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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北大醉侠孔庆东先生的神侃金庸在央视百家讲坛结束以来,金庸热自然还是居高不退的,但对于所谓“金学”则再难见有大规模的行动了。想来这个风靡一时的提法终究会象我早先的一篇文字金学末路——读笑书神侠所说的那样渐渐淡化而至于乌有的。这么说,倒不是在刻意地强调我早先的预言就有多么地精准,而是我实实在在地觉得,当今的金庸研究,已经走上了绝路了。广大红迷批评红学家用“走火入魔”四字者甚众,其实,当今的金学家们,倘不是自觉着金学这种提法的虚无而渐渐脱除了这顶华丽的帽子外,大部分也都走火入魔了。
国人有句话说得最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生长在农村的我,还是很有幸见过不少的危房的。除了因房梁的年老腐朽而不堪重负以外,整座房屋的倾颓倒有九成九是由于上梁的不正而引起的。只要上梁有了任何的不正,两三年下来,房屋势必如比萨斜塔般看得人心砰砰直跳。这句话倘若被用来喻金庸研究,也最是恰切不过。金庸研究之所以会走火入魔,金学之所以会走上末路,正是由于金学的上梁出现了问题。而这个上梁,我愿意委之于孔庆东先生。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解释一下了。国内武侠评论界向有“南韩北孔”之说法,个人以为,这样的提法除了表明韩孔二人的身份职业和所处地域以外,并没有太多的依据和太大的意义。甚至也并不能就以“南韩”处于“北孔”之前就认定二人的地位以及影响力的高下——一向就有人半是玩笑半是事实地说,这样的排名只是姓氏仄韵者吃亏。事实上,进行这样的比较本来没有任何层面上的意义的。至于这样的比较的依据,我以为也并不具有什么说服力。从本质上来说,韩云波与孔庆东二位先生的武侠研究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相同之处的。孔庆东先生致力于金庸作品的文本欣赏与阐释,他的本行在于现当代通俗小说戏剧的研究和思想文化批评;而韩云波先生更侧重于武侠文化的宏观研究,他的研究中心绝不在金庸而在于21世纪大陆新武侠。——事实上“21世纪大陆新武侠”这个提法也正是韩云波先生与今古传奇•武侠版联合提出来的。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我以为孔庆东先生正是金学的所谓“上梁”——前提是有金学这一说。
严格地说起来,金学未必是孔庆东先生首先提出来的。但正是他将金学发扬光大并宣讲到海外的。央视百家讲坛的神侃金庸,是金学登峰造极最显著的标志。然而月盈则必亏,物极则必返,在金学登峰造极的同时,它的末路也明显地铺就了。而这条路,说白了,也正是孔庆东先生自己铺就的,其所以铺就,并不在于本文标题所谓的“走火入魔”——客观地说,孔庆东先生的金学研究是我所见最真实的研究,就象修习全真派的内力一样,是最平淡冲和而不可能走火入魔的;这条末路的铺就,我以为乃在于他的江郎才尽。
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同样就象全真派的武功,不论它的基础多么地朴实和牢靠,丘处机师兄弟修习到老,也只可能勉强够上一流好手的资格,和绝顶高手之间还要差上那么老大一截。对于他们来说,是有个极限存在的。他们有可能突破这个极限——这已经是微乎其微的希望了——而永远不可能超越,故而也就只能永远地游离于中原五绝的水平线以下。同样地,喻之于孔庆东先生,他的仅仅局限于金庸作品的文本欣赏与阐释的研究正是他的最大的优点,但他却不能够超越这个欣赏与阐释而翻出新意。这种没能够超越自己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他将金庸讲到百家讲坛,讲到韩国新加坡。于是金学也就只好在他自己的手中渐渐淡化而至于消亡了。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以上这些只是理论上的纸上谈兵。其实并不。试观孔庆东先生所著有关金庸研究的所有文章,就可以发现此言非虚。从早年的英雄难得是知音、金山观潮,直到金庸评传以及百家讲坛的讲稿笑书神侠,其实全是一派言语,并没有能够有新意出现。换句话说,也就是同样的话语被孔庆东先生在不断地重复着。这种现象越到后来就表现得越是明显。我甚而至于常常会觉得,一部笑书神侠就是一篇金山观潮和一部金庸评传的综合,新意是谈不上的。程咬金的三斧头名闻天下,金庸写傻姑也有三钢叉,而孔庆东先生的研究过来过去其实也就仅仅只是那些固定的话语。自然,我们谁也不能否认这位北大醉侠的横溢的才华;他的超越雅俗、谁主沉浮、47楼207、空山疯语确实足以让人“笑喷”他和严家炎先生评点的连城诀也确实让人由衷地敬服;然而看到了这些金学研究的言论,却不能不让人发出北大醉侠在金庸研究方面已经江郎才尽的叹息的。在那篇金学末路——读笑书神侠的开头我说“作为金学研究者的孔庆东君,就要失业了”此语颇遭友人批评,其实我所要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这是上梁的江郎才尽。而到了下梁——金庸先生的忠实的读者,整个华人世界里所谓的“侠友”——,则就明显地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了。在这里,为了说理的明白,我们不妨在上梁之下下梁之上再分出一个“中梁”来。这个中梁,我愿意委之于刘国重先生,亦即那位人称“平生不识刘国重,便称金迷也枉然”的“高级金迷”
说来惭愧,我自认也算得个金迷,但刘国重先生何许人也,我是不大了然的。然而,虽然“平生不识刘国重”却也没有怎么地觉到“枉然”但毕竟为了跟上所谓大众潮流,后来就还是找来了刘国重先生的作品来读了。有人读其作品而觉到“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我倒是没有,非但没有,甚而至于读他的文字还经常地会心地笑了出来。但笑归笑,不论这笑有怎样地会心,对于他的金庸研究或曰解读,我还是想微微地表达下不敬的。
刘国重先生的金庸文章,确实是写得极漂亮的,这不得不承认。在这里,之所以说是“金庸文章”而不再是“金庸研究或曰解读”正是由于恰在这“不得不承认”的“极漂亮”中隐含着刘国重先生最大的弊病。他的文章以金庸为出发点,旁征博引,一下子可以引申出很多东西,读来确实让人如坐春风,甚而至于心旷神怡觉得别有一番天地在。然而读完了细想,就能发现,这些东西其实是与武侠的精髓没有任何的联系之处的,他所说的,只是武侠以外的事情,武侠这个文本本身只是他的垫脚石和敲门砖,此外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武侠本身最动人的地方,他没有抓住任何一点,是游离于武侠研究之外的另外一种文字。——自然,更是与金庸没有什么联系的。将他的文字称为另外的某一种分类,或许是大成功,但相对于金庸研究,则是最大的失败。在这个“中梁”这里,就更不用谈什么金学了。
下梁,是一个很庞大的概念。全世界金庸的读者不知凡几,个个都是下梁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每个人对于金庸作品都有着自己的认识,在这里是不可能都一个个讲述得明白的。以此,只作一个宏观的概述。
一部作品的完成,并不仅仅只是作者的任务,而是由作者的文本写作和读者的文本阅读共同组成的。离开了作者的文本写作,作品自然也就成了空谈;然而离开了读者的文本阅读,作品也就不再具有了存在的意义。一部不入流的作品不足以称之为作品,其实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对于金庸作品,写作是他的任务,而阅读和欣赏与他则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一部作品的意义,也完全不在于作者的赋予,而在于读者阅读之后各自的阐释。我之所以称孔庆东先生的金庸作品的文本欣赏与阐释是“最真实的研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也只有这样的阅读性质的研究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必要。这样说来,其实金学最大的根本,不在于这些金学家们,而在于金庸的遍布世界的读者了。正是他们的态度,决定了金学的最终走向。而正是见了他们的文本阅读之后,我才生出了真正的“金学末路”的叹息。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金庸作品的文本阅读实在是偏离文本本身太远了。这种偏离不同于刘国重先生的拿它作垫脚石和敲门砖,而是对于文本本身的胡乱解读,倘若换了另外一个不大好听却比较恰切并且颇为流行的说法则就是意淫。金庸说乔三槐夫妇和玄苦是被萧远山杀死的,但有读者读来就是感觉不大对头,一定要读出他们都是被少林方丈玄慈杀死的,并且一定要说服其他的人都相信这个观点,倒好像他是真正的作者或是亲眼见了玄慈的杀人而金庸这个读者是在瞎掰乱扯。诸如此类的文本阅读不胜枚举。我实在佩服他们的阅读能力的高超。
我们说,作品的完成离不开读者的文本阅读和阐释,这样的阅读在读者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定要拿了这样的歪曲了作者原意的观点来说服其他的读者甚而至于美其名曰研究,则只能解释为这人的走火入魔;而这样的阅读一旦成势,一旦成为金学最大的组成部分的共同的阅读方式,就只能说金学已经走上了它的末路了。
然而遗憾的是,在“中梁”的刘国重先生的影响之下——所谓“平生不识刘国重,便称金迷也枉然”——这样的文本阅读正在逐渐成势,这样的阅读形成的研究同样正在成势——不是有侠少侠女们正在排名刘国重1、刘国重2、刘国重3、4、5、6而至于刘国重无穷的么,可见金学已经走上了它的末路实在不是一句空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