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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所谓朋友,我相信并不存在。即便真的像某些人那般乐观地认为朋友是存在的,那么也得在前面加上一定的修饰语——所谓朋友,就是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你们是朋友;当你需要他的时候,很遗憾,你没有朋友。
说这样的话,是挨了不少的批评的。但我总是还宣扬着这理论。有句话是我经常挂在口边的:“别人都说朋友是用来利用的;我既不想利用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所利用,所以我选择了不要朋友。”这不是言过其实。事实上,我确实没有过朋友。在很有几篇文章里,我都说与某某友人如何如何,其实我知道,那只是一个称呼,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意义。我基本上没有拿他们当过朋友,我相信他们也未曾把我当过朋友。有一个我曾经当作最好的朋友的朋友就对我说过“你以为你配么?”、“你以为谁会在乎你?”我从此知道原来这就是我所谓的朋友。我很痛心,但也很感谢她,因为是她让我知道了所谓朋友的虚妄。在一次有关“独立与合作”的讨论会上,有人批评我“脱离群众”我当时的回答是,脱离群众是一种痛苦,没有人愿意使自己处于这样的一种境地。所谓独立,并不是指的一种生活的态度和能力,而是在“脱离群众”之后“独自”地“立”在这个世界上。脱离群众者的痛苦便在于他是独立的。他不是不想与他人携手合作,而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一个值得去携手合作的人。
在商业大盛的今天,人类的感情正在消失;而这消失的第一步便在于人类正在失去他们的朋友。
——这便是我所理解的朋友这个词。
兄弟
兄弟是朋友的更进一步。然则,朋友既然并不存在,兄弟也只能成为一种虚幻。
人有“打虎亲兄弟”之说;那么亲兄弟应该不是虚幻的吧?其实所谓亲兄弟是天下最靠不住的兄弟。这一点只要去翻翻中国从古至今任何一部历史书籍便可找到证据。
除却“亲兄弟”兄弟便只有了“义兄弟”所谓义兄弟便是结义的兄弟;这多少带有一些绿林色彩的了。绿林义兄弟一向颇为多数人所羡慕,羡慕他们的所谓义气。其实这种人最羡慕不得。当他拍着你的肩膀说“你我,兄弟也!”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他掌心的毒已经渗透到了你的心脏,就像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和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三尸脑神丹”天底下的绿林好汉有九成九是死在这毒药之下的。李逵之喝下“御酒”便是一例。
还有一种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所谓兄弟。其实严格说来,他们仍是所谓绿林义兄弟。只不过他们“义”得要比那些绿林莽夫们要巧妙那么一些而已。这便是刘关张式的桃园结义。事实上,关张便是中了刘备的“生死符”和“三尸脑神丹”的,只不过这两位不愿意承认罢了。你要胆敢指出来他们是中了毒的,没准他们会这个给你一刀那个给你一矛的。何况世间总有那么些“医学家”喜欢脸红脖子粗地替他们搞体检来证明他们没中毒。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抗体特厉害,没有中毒,可也别忘了,他们所谓的结义不是东汉末年自己结的义,而是元明戏曲家们替他们结的义:他们终究还不是兄弟。
后世的“兄弟”们“拜把子”的时候,总喜欢把关老爷给抬出来对着他拜。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拜的究竟是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不错的呀;他们分明在说:我们不是兄弟!
知音
知音是兄弟的更进一步和朋友的更进两步。然则,既然朋友不存在而兄弟虚幻,那么知音岂非更只是一种美妙的想像?
我以为在这三者中恰恰只有知音是真实的。但有个前提条件却是,知音既不是所谓朋友,更不是所谓兄弟。知音是一种心的相知。
有一种人,是你在人稠广众之间一剔眉便能将之迢递想起的。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眼眉,感受到自己的心的平静和翻涌。知音是一种超越世俗朋友的升华,它不一定也不必要有“朋友”和“兄弟”的过渡。一曲乐音,三言两语,便是知音。
“知音世所稀。”孟浩然先生如是说。稀是稀,但稀不等于没有。
知音不难觅。一座山、一江水、一把琴、十根手指、两只耳朵。轻轻弹去“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江河”便是美妙的乐音,便是两颗心的共振。
那么,他、便是你的知音。
没有知音的人生不成其为人生——一如鱼之需要流水,鹰之需要长空。人所需要的,便是知音。
世事不谐。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知音已逝,琴碎音绝。
多少次瞻仰过古琴台。一如那曲乐音,雍容华丽,淡雅而高贵;耳边便会响起那一曲,响起那一曲之后的砰然琴碎。
乐,本为知音者奏。知音已逝,琴,留之何用?
回望古琴台,青山隐隐,绿水幽幽。
——一段千古名曲,两位绝代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