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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
“小谢子,宰相府里是怎么回事?为何热热闹闹地像在过年,一车一车的食物往里头送。”
神态威严的皇上已年近半百,和历代多产的先祖们一比,七子三女算是少的,其中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出长孙封为太子是历朝的惯例,他谨遵祖训赐封号为崇德太子。
只不过端贵妃所生的大皇子为庶长,禄国公之女淑妃生的有三皇子和安清公主,两名有所依恃的皇子近日来有些不安分,他正考虑要不要封赐为王爷,送到各自的封地。
可是又担心天高皇帝远,反而纵虎归山、养虎为患,在其封地苛税养兵,积累实力,反过来倒咬一口,兴兵作乱,坏了锦绣河山,陷百姓于颠沛流离的战火中。
手心手背都是肉,岂能说割舍就割舍,若非逼不得已,在他有生之年都不愿见到天家自残,断其股肱。
而皇上口中的小谢子今年已有四十有二了,面上无须,嗓门尖细,不知是操劳过度的缘故,还是伴君如伴虎给吓的,顶上头发已染霜,白得不见一根乌丝。
“启禀皇上,是相爷家的外孙少爷来了,就是他老挂在嘴边感慨不已此孙为何不姓宋的宫府神童。”可怜白头翁,细数儿孙事,谁家的老爷子不自赞府上的孩子成器。
没见到真才实学,小谢子不敢妄加推测,只猜想是夸大其词,天底下的神童何其多,可别又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让人白高兴一场。
一提到有才之士,皇上的眼睛就亮了。“喔,是知州知府宫远山的三公子吧!听说是个能做事的好苗子,跟他外祖父一样直如苍竹,不屈不折。”
小谢子顺着皇上的话往下接,专挑他爱听的。“是呀!皇上,老奴还听过一则传闻,此子是天上星宿文曲星下凡,专为辅佐我大寒皇朝而来。”
他不提辅助君主,算是机伶的,毕竟代代有新君,在位者听不得名将忠臣与哪位皇子走得近,意味着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真有其事?”他颇感兴趣的问道。
“民间确实有此一说。”各地的邸报时有传回。
“相爷的孙子也有参与此次的科举?”若是文能论国,满腹经纶,他必定重用,授以高官厚禄。
“是的,皇上,此时正在考场应试呢!”连考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日,看看时辰也该结束了。
就算考得不好,若在文章上没落多少的话,看在老相爷的面子上,三甲、前十名已是囊中物。
“你说状元、榜眼、探花,朕该许他哪个名次?!”他要的不只是宫家老三的才学,还有他背后始终忠于皇室的宋家。
小谢子脸皮抖三抖,十分惶恐的跪地一叩首。“那要看他是不是胸有点墨,能不能入皇上金眼,奴才是个笨的,哪能看出好坏,唯有真龙天子才能御笔亲点呀!”
他哪敢说,又不是嫌命太长,把脑袋瓜子拎在手上玩,他一个无根的阉人敢干预朝政吗?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此时,定在翰林院的科考已进入尾声,陆陆续续有考生走出考场,一个个面色苍白的读书人走得摇摇晃晃,彷佛风一吹就倒,脚下漂浮地让前来接人的家丁、书童搀扶着。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一群废物。
停在大老远的马车里,曲款儿啃着烤得焦香的鹿腿,不屑地啐了一口,不过是考了几天试罢了,居然一副虚脱不堪的模样,写几个字会累成这样?
想想她之前那一世,动辄几万字,甚至是十数万字的论文,她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熬了几天几夜不睡还能参加猛鬼派对,一手捉的小表十来个,所经之处无一遗漏。
七月间逃脱的鬼魂最多,也最累人,偏偏也最无害,通常只是想念亲人,眷恋阳世而不肯返回地府,她捉得有些不忍心,暗中放走数鬼,鬼奴和秀姑是自愿跟着她,因为他们并无后人祭拜,等同于无主孤魂,只能打入畜生道。
“主人,西边有一股妖气逼近。”秀姑的形体接近实体,有骨有肉有触觉,与人无异。
曲款儿将炼化的兽丹给秀姑服用,她现在不惧日光了,只要不是正午的太阳,她都能行走如常人,无须打伞。
“晦气。”才想逍遥几日,这些不知死活的野东西偏要找上门,让她想放过他们都不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人家想找死,她又何必客气,反正她炼丹需要有大爱者牺牲奉献。
“主子,为数不少,起码有七、八个。”车外的鬼奴似在低头打盹,手握马鞭和缰绳,没人看出他正在说话。
“是冲着我来吗?”要先看看是谁再出手,没人付银子她不会多管闲事。
“可能,依行进路线是主人的方位,要小的去打发吗?请他们“绕路””数量庞大不见得占上风。
“再等等,他们是妖你是鬼,犯不着和他们硬碰硬。我欠缺一株神仙草就能提升你的能力。”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说好要送她一株,可是她等来等去,连片七星连脉叶也没见着。
“若是一拼,小的不见得会输。”鬼奴青筋暴起,莹绿色细纹流动般布满整只手臂。
曲款儿一听,没好气的踢车壁。“你主子还没死,轮不到你出头,我当了鬼也是鬼后,你照样得听我使唤。”
“是的,主人。”鬼奴咧开黑幽幽大嘴,似乎在笑。
“哼!一群没出息的。”她怎么养不出一夫当关的打怪兽呢,难道酷斯拉只出现在倭国?
越来越浓的妖气显示妖物已然靠得很近,等人等得不耐烦的曲款儿本来就小有火气,刚吃完一只白斤重公鹿的她打算换换口味,涮羊肉、羊肉锅、姜片炖羊骨、片羊肉
莹白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一手黄符掮呀掮,考虑要用哪一张,最后,青葱小指从中抽出一张。
“你想干什么?”蓦地从旁伸出大她小手一倍的手掌,抽走画满朱砂的符纸。
“吓!你打哪冒出来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好在我是胆大的,没被你吓掉小命。”她从怀中再取出一张黄符,扬手一挥,黄符瞬间焚烧殆尽,被取走的符纸也回到她手中。
“你又闯什么祸了?小师妹。”看她脚尖一踢,一根神似兽骨的骨头被她踢到坐垫下方的空格。
一见她落落大方,不怕人问的模样,宫仲秋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晓得她又给他惹来麻烦了。
做了,才会正大光明的装蒜,表示她很安分,没主动挑事,是别人看她美味可口,想把她端上桌吃了,而她不过是不想被当成盘中飨,所以不得不做了适当的反抗。
没做,整个人就焉焉地,理都不理人,抱膝发呆,食不知味的嘟囔天太热、人太吵、灵气不足、饭太馊。
瞧!才相处月余,他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她比狐狸更像狐狸,有野性更具攻击性,要顺毛摸,别轻易惹毛她,否则她会弓起身六亲不认,见人先送上一瓜子,挠人脸面。
“唉,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人家看我不顺眼有什么办法啊!你偷袭。”她瞪眼,不快地瞅着敲她栗暴的恶手。
哼!勿欺人小,早晚有报应。
“你不在江湖,你在马道上,还是我宫仲秋的师妹,挨刀的事没你的分。”老是往危险里钻,她真当学了师父一点招风唤雨的本事就能招摇了吗?人外有人,她还没遭遇到真正的对手。
曲款儿笑嘻嘻地朝他敲人的指头一咬,咬出血味才松口,再得意地一舔唇,模样撩人,看得宫仲秋眼眸一深。“看在你对我有几分关心,待会站远点,免得误伤。”
“又是寻仇的?”他没站开,反倒脚一蹬上了马车,衣衫一拍不存在的灰尘,神色清朗若月。
“妖孽。”又在装模作样了,他不累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二师兄把小命顾紧了,来者不善,你自个凑上来的,不包括在三劫三灾三难中,若要求我救命得付银子,小店店小,恕不赊欠。”亲兄弟明算账,认钱不认人。
她话刚说完,马车传来剧烈的碰撞,但是稳如盘石的马车仅轻轻地摇晃一下,并未如人所料地整辆翻到。
“来了?”
“二师兄,现在下马还来得及,太血腥的事看了会恶梦连连。”她还是有良心的,不想造成师门伤亡。
“我陪你。”他不畏死。
一句话,曲款儿心口跳了一下,小石子投入心湖里,泛起涟漪阵阵,她第一次觉得腹黑的二师兄也没那么讨人厌。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阎王面前怨不得人。”她拈起莲花指,打了个绚魔手印。
“嗯。”宫仲秋没事人似的拿起她食盒里的虾仁韭黄馅饼,有一张人脸大,他文雅地掰了两半,慢条斯理的嚼着。
还说她是吃货,他才是偷饼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