向却是相对,这样走下去,距离自然就陆续缩短,最后一定会相遇。
管中流当然不知道独孤凤正向这边走来,行走间,脚步却突然一顿,脱口道:“不对!”
七宝在一旁奇怪道:“公子?什么事呀?”
管中流目光一闪,突喝道:“各人小心。”
语声未已,机簧声响,无数弩箭突然从前面芦苇中射出!
七宝首当其冲,惨呼未绝,已经被弩箭射成刺猬,那二十多个峨嵋弟子虽然大都及时将兵刃撤出,但仓猝之下,仍被射倒了七个。
管中流话语出口,剑已经出鞘,一团剑花洒出,击散射来的一蓬弩箭,护得了六安,却护不了七宝。
他一步欺前,扶住了七宝,失声道:“七宝!”
七宝仍有气,睁着眼,痛苦地应道:“公子,我不能再侍候你了!”
他呻吟着接道:“六六安”
六安急上前,七宝的头一侧,已气绝,六安不禁哭叫起来,七宝虽然不是他的亲兄弟,与他却犹如亲兄弟一样,管中流亦心如刀割,七宝、六安侍候他多年,他视之亦简直犹如兄弟。
弩箭射过,百数十个身穿黑衣的无敌门弟子立即分开芦苇丛冲出,团团围住了管中流他们,一个银衣舵主同时飞鸟一样从芦苇中拔起,凌空一折,落在管中流之前。
“又是无敌门的人!”管中流冷笑,盯着那银衣舵主道:“说你的姓名。”
银衣舵主冷冷地道:“土地管社庙,蛟龙保淮江!”
“原来是当年扫荡淮江八寨的神捕陆晋!”
“你也知道我?”陆晋大笑道:“想不到我退出官场多年,现在仍然有机会做缉捕的工作,缉捕漏网之鱼。”
管中流按剑四顾,道:“好,来得好!”突然霹历一声暴喝,人剑飞射!
陆晋十三节练子鞭出手,同时喝一声:“上!”
所有无敌门弟子一起叱喝着冲杀上前,峨嵋弟子迎上前去。
两下相遇,刀光剑影,血雨横飞,无敌门虽然人多势众,峨嵋派弟子却是满腔悲愤,而且又是作困兽之斗,一个个尽皆拚命!
管中流早已看清楚形势,一剑挑开陆晋的练子鞭,一偏身,立即欺入无敌门弟子之中,一用就是落日剑法最后的三式,只见一道剑光里着他颀长的身形,左冲右突“唰唰”声响中,一个又一个无敌门弟子倒在他剑下。
陆晋一见,急上前截止,管中流没有理会,身形展开,穿花蝴蝶似的,一剑一个连杀四十六人,陆晋竟然都阻止不住。
无敌门人看在眼内,不禁心寒,陆晋这时候当然亦看出管中流武功的高强,远在他意料之外,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心念一转,立即后退,哪知道管中流立即倒飞回来,反截住他的去路!
陆晋硬着头皮,鞭势展开,与管中流斗在一起,他在鞭上的造诣也很高,但武功比起管中流还是差很多,他不过是无敌门的一个舵主。
连无敌门的护法寒江钓叟也不是管中流的对手,陆晋这个舵主,当然更不会是了。
无敌门的职位乃是以武功来分配,以陆音的武功,亦的确只配做一个舵主。
他无意中发现管中流他们的行踪,一心要立功,率领所有下属,带备弩箭,本意要将管中流他们一网打尽,而凭他们的势力,表面上看来也的确在管中流他们之上,出其不意,更就先射倒多人,以他看,应该就稳操胜券。
只可惜他低估了管中流的武功。
管中流未练成落日最后三式之前,已能够打败寒江钓叟,现在练成了落日三式,就是寒江钓叟复生重来,也未必接得下他百招。
陆晋接到五十四招,手中练子鞭已经被管中流的剑绞飞,接着一招,管中流的剑就刺进他胸膛,一插一挑,陆晋凌空飞起来,斜飞进江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血晕荡开。
管中流连杀无敌门弟子数十人,已将他们对峨嵋弟子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峨嵋弟子拚命一阵反扑,虽然又杀死了十多人,但无敌门弟子却三倍他们的数目。
但峨嵋弟子到底曾经在峨嵋山上苦练过一个时候,与无敌门弟子的武功到底有一段距离。
剩余的那些无敌门弟子眼见陆晋亦死在管中流剑下,哪里还有胆量再战下去,立即四散!
管中流一声:“一个不留!”截住了奔逃中的四个,只三剑,便将四人击杀剑下!
峨嵋弟子亦纷纷将其余人截下,逐一斩杀,最后一人只吓得胆落魂飞“噗”地跪倒在管中流面前,道:“大侠饶命”
管中流回头望一眼,只见峨嵋弟子连六安在内,只剩下九人,心头一阵刺痛。
那个无敌门弟子见管中流没有作声,只道管中流答允,将刀放下,叩了一个头,长身便待离开!
“哪里走!”管中流陡地怪叫一声,剑一引,就刺透那个人的心胸!
剑拔尸倒,管中流并没有回剑入鞘,一双眼盯牢了前面奔来的一个人。
那是独孤凤,她听得打斗声,飞步走过来,正好看见管中流那一剑!
她当然也看到那遍地无敌门弟子的尸体,一想到当日管中流在武当山下苦苦地相迫,立时火起三丈,鸳鸯刀出鞘,喝一声道:“管中流。”
管中流没有应声。
──独孤凤在这里,独孤无敌等说不定也在,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暂时避开去。
他心念一转,立即吩咐道:“六安与所有人快离开,我押后。”
六安不敢违命,方待抱起七宝的尸体,管中流已喝止道:“莫管其它,快走!”
众人看见管中流这种态度,也知道事态严重,与六安立即奔出。
独孤凤没有理会,只是盯着管中流道:“好啊你,又杀我们无敌门的人。”
“你父亲闯上峨嵋,杀我峨嵋僧俗二百七十一人,这件事你可知道?”
独孤凤在酒楼、茶肆已听到这消息,本来也觉得无敌门那样做有些过份,但现在看见无敌门又死了这么多人,心中就只有愤怒。
她冷冷地道:“那一次在武当山下我受了重伤,被你追杀,今天我要与你好好地较量一下!”
管中流截口道:“是生死之战?”剑一引,刺向独孤凤!
独孤凤鸳鸯刀展开,迎向来剑!
刀剑珠走玉盘般交击,刀快剑更快,管中流虽然经过一场恶战,气力消耗得并不很多,武功亦强独孤凤一筹,数十招一周,已占得上风!
独孤凤也看得出,可是她性格倔强,双刀尽展所长,越来越急,冒险欺入,双刀一架一封,竟然将管中流的剑锁在双刀中!她一声“脱手”奋力一夺,管中流的剑果然给她夺去,脱手飞出丈外,插在地上。
哪知道管中流的身形同时一翻,落在她背后,双掌齐击前“叭叭叭”三声,疾击在独孤风的后背之上!
独孤凤立时被击得飞出两丈,倒仆在地上,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
管中流身形再展,手一探,已将剑拔回,盯着独孤凤道:“独孤大小姐,你怎样了?”
独孤凤面色惨白,回头盯着管中流,道:“诡计暗算,不是英雄好汉。”
“兵不厌诈,对付你们无敌门这种恶徒,用不着英雄好汉的行径。”
“你是怎样的一种人,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只不过在气头上她才说了那句话。
独孤凤挣扎欲爬起来,一口鲜血吐出,又倒了下去,她又冷笑道:“要杀只管杀。”
“你要死,没那么容易。”
“你待要怎样?”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一块块送回给独孤无敌。”管中流狞笑道。
独孤凤不由一惊,她绝不怀疑管中流的话!
管中流接道:“那一次有云飞扬救你,这一次倒要看有谁来救你!”
“云飞扬?”独孤凤一呆。
管中流狞笑连声,一步步走了过去,独孤凤始终挣扎不起,急怒攻心,当场昏了过去。
管中流看在眼内,仰天大笑,才笑得几声,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已拦在独孤凤身前!
正是云飞扬!
管中流笑声立时一顿,沉声道:“又是你!”
云飞扬苦笑,管中流铁青着脸,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只是路过。”云飞扬心中叹息。
“不必装模作样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说!”管中流剑指着云飞扬。
“她已经被你打伤,又何必再下毒手。”云飞扬看了一眼独孤凤。
独孤凤一点反应也没有,云飞扬反而安下心来。
“她又是你的什么人?”管中流喝问道。
“我她什么人也也不是。”
管中流闷哼道:“我看你是她的属下,是无敌门的人!”
“我不是”
“不必否认了,上一次你救她,我就怀疑你是无敌门的人,只是我师叔坚持不信。”
“我的确不是”
“住口!”管中流冷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要救人,先问我的剑。”
“你是迫我动手?”
“在师叔那儿,我已经饶你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你的命!”
“就算是我求你,就此作罢”
“废话!”管中流更怒道:“师叔说你那一战是在让我,这一战,你有多少本领,只管施展出来。”
语声一落,管中流人剑已射出,这一次,一动手他就用落日剑法的最后三式。
云飞扬不能不战,倒踩七星步,一样用两仪剑法,剑法与步法同样轻捷。
在两仪剑法上的造诣,他实在已直迫青松,应付管中流实在绰绰有余。
海滩的一战,对落日剑法的招式,他已经多少有些印象,现在再应付当然轻松很多。
老人也没有看走眼,他始终胜管中流一筹,管中流落日三式一过,云飞扬的剑已抵住了管中流的咽喉。
剎那间管中流的感受,就像是从万丈悬崖疾跌了下去,整个人怔在那里。
“你怎么总是要迫我出手?”云飞扬只有苦笑。
管中流冷冷地望着云飞扬道:“海滩一战,你真的在让我?”
云飞扬没有作声,管中流接喝一声道:“为什么还不杀我!”
“我与你又没有仇恨。”云飞扬索性将剑收回去。
“你不杀我,将来一定后悔!”管中流咬牙切齿。
云飞扬挥手道:“走好了。”
管中流只气得没有吐血,一顿足,转身奔了出去,云飞扬目送他消失,陷入沉思之中。
独孤凤醒转的时候,夕阳已西下,云飞扬正捏开她嘴巴,将剑鞘载着的清水灌进她的嘴里。
她只觉嘴里发苦,但苦后却是清凉,然后她才看清楚云飞扬。
看她睁开眼,云飞扬忙道:“别动,你的嘴里是药,快咽下去。”
独孤凤不由自主地将药咽下,这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过路的。”云飞扬的左手仍搂着独孤凤的肩膀,独孤凤终于在意,叱道:“放开你的手。”
云飞扬一呆,将手放开,独孤凤几乎又摔倒在地上,她倔强地以手支地,支撑着身子,目光一转,道:“那个姓管的呢?”
“姓管的?”云飞扬装作听不懂。
“是一个穿白衣的青年”
“你说那个白衣青年,被打跑了。”
“打跑了?”独孤凤半信半疑,道:“被谁?你?”
“我哪有这个本领。”云飞扬一面想,一面答道。“是一个和尚。”
“和尚?”独孤凤又追问道:“怎样的和尚?”
“很大年纪,头顶有九个洞,五短身材,自须绕颊,看来很威武,几下子就将那个白衣青年打得落荒而逃。”
“是谁有这个本领?”独孤凤又问道:“现在那个和尚呢?”
“他对着你摇摇头,两只袖子一扬,就风似的不知所踪了。”
“哦?”独孤凤想了想,道:“那法号什么?”
“没有说。”云飞扬摇头道:“你吃过药怎么样了?”
独孤凤试运一遍真气,虽然很辛苦,已没有昏迷之前那么痛,而一股清凉之气仍然不断由咽喉透上来,便奇怪道:“那是什么药?”
“我也不太清楚。”云飞扬取出怀中药瓶道:“那是家传秘方,以多种草药配成的,据说专治内伤。”
独孤凤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云飞扬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独孤凤再问道:“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扬,别人都叫我小扬,是扬州那个扬。”
“没有名字?”
“有个小名字叫阿虾,你还是叫我小扬算了。”
独孤凤当然听不出云飞扬在说谎,却觉得这个人实在很有趣,又问道:“你住在哪儿?”
“离开这里好几十里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落,那儿只有十来户人家。”
“你跑到这么远干什么?”
“找工作。”云飞扬应变也算灵敏。
“父母呢?”独孤凤不觉追问下去。
“全死了。”云飞扬显得有些伤感,转过话题道:“姑娘,我看你受伤不轻,留在这里万一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谁要你这样关心?”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现在等于就是我的病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过意得去。”
“没有人要你负责。”
“医者父母心,我怎能见死不救?”
“拿着一纸祖传秘方,就敢制药医人了,你好大的胆子!”独孤凤笑骂。
“胆子若是不大,看见这遍地尸体,早就吓跑了。”
“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只认得有些是无敌门的人。”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是,那的确是无敌门的装束。”
“你倒是很留意。”
“因为我曾经想加入无敌门。”
“为什么?”独孤凤疑念又起。
“无敌门天下无敌,哪一个无敌门的弟子不是威风八面。”云飞扬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要有人介绍,又要有人担保,去他们的分舵求了三次,都没有得到答应。”
独孤凤遂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云飞扬摇头,反问道:“什么人又怎么样?”
“不怕救了无敌门的仇家?”
云飞扬佯装一惊,却又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见死不救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一顿,岔开话题,道:“那边不远有一间破庙,我扶你过去歇息一下。”
他的手才伸出,独孤凤已断然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走得动。”以长刀支地,挣扎着站起身子。
中掌的部位仍然隐隐作痛,却已没有方才那种悸闷的感觉,她走了几步,突然又一阵剧痛攻心,脚步不由地一个踉跄。
云飞扬跟在一旁,忙一把扶住独孤凤的手臂,但独孤凤方待挣开,又一阵头昏目眩,知道强撑不了,也就由得云飞扬扶着,暗运了一遍真气,待那阵昏眩的感觉消失了,才继续走向前去。
云飞扬看在眼内,也实在有些佩服。
像独孤凤这样坚强的女孩子,也实在不多。
破庙虽离江边并不远,但云飞扬扶着独孤凤走过去,夜幕已低垂。
那名副其实是一间破庙,但此前几天,已经被云飞扬胡乱清理过一遍,在那里歇宿过一宵,所以云飞扬扶着独孤凤坐下,立即就能够找来一堆枯枝,生起一堆火来。
独孤凤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云飞扬一眼瞥见,笑道:“你莫要奇怪,我曾经住在这里。”
他随即取过一只破碗,道:“先歇歇,我去取些水,再给你服一次药”也不待独孤凤回答,一溜烟奔了出去。
独孤凤目送云飞扬走出了破庙,沉吟了一下,盘膝在地上,又运了几遍真气。
那些药乃是海龙老人以多种罕有的药材配制而成,的确是治疗内伤的圣药,只不过云飞扬不懂得怎样使用,不能够将药力充分发挥,现在给独孤凤内力一催,才散开来。
独孤凤立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再服下一颗药丸,歇息了一会,独孤凤终于昏沉睡去,到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阳光从庙外透进,独孤凤一揉眼睛,突然一惊,她看看自己身上,并无不妥,才放下心来,再一看却看见云飞扬捧着一只碗向自己走来。
“又是什么东西?药?”
“是粥,我给你煮的。”
那边的火堆上放着一个破瓦锅,的确滚着一锅粥,独孤凤再看云飞扬,满眼红丝,绝无疑问,一夜都没有睡过,心中也实在有些感激。
她将碗接过,吃了一匙,只觉得鲜甜美味,与自己煮的比较,也不差多少,脱口问道:“这是什么粥?”
“鲤鱼粥。”云飞扬笑得很开心。
“哪儿来的鲤鱼?”独孤凤又奇怪起来。
“跳进江里抓来的。”云飞扬接着问道:“这个粥怎样?”
“很好。”独孤凤由衷赞道:“你的本领倒不小。”
“我自小就得自己照顾自己,若是这个也不懂,就要饿死了。”
独孤凤听着,大生感慨,想想又问道:“你不是说很想加入无敌门吗?”
云飞扬却道:“现在不想了。”
独孤凤“哦”的一声,道:“为什么?”
“我无亲无故,哪儿去找人担保,还有,找谁介绍?”
“我!”独孤凤又吃了一口粥。
“你?你怎么?”云飞扬故作怀疑。
独孤凤冷哼一声,道:“独孤无敌是我的父亲,你说我成不成?”
云飞扬诧异地看着独孤凤。
“这也算我报答你照顾之恩。”
“我没有要你报答,也不是施恩望报的那种人。”
“你以为我又是那种受人恩惠不思报答的那种人?”独孤凤冷冷将碗放下,道:
“我决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云飞扬犹疑地道:“这个”
“还这个那个干什么,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好,不过你可不能人前人后总是说,全仗你我才能够投入无敌门。”云飞扬说得蛮认真的。
“哪有工夫说你?”独孤凤看见云飞扬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不由“噗哧”失笑,低头继续吃粥。
云飞扬亦笑了起来,笑着忽然又怔住,他是忽然想到这样欺骗独孤凤到底对不对?
他几乎就要坦白说出来,但话到了唇边又咽回去,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装下去。
独孤凤并没有发觉,她终于亦决定回去无敌门,却并非为了云飞扬。
只为了对于目前这种生活她已经厌倦了。
海龙老人玩世不恭,终日笑口常开,可是听到峨嵋派的灭门惨祸,亦不由面色大变,再也笑不出来,他绝不怀疑管中流的话,再看随来那几个峨嵋弟子,一个个身上带伤,垂头丧气,不禁愤然。
在他面前的几子上放着一袭血迹斑驳的袈裟,那是一音大师的遗物。
血渍已经变色,目光再落到那袭袈裟之上,老人更难过。
“一音那个老秃驴真的完了?”老人的话虽然不敬,神态却伤感至极。
管中流无言点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我早就警告过他,对恶人少讲道理,那一次鬼剑无常上门寻仇,他还说那小子有慧根,要将之渡化,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早就已被无常的一剑送他归西,等不到现在。”
一顿,老人又大骂道:“那个老秃驴实在迂腐至极,满口阿弥陀佛,现在可好了,一门二百多个弟子都成佛了!”
管中流垂下头,没有作声,其它弟子亦无不垂头丧气,老人接望了他一眼,道:
“幸好你们总算都逃出生天。”
“峨嵋派以后能否再在江湖上立足就有赖你们的努力了。”老人站起身子,目光落在管中流的面上,道:“尤其是你这个姓管的,我知道你天资过人,一定要加倍努力!”
管中流沉声道:“师叔放心,我一定会重振峨嵋派的声威!”
“好,有志气!”老人一拍管中流的肩膀,手捧着那袭袈裟走了出去。
管中流亦步亦趋,出了屋外,终于道:“师叔,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云飞扬的对手。”
“你总算肯相信那一次云飞扬只是让你了。”
“武当两仪剑法与我派落日剑法齐名江湖,为什么相较之下,差得那么远?”
“落日剑法必须阴阳互济,先代掌门早逝,又是突然发作,不及将阴柔的内功传下来,所以到我与一音一代的落日剑法就只有阳刚之威而缺乏阴柔之力,自然难以将落日剑法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管中流一怔道:“这是说,师叔你也没有练好落日剑法了。”
老人并没有否认。
管中流一声长叹道:“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补救?”
“不是没有。”老人沉吟起来。
“师叔,你告诉我,无论怎样辛苦,我也要将落日剑法练成。”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去学阴柔的内功。”
“哦?”管中流有些不明白。
老人接着解释道:“若是你能够练成玄阴宫的内功心法,一切就迎刃而解,不过玄阴宫自从当年被九大门派围攻,逐出中原之后,一直就没有再出现,玄阴教的内功心法当然亦没有在中原流传下来。”
“那玄阴教到底是来自”
“波斯,当年席卷回疆,染指中原武林,但始终不敌中原武林的联手。”
管中流追问道:“除了玄阴宫的内功心法之外,难道就没有其它内功心法可以代替?”
“也不是,回疆的黑白双魔,练的也是至阴至柔的内功,据说也是玄阴宫一脉相传,而中原寒灵子,内功也是以阴柔见长,这些却都是邪恶之徒,招惹不得,否则亦只有变坏,还是另想办法,看如何找回峨嵋失传的心法。”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本门前几代或者还有人学得落月剑法的精粹,流传下来。”
管中流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老人接着又道:“我藏着一份名单,上载着上代峨嵋弟子的姓名,一会交给你,你且到处去走走,看能否找回本门失传的心法。”
管中流毫无反应。
老人终于发觉,脚步一顿,追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管中流一咬牙道:“由现在开始,弟子就走遍天涯海角”
老人不等管中流说完,已赞不绝口,道:“早就说你有志气!”
“六安就留在你老人家这儿,还有其它的弟子,也要你老人家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老人的气又涌上道:“我等亦是峨嵋派弟子,自然有责任照顾他们。”
管中流回头望了六安一眼,道:“你武功未成,还是留下来。”接着对老人一揖,道:“师叔,我去了。”
“好,你去!”老人又叹息一声,一挥手,那袭袈裟“猎猎”地飞起来,飞落海面。
白浪起伏,缓缓地将那袭袈裟涌去。
管中流也就在六安与众峨嵋弟子泪眼相送下,飘然离开。
夜静更深,武当山上表面看来非常平静,事实自云飞扬离开之后,轨再没有出过乱子。
夜间的逡巡,也逐渐松懈下来。
但今夜傅玉书仍然很小心地离开云房,走向后上的杂木林。
风吹树木萧瑟,无面人披着月光,幽然立在林中的空地上,看着傅玉书走近来,便道:“公子──”
“你又上武当,到底有什么事情?”傅玉书的语声很平淡。
“主人急切地要报仇,请你尽快采取行动!”无面人随即将一封信奉上。
傅玉书将信取出,晃亮一个火折子照明,细读了一遍,接着将信烧掉,沉吟了一会道:“你回去告诉我爷爷,十天之后,我一定依照计划,引燕冲天到青龙镇。”
“公子已经想到办法了?”
傅玉书领首,一面说,一面走向林木深处,无面人听着,不停地点头。
傅玉书是一个聪明人,想出来的当然是一个好办法,燕冲天却也就危险了。
傅玉书送走了无面人,回到云房,还未进去,已觉得有异。
那道门他本来半掩,现在却紧闭着,他伸手抵在门上,考虑了一会,才将门推开。
月光从窗外透进,房间虽然阴暗,他仍然看到一个人坐在他的床上,虽然看不清楚,他已经猜得到那是什么人,反手将门掩上。
他急步走到床前,道:“婉儿,你怎么这时候来这里?”
那正是伦婉儿,她手掩着胸口,好象要呕吐,却忍着没有呕吐出来。
她长身而起,投身傅玉书怀中,低声哭起来。
“婉儿,怎样了?”
“玉书,我,我百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傅玉书奇怪地望着伦婉儿。
伦婉儿埋首傅玉书怀中,半晌才说出话来,道:“近来我整天作呕,又不想吃饭,不知道是不是”
傅玉书只听了一半,面色已然大变,怔在当场。
“你说我们应该怎样,若是给别人发现我怀了你的孩子,那”伦婉儿方寸大乱,语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