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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容容坐在车里,感觉开始往前移动,知道从这一刻起,就要远离她从小生长的家,她昂起娇颜,抬起眸光直视着马车顶面,忍住了没掉眼泪。
“小姐”婉菊不舍地看着主子那强忍住眼泪的悲伤表情,就怕她太过勉强自己。
“我不哭,我不需要哭。”夏侯容容泛起了一抹娇美的笑,转眸直视着婉菊担心的脸容“因为我还会再回来,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说完,她回过头,闭上双眸,心暖暖的,轻浅地笑了。
她知道此刻在渐渐远离的马车后头,太爷爷一定还在目送着她:心疼着没走,只要有这份笃定,她的心里就踏实了!
“温阳。”她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前座驾车的男人能听见“那帮人还跟在咱们后头吗?”
“是。”温阳的声音透过帘幕传来“奴才已经让暗中跟随我们而来的兄弟去探查过,是朝廷的探子没错。”
“好,那让他们跟吧!”夏侯容容转眸望着婉菊,瞇起了笑,明明是看着她,话却是跟外头的温阳说道:“朝廷很快就会知道,我这次回来,办的事情是在帮他们的忙,至于他们想逮我小辫子,休想。”
在乔允扬当家之时,无人能够知道“怀风庄”的生意版图究竟有多大,人们只是臆测,但从未有人能够证实。
而在夏侯容容当家之后,一夜之间,挂上“怀风”二字的商号多达上百,其中还不包括来往运行于大江南北的车队与船队。
世人们这才知道乔家的生意版图,远比想象中更加广大,人们开始猜测,第一皇商鹰扬天的“怀风庄”是否与乔家也有几分关系,所以才会在先前被朝廷降罪抄爵,最后,是倾捐家产数百万两给朝廷平兵乱与救江南大水,才被撤罪,并且恢复爵位。
对于人们的猜测,鹰扬天带着爱妻福满儿在西北游历,数月未回京,也从未派家仆对外响应这个说法,有人猜说,他这是默认。
而在数月之前,两国之战才耐开始时,在西北亲见过鹰扬天一面,与他有过一番对谈的夏侯容容,到那一刻,她才认知到乔允扬十年的布局,比她原先料想得更加深广,就连朝廷里,都有受他安排的大臣。
这些年来,这些大臣与鹰扬天互通一气,先前,被查出来的只有助鹰家报灭家之仇的大臣,但讽刺的是,这些大臣并非乔允扬安排的人,不过是因为见钱眼开,被鹰扬天用来利用而已,完全无损于他的布局。
真是事关紧要的棋子,我们会留到最后才用。
她忘不掉鹰扬天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庞,也忘不掉他以极轻淡的语气对她说出那句话。
但那男人也很明白的告诉她,他的爱妻福满儿是当今帝后疼爱的义女,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必须拿捏分寸,但他笑笑地说,皇后迟早会派人来催促他们回京,但在回京之后,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等到朝廷察觉“怀风庄”与腾里罗汗王之间的关系,也会开始忌惮他的存在。
京城的“怀风庄”是风爷给朝廷安排的第二根芒刺。
鹰扬天最后给她允诺,当年受乔允扬之助,才得以报灭门之仇,所以这份恩情他必会报答,待到那时,她定会知晓。
在得到他允诺的那瞬间,夏侯容容忽然有点同情起檠天帝与凤雏皇后,因为,对于乔允扬在这十年之间,究竟在他们身边养了多少自己人,只怕穷他们一生都不能料想到。
而她猜想,乔允扬给这些人的恩情,都是救命之恩,甚至于是一整个家族的存活,所以,这些人绝对不会背弃他。
在夏侯容容的马车才出京城不到几天,各地就传来消息“庆余堂”夏侯家“京盛堂”雷家“云扬号”问家在江南的分号,都将广开粥棚,每天施粥,每五天能吃一顿白米饭,让因大水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可以有饱餐的地方,大水一日不退,粥棚就一日不撤。
这是她此次回京的目的之一,或许是为了一份愧疚,因为,她知道在鹰扬天与朝廷所安排的内应运作之下,朝廷将会无力救治水患,哪怕,早先时候从鹰家得了数百万两,能起的作用也将有限。
不过,在他们马车才刚回到“龙扬镇”就得到了通报,这几天,朝廷派了一名巡史沈丰,住进了“怀风庄”旗下的客栈,指名了要见容夫人。
“民女夏侯容容参见大人。”
她让人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款待沈丰,见他端坐在首位上,那一副大官派头,就知道他的心思不深,想来,是朝廷不按牌理出牌,派一个像他这样张扬的官员,存心扰乱他们,给个下马威吧!
“你以为你们在这里兴风作浪,朝廷真的拿你们无可奈何吗?”沈丰早知道容夫人美貌无双,如今一见,更是惊为天人,只是,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剽悍男人,那身手怕也是挺惊人的。
“大人言重了!我们只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用兴风作浪这四个字,给我们戴大帽子,只怕我们承受不起。”
“容夫人,你就不怕,自己的所作为,会连累到夏侯家吗?”
“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情会连累到夏侯家,大人又何需在此呢?”倘若被坐实了罪证,朝廷已经派大军过来镇压了,何需与她在这里打哑谜呢?
“你很聪明,是受了腾里罗汗王的教导吗?”沈丰确实沉不住气,一心只想要突破对方的心防,想要立下大功。
“这就是人说无妄之灾,莫须之罪吗?”
夏侯容容扬手制止了身后有所动作的手下,提起白玉壶耳,给沈丰斟了杯酒,便是对方百般刁难,她仍旧是礼数周到,绝不落人话柄。
“大人,民女再说一次,我们只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与朱蜃国确实颇有几分交情,但那只是因为商人的卑贱性格,谁有钱,谁就是咱们的大爷,说得再更坦白些,就是混一口饭吃而已,如果大人可以找到龙扬镇众人逆谋的罪证,只管拿我们进官府去问话,但要是官府敢屈打成招,我们都是粗人,不懂得什么规矩,到时候要是真的闹出了差错,还请大人见谅。”
说完,她双手举起给自己倒满的那杯酒,仰首一饮而空,放下酒杯,转身走向门口,笑道:“我这杯酒就当做是赔罪,大人,恕民女一路风尘仆仆归来,身子有些乏了,就让我这些兄弟陪你喝,失陪了。”
说完,她不管沈丰一脸不敢置信的气愤,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娘?”带着小乔,守在客栈门口等她的乔裴意,看见她脸色微微苍白地走出来,连忙上前扶住。
“裴意,我没事。”夏侯容容苦笑摇头,深呼吸了口气“当初,你该跟你爹娘走的才对,在这里陪我,我怕你会有危险。”
“小娘放心,阿爹不会让我们有危险的,尤其是小娘,阿爹喜欢小娘,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闻言,她笑了,轻拍他的脸颊,坐在他肩上的小乔也有样学样地拍着,惹得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陪小娘去一个地方吧!我有件东西要交给那个人。”
夏侯容容带着乔裴意来到“洪云寨”寨里的兄弟都知道她是寨主千金,见到她,一个个都是恭敬欢迎。
胡虎的为人果然教人敬重,当日,假银锭的事他处置了薛寿,给了她一个很好的交代,商家的损失“洪云寨”也全扛了下来。
“这是我娘留给你的书信,需要我为你念出来吗?”她在胡虎面前拿出了书信,随手晾了一晾。
“不,不必,我自己能看。”胡虎两眼发直,眼里只能看见那封信。
“娘在手记里写说你大字不识几个,她教过你学了几个字,但就几个字,我伯你会看不懂这封信。”
“我懂,我能懂,把信给我,快把信给我!”胡虎一把抢过书信,宝贝似地抱在怀里“这几年,我一直在学认字,早先,我请了一位夫子,教我读会诗词,现在的我比起当初,已经好很多了!我期待有一天,可以在她念诗时与她唱和,让她不再笑我是只不识风趣的大笨牛,在我的心里,总希望能够有这么一天。”
却不料,他与她竟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一思及此,胡虎转头看着心爱女人为他所生的骨肉,眼里有着说不出口的期盼,那眼神让夏侯容容避嫌地拉着乔裴意倒退两步。
“不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我是你的骨肉至亲,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休想我喊你爹。”
闻言,胡虎失望地垂下眼眉和双肩,彷佛一只被人抛弃的狗大狗,只差没有垂下尾巴,可怜兮兮地呜叫。
夏侯容容见他那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但她才没想如他所愿,只是看他那张留着大把胡子的脸庞,细瞧他线条深刻的五官,想若是少掉那碍眼的大胡子,说不定意外的好看。
“你剃过胡子吗?我是说,剃得干干净净,连点胡碴子都没有。”
“一次。”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搔了搔头“有一天早上,被你娘趁着酒醉时给剃掉,后来她说,我还是留着胡子好看。”
闻言,夏侯容容强忍住笑:心想她娘也是个说谎的高手,明明就骗这大老粗对她迷恋甚深,想来,她这爹少了那大把胡子之后,还挺人模人样的,她不想给别的女人觊觎的机会,所以干脆说他留胡子好看。
她想,她娘不可能对胡虎一点喜欢都没有。
或许一开始是恨他的,可是,这男人对她百依百顺的好,虽然粗鲁无文了些,但是,老实憨厚的个性,再加上豪气干云的义气,让兄弟们都争相挺他,甚至于是为他效忠舍命,看到这些,她娘不可能一点都不心动。
所以,她娘才会惋惜,自个儿没有强壮的身子,就算是有心要与胡虎在一起,也是力不从心。
虽然,她没看过娘亲那封信里的内容,但是,关于她想向胡虎所说的话,却已经能猜到一二。
“好了!你看信吧!裴意,我们走吧!”说完,她拉着乔裴意的手,转身就要走向大门。
“容容!”胡虎大喊,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
夏侯容容没有回头,只是侧眸与继子相观一眼“你放心吧!我们相见有期的,虽然我现在不认你这个爹,但是,我这人做事很实际,我一定会给你找机会,让你弥补这些年来对我们母女的亏欠,只是你肯吗?”
“肯肯肯!我一定肯!”胡虎激动得满脸通红,差点没飘出泪。
“那好,等我消息。”夏侯容容与乔裴意相视而笑,彷佛在笑他都是个年纪不小的大男人了,那回答的语调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