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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是我的一个儿时好友。那天在大街上突然看到她依然明媚的面容,才惊讶地发觉我们已有7年不曾见面了。她一见我就大笑:“我们有个20年的约定,你还记得吗?还有10年就到期了哦!”刹时,所有的过往云烟,温馨片段全都汹涌而至,顷刻间填满心田,将我吞没!
1、从对手到朋友
和荣的友谊应该追溯到小学二年级,她转学到我所在的班级时的那个扎小羊角辫的时代。小时的我有点坏,也有点怪,在学校,我没有什么朋友,总是我行我素。老师却很偏爱我,因为我的成绩很棒,常常拿双百分。对于我的那些搞小破坏,小器,懒散,不理人的毛病,老师一一给予了最大的谅解。
荣是在二年级的第二学期才转到我们班里来的。那天,老师带她到教室里作介绍时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她是那么的美!虽然不说一句话,却一举首一投足都透露出她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优良气质。她扎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小羊角辫,小辫上束着红艳艳的丝绸,黑而亮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掩不住的喜悦在那里面晃啊晃的,她的牙齿好白,笑的时候一个浅浅的酒窝就现出来了。老师说:“这是荣,新来的文娱委员!”她便又开始笑了,深深地向全班同学鞠了一个躬,全班同学就都对她着迷了。一下课便围住她问东问西的,整个教室便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回荡,在飘扬,像画眉鸟的歌声一样动听。
她的成绩也很好,也常拿双百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于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地位。我不再是老师眼里唯一的骄傲。相对于我和荣,荣的活泼开朗是我身上所不具备的。老师提起她永远都是竖着大拇指称赞的,而提起我总是在背后摇头说我怪僻,不合群,不适合做班干部。更不幸的是有一天送作业本时我恰巧听到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在办公室里谈论我和荣的差距。我因此而讨厌荣!讨厌她的微笑!讨厌她快乐美妙的歌声!她对我笑,我就向她翻白眼;她在讲台上唱歌,我就在台下锤桌子;她值日扫地,我就故意四处丢垃圾;她交作业迟了,我就毫不客气地报告老师小小的嫉妒心让我尝尽了报复的快感,但随之而来的是失落,荣依然比我优秀,依然被老师和同学宠爱,依然快乐如风,并不因为我的报复而有丝毫的改变,而我越来越多地被老师批评,情绪一落千丈,学习也大幅度地下降。结果被班主任狠狠地训了一顿。
不久,荣主动找我玩了(是班主任的安排)。陪在荣的身边,和她一起玩耍,感染她的快乐,才发现荣的世界比我的世界要丰富得多,她的笑似乎有一种凝聚力不经意间就拉近了身边的同学,让他们乐意接近她,心甘情愿和她做朋友。而这却是我最致命的弱点!我试着微笑,试着在教室里和荣放声歌唱,试着主动和同学打招呼一点一点地改变,我慢慢地丢弃了最初的孤僻,变得开朗,活泼。班主任看到我们俩走在一起总是一脸欣慰的笑——呵,那是她的成功啊!老师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地也变了,有诧异,更多的是赏识!原来我也可以做到和荣一样优秀,我也可以赢得所有人的喜爱——只要走出自己的狭小天地,接受别人的优点,改变自己的缺点!
从那以后,我和荣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相互促进,也相互竞争,成为班上最亮的两个焦点。
2、荣的荣誉与苦恼
荣是天生搞艺术的料。小学时,她曾亲自为我们编了一个舞蹈,放学后躲在教室里教我们跳舞,教的是我们的祖国是花园。那是一首新疆舞曲。那时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维吾尔民族,更别提知道他们的维吾尔舞蹈了,但荣却知道,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学踮步,往前踮往后蹲,张开手指托住下巴伸脑袋,还要不停地换手的姿势,把我们折磨得不知南北东西!整整学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有点像荣跳的味道。这个舞蹈在后来的元旦汇演中竟也得了个一等奖,而那时,她只有9岁,我们正读三年级!
到了五年级,由于要考初中,班上的文娱工作基本上都停止了。每次学校要举办大型的文艺会演,班上总是派荣单枪匹马去跳独舞,或让一两个人陪着表演小品。即使不做任何准备工作,荣也能奇迹似的带回一个奖状,亮堂堂地张贴在班上的宣传栏里面,让我们为之引以为傲!而那时,她就象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呵呵地笑着和我们出去玩了,丢沙包,跳橡皮筋,踢毽子,转圈圈,打乒乓球玩得比谁都疯。
荣也因此带给了自己一些小小的麻烦。班里的一个小男孩开始缠着她了,每天都写小纸条给她,还在荣回家的路上拦着她的去路,说要跟她说说话,吓得她要死。后来还是我帮忙出马,用我以前所惯用的讽刺加威胁的伎俩,把那个小男孩给臭骂了一顿。并恐吓他,如果胆敢再骚扰荣,就告诉老师,把他的情书通告全校,出尽他的丑。这事才平息下来,为此,荣不知道有多么的佩服我呢。
3、我们的20年之约
转眼间就到了初中,我和荣又在一个班。荣依然是班上的文娱委员,而我什么也没当,班主任也不怎么在意我,心里有点失重,开始学习绘画了。荣的艺术天赋在初中得到了更大的发挥,她入选了学校文艺队,还担任了学校的文艺部长,常在校文艺汇演中做节目主持人。除了课间十分钟和吃饭时间里,我能和她在一起说笑外,其他时间根本就难得看见她的人影。我落单了,心里倍感孤独,学习也提不起劲。成绩迅速下滑,由最初的16名一下子就落到了期末考试的36名。
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丢下自己的事情陪我谈心,开导我,讲我们小学时候的相互竞争,讲她想考大学的理想,讲她以后的人生路向。她是那么小心地在担心我现在的处境,是那么尽心尽力地想为我找回原来的动力和热情,让我感动,让我自责,我发誓我要为了荣的友谊振作起来,重新做回那个自信的乐观的自我!我做到了。当我的名次由36名提升到23名时,我马上去找荣。看见我,荣璨然一笑,竖起了双拇指,大喊:“你真的好棒啊!值得庆祝哟!”我也跟着大笑:“想要吃什么,快说!我请客。”于是马上收拾好课本,去商店买零食,然后一起吃。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的工夫,我们便是初三的学生了。繁重的课程,如山的复习资料,频繁的单元测试,让我们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东西,去做与中考无关的事情,我们就像陀螺一样整天不停地在围着教室,老师,书本,旋转又旋转,挖空心思地在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学到更多的解题方式,识记更多的基础知识,好顺利通过中考的考核。荣和我在一起就问“你记住了多少?”“有把握升入高中吗?”“是考中专好还是考高中好?”逼得我不得不给自己加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对手可不仅仅是荣,还有更多的和我们有相当实力的人在和我们拼命,我怎敢松懈!
然而,随着考试的逼近,分别也迫在眉睫了,虽然谁都不说,但校园里离别的气氛已越来越浓。有时,在吃饭时,和荣谈到以后的分别,总有点心酸,咽不下饭。虽然我们的家相距并不遥远,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一分开,就什么都变了呢,诸如不在一个学校读书,怎么联系?搬家了,怎么办?考上大学,不回家乡了,又怎么办?工作后,忙起来了,又有谁还能记得初中时代最纯真的友谊?有太多太多的因素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彼此,淡忘了彼此,难道真的要如此吗?我们突然变得很伤感起来。荣就说没关系的,分开后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嘛!然后就笑啊笑的,笑得我们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赶紧低头扒饭。
中考前填志愿的日子里,由于家人的主张,我报考了中专的师范学校,荣却报了高中。知道彼此的选择时,我们都没说什么,心里却分外难受,在一起做朋友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要分开了。
走在校园绿树成荫的小路上,看着周围小巧玲珑的凉亭,绿萍铺满的水池,绚丽多姿的花坛,高大挺拔的旗杆,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教学楼忍不住地心痛起来,那里曾有过我们多少快乐的身影和清脆的歌声啊,怎么舍得离开又怎么舍得遗忘呢?怎么留住它呢?我们想了好久,最后一致决定来个20年的约定:“不管将来如何,萍和荣的友谊不变,20年后的今天,即2012年的6月13号,我们一定要回到这里来相聚!”荣使劲点头,好呀好呀!约定好之后,我们又开心起来了,围着校园跑着,笑着,乐成了一堆。回到寝室,荣马上拿起笔和纸,把约定的内容记了下来,拖着我抄了一遍,签上自己的大名,又要我签。然后,把她写的那份留给我,把我写的那份放进了她的书包,她笑着说:“这是凭证,20年后,我们都有34岁了,太久了,万一我们不认得了怎么办,就用这个作见面礼!”我“呸”了一声,逮住她的长头发,大声喊:“你呀,化成了灰,我也认得的!”寝室里顿时又响起一片打笑声。
4、分别后的日子
我们分开了,我们的友情就在彼此的字里行间持续着。三年师范,邮局里鸿雁南来北往,我想我们的信件若重新放回邮局大门口的邮箱里也该塞得满满的吧?虽然见面的机会很少,荣的一切情况却了解得一清二楚:她又担选了班里的文娱委员;开始喜欢和同学们一起到处郊游,四处留影;开始迷上琼瑶和亦舒的小说;开始学习弹钢琴;学习上就是数学有点吃力,准备和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套近乎,求帮助;还受到了一些无聊男孩的骚扰,让她厌烦
头两年里我们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每周两封信汇报自己的心情,雷打不动。到荣高三时,她太忙了,忙于复习应考,忙于题海战役。我呢,又忙于实习,通信的次数就渐渐减少了。收到我在师范时荣寄来的最后一封信里,荣说她要高考了,准备到外省去,她在信末还说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2012年不见不散,她一定准时到。我回信给她表示ok,并祝她高考大胜。
分工后,就没有她的消息了,听一个老同学说,她没考上大学,不知道在哪里复读,而我的工作单位荣又不知道,于是就断了通信。再后来,荣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消息,托一个初中同学带给我一个口信,告诉我她终于考上了大学,丢掉了自己最爱的艺术,改学法律了。然后又没音讯了。一段最真挚的友情就此沉封在岁月的长河里,不再被我经常地提起,她软软地停在我心底某个角落,想起她,也只有淡淡的惆怅和长长的怀念。
现在,我们终于重逢了。7年的空白,足以改变许多的东西。片刻的惊喜之后,我们坐在了一起,一时之间竟然相对无言。除了重提当年,似乎说别的都没什么意义。看着荣乌黑透亮的披肩长发,清秀恬美的面庞,明亮敏锐的大眼睛,优雅从容的微笑,修长如葱的手指,我的心微微的叹息着,那曾是我多么熟悉的一切啊,为什么会感觉陌生呢!我静静地望着荣,荣也静静地看着我,她该明白我眼里的失望,一如我明白她一样!良久,荣突然就笑了,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7年的时间并不长,不是吗?我们以后有足够的时间来填平它!”那笑是我久违的了——啊,那才是真正属于我和荣的,久违的友情!化成了灰,也不能忘记的!我记得我曾经这样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