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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没空想该怎么办。”蒋负谦说得理直气壮,瞠了他们夫妻俩的眼。“有东西扎到肉里,做什么都疼,除非把刺全除了。可惜蒋英华这根刺太难除,他暗中释出价格,影响鸣茶卖价,原本打算买鸣茶散货的客人几乎不见人影,新客、旧客至少有六成写信来跟我压价格,如果我人在鸣台山,可能三个月都走不出书房。”
“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搁着,鸣茶好歹也有你姊姊一份。”龙君奕不禁气恼,他不想看到妻子为了这件事成天愁眉苦脸,忧心挂怀。
“我知道,我只是在思考,究竟要连肉一块儿挖掉,断尾求生,还是忍痛待伤口愈合,把这根刺包进肉里,等哪天蒋英华跟违约的茶行想退,都没有门路走。”鸣茶自有他人无法超越的优势,两种办法,他都有本钱陪对方耗。
“你要断尾求生,或要等肉愈合,都得要有相当大的把握跟胜算。”蒋舒月敛目沉思,几天前她到负谦家还不见他有这等自信。“你说你没空想办法应对私改合同的茶行,那只有一种可能,你在想新的制茶工艺,是也不是?”
“新的制茶工艺?!”是啊,还是他娘子聪明,一会儿就联想到这里。能让负谦搁下身边大小事,连私改合同都入不了他的眼,肯定只有这件事了。“快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新的制茶工艺?”
“果然还是姊姊懂我。”蒋负谦信心满满,他旗下的制茶师傅已经做出概念跟方向,只要再精进改良,就能独步天下了。“确实有新的制茶工艺,但量少费工,单价可能得订得高一些,其他的我不便透露。”省得姊夫又吵着要糖吃。
他就是不想把货铺进龙升行,说他幼稚、爱记仇都随便了。
见丈夫跟弟弟之间不知何时才能化解的对峙,蒋舒月只能摇头。“有新的工艺等于有更强大的武器,不用屈就于价格,就有人捧着大把银子来求茶,只是工艺不是一时能成,就算有头绪也得不断尝试才有稳定质量依我之见,不如双管齐下,断尾求生,让肉愈合。那条断尾以后再想回来,也没有他的位置,所以告,这一定要告上官府!”蒋舒月眯起眼,绝对不能让这种无良的茶行称心如意,以为赔点钱就没事了。这回不黑了他们的名,还以为鸣茶茶号是可以任他们搓圆捏扁的软柿子!“我现在就差陈总账去请状师!”
“欸,娘子,别急,告是一定要告,可总要把证据都备齐再告啊!”龙君奕有些吃味,一拉上亲弟,他娘子的理智顷刻间就短少一半。“既然私改合同的茶行都在省城,这里的官府就能受理了。负谦,你请人从鸣台山带合约跟这几期的出货帐本需要多久的时间?”
“快则五天,慢则半个月。”照理说,合同跟账本该由他亲自回去取,但晴蜜有孕,他不能离开太久,就连一天他都放不下心。幸好他婚前就开始培养心腹,临时不怕找不到人当差使。
“十天内一定要把证据拿过来。晴蜜怀有身孕,你又要忙新的工艺,鸣茶我有份,这事就由我出面,让那几间不长眼的茶行知道惹上谁了!”蒋英华不只想教训负谦,连带也想赏她巴掌,她可不是好欺负的,敢动她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不过除了这事,她还有其他份附。“你等我一下。”
蒋舒月步上主厅二楼,蒋负谦就在原处候着,龙君奕乘机探问了几个问题,旁敲侧击打听新的制茶工艺。
“等有实品,我会送几颗过来请姊姊试茶。”目蒋负谦遵重就轻。
“颗?”几颗茶叶会不会太小器了?除非大得跟珍珠一样才能一颗冲一杯,但就他碰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茶树叶子大得像凉扇树叶,能揉捻抢后成颗珠子的。
“茶叶算颗的?这么有趣,制成了记得头一个拿给我闻香。”蒋舒月捧着锦盒,大概两个手掌大,托送到蒋负谦面前。“这是我跟你姊夫的一点小心意,虽然还早,但我们夫妻终究忍不住,先打了块金牌给你跟晴蜜的孩子。”
她努力多年,虽然固定服药把脉,肚皮始终无音讯,见负谦有所出,心里高兴,还是理了一丝丝失落,借着这块金牌抛砖引玉,看能不能带个孩子来。
“我替孩子谢谢他的姑母。”他知道姊姊的心思,也不推辞这块金牌。
“姑母呀”有个母字也好,希望哪天真的能为人母亲。蒋舒月笑里添了苦涩,但快有个亲侄子可以逗弄也是件喜事。“事情也谈得差不多,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我下午没什么事,想回家陪陪晴蜜。”午饭的事好解决,两、三颗包子也能当一顿,既然得了空,陪她睡个午觉也好。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留你。有什么事,记得过来说一声,别闷着不谈,还要我们派人上门请。让我久候不至,我亲自拜访也没问题。”
“是,小弟省得。”就像每个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眼中都跟三岁娃儿没两样,他在姊姊眼里该不会还是当年在码头做苦力,被人嘲笑是私生子时的样子吧?
蒋负谦捧着锦盒,拉开厅门,龙家陈总账就在厅前台阶下候着,准备替主子送客。他回头,道:“姊姊、姊夫请留步,过阵子小弟再来拜访。”
“好。”送走蒋负谦,龙君奕将蒋舒月拥入怀里,细心安慰。“终会有的,没有也是我们的福气,没有子孙债。”
“嗯,我知道。”家里面没人催,婆婆体谅她辛苦,从未在她无后这点上作文章,她的婚姻像倒吃甘蔗一样,愈吃愈甜。
只是想到肚皮迟迟没有动静,就像咬到甘蔗的节一样,又涩又硬口啊蒋负谦辞了送行的陈总账,抱着锦盒快步往东街二巷走。阿水婶人热心,把晴蜜当作自个儿的小孩照顾,他虽然感念,却担心阿水婶在她耳边乱嚼舌根,说什么男人一谈到会事,说不定连爹娘都忘了云云。
阿水婶没给人帮佣过,身分界定不清楚。他的宅子不大,更无法划出距离,以为请她来帮忙,就可以管家里大小事。她来的头一天,他就想把人辞退了,是晴蜜坚持留她,说别反反复复,给人留下坏印象。
他跟姊姊根本不怕阿水婶四处说嘴,他忍着就是为了让晴蜜知道家里有她可以决定的地方。他曾听她说过几次阿水婶跟岳母一样爱吃白米糕,可能在她身上看见母亲的影子,心里怀有孺慕之情,才舍不得请她走吧。
据说孕妇爱吃酸的东西,虽然晴蜜没有表示过什么,替她买些蜜饯回去,不爱吃总能讨她欢心。蒋负谦心念一起,便转了个方向赶往市场,蓦地,眼角一抹热识的影子闪过,他定身回眸,赫见令他顾忌三分的人物。
“绿芽?!”她又回来做什么?当初她受蒋英华利用,盗刻印信将蒋家茶叶抽离龙升行,全数转进玉磬行中想赚得更高卖价。绿芽心系姊夫,若非想借此将他引回福州宁德,离间他跟姊姊的感情,也不合上蒋英华的当。尽管绿芽曾服侍姊夫多年,姊夫更视她为亲妹,但身边总没有位置留她,便将她赶走。
她这次出现的时机未免巧合,蒋负谦不禁起疑,追了上去。
绿芽一见蒋负谦注意到她,立马拔脚跑了。她以前在龙家当丫鬟,为了怕龙老夫人生气,替她上街买东西时为了贪快,知道几处有小路可通,哪里墙破了个洞能钻人,没几回功夫便甩开两人的距离。
蒋负谦站在街上左盼右顾,人来人往,绿芽个子又小,跟晴蜜没什么两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隐于市中。
他直觉绿芽会带来乱象,因此才刚从龙家出来的他,又折了回去,想提醒龙家人千万小心,尤其在这当口,更是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