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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对着我，诡异地笑。隔了门的低语，伸出长长的爪子，把我推进地狱里，那里有一大片罂粟，开着妖冶的花。
——题记
一.窗外再绚丽的风景永远抵不过心中那黑白照片般的风景，前者是现在，而后者属于记忆。
杰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神正逗留在窗外那棵梧桐树上。繁茂的枝叶流泻下来的绿，却没有葱郁眼神里的空洞。
双手不自然地转动桌子上的咖啡杯。原本平静的褐色液体，被我手心里的尴尬，搅动得神色微微有些慌张。
我知道，杰俊朗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易碎的心。我却总也不能象他那样，不论走在哪里，永远保持那张万里无云的脸。日子的悄然移动，总能以不同的线条在我的身上构勒出或阴，或晴的表情。
如此的，一目了然。
嗯，我是一杯白开水，而你，却是这杯咖啡。
我不是咖啡。咖啡在你的手心里解除寂寞，谁能解除我心头的落寞？
盛夏的阳光，突然就穿过了梧桐树，霸道地占据了我整个身心。我猝然起身，灼热从脚底开始上升。
我知道，这个夏天里，所有的日子都将热得，让我窒息。
二.峻握着我的手，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街的两边，是散着淡粉淡粉花香的芙蓉树。一树的花开，熏透了空气，仿佛我不再是伫立在柴米油盐中的那个俗凡的女子。
那天的城市，停止了喧嚣，它的背影在夕阳下，静静的拉长。偶尔我会踢起一颗小石子，测量现在与过去的距离。
累么，依？
不。我用手接一朵随风飘落的芙蓉花，让它随着我们的行走，盛开一路的幸福。
依，我，想吻你。就，现在。
风吹过，有暧昧的花香停在我的唇边，很醇厚。
峻的眼睛里盛满了酒，我的目光轻轻一碰，就，醉了。
三.躲在角落里，听雨打窗户噼哩啪啦的声响。
我喜欢雨季，它将我的心事淅沥得如披肩上的流苏。
雪依，送杯咖啡过来。
我对着雨滴浅笑，应着。
推开总经理室的门，将我的安静阻隔在门外。
张总，您要的咖啡。
叫我，杰。
一声叹息，在微笑绽放时，跌落脚面。
对不起，张总，我，不能。
几滴雨从窗外慌乱地闯进来，滴在我的手臂上，冰凉冰凉的。
依，你知道么？在你来应聘的时候，你的微笑就偷走了我的心。
记忆里的那个早晨，天也是落着雨。
峻说，依，今天不要去了，这坏天气，不会有好的结果。
不，下不下雨，与面试结果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峻，他正专注地给我准备资料。小屋的墙壁、地板上，因为雨渗透出许多细细的水珠。屋子里唯一的床，摆满了资料，显得小屋越发得臃肿不堪。
我想，如果我和峻只要有一个人能拥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或许，峻也不会夜夜于睡梦里辗转着心疼我的憔悴。
无数次的面试，当初的紧张磨早已在匆匆的擦肩里，蚀得荡然无存。
平静地回答那个小伙子的“盘问”平静地坐在守候的木椅上，平静地等待宣判。自己从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子，我的要求很低，只需要一个让自己安然度日的位置。
雪依，请进来。
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门站立的地方飘过来，我恍惚的以为，自己捉不牢它的轻盈。
雪依，明天到公司上班有问题么？
小伙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让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词语：星目。
可以，当然可以。
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我对外面的峻微微一笑，尽管他看不到。
我听到，最爱的蔷薇花盛开在心底的声音。
外面等你的人，与你学得是一样的专业么？如果他有兴趣的话，明天可以与你一起来我们公司上班。
我剪辑着这些片断，呆坐了许久才发现，外面暗淡的天空，象杰刚才的话，蕴藏了太多的内容。
四.快下班的时候，峻打了内线电话来说，今晚没事，一起出去吃饭改善一下。
有阳光进来，透过杯子，将金黄的晕，静静地铺在桌子上，温柔得象秋天黄昏下的小街。
打电话告诉相约的姐妹，那边娇柔的声音在打趣：呵，这么久没在一起了，空气中是不是有种思念味道？
浅浅的笑着。人真的很奇怪，在擦肩的瞬间不经意的回头，那刹那的注视，没有任何理由，就成了一份难解的缘。如，我与那姐妹的情感。
雪依，让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透过玻璃，却看不见窗内杰的表情。一扇玻璃，也被赋予了超出它本身的使命。透明，只给了拥有权利的一方，我们的动作在透明里合法裸露。
依，经理让我陪客户吃饭，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了。
从杰办公室出来的峻，一脸的歉意。
我理解峻的为难。面包永远比鲜花来得实际。
一个人走在芙蓉树的影子里，任它的叶子将阳光裁成大小不一的形状，静静地停在我的身上。想象峻在某棵树背后转出来，轻抚我长长的头发，吻我。
雪依，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辆脚踏车在我身侧嘎然而止。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显得杰越发得玉树临风。
您好，张总。你会骑脚踏车？
嗯。我常常骑着它到野外轻松一下。城市的脚步太沉重，我听不到风吹树叶那细碎轻巧的沙沙声。
有车急驰而过，带起我的头发，拂过面颊，有一丝丝的痒。
于是，我笑：张总，你看起来倒象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记得面试那天，我还以为你是经理助理呢。
呵，当时我让你和峻一起来公司上班，你还傻傻地愣了许久。
低着眉，轻笑。
芙蓉树的叶子边缘镀着淡淡的金黄，闪着夕阳温柔的眼。
我听到了树叶低语的沙沙声，却没有风。
是阳光走动的衣袂声？
五.家的前面有块平整的地儿，不大，却适合玩耍。
喜欢在那地儿踢键子，看着键子在自己脚腹上下翻飞，好象自己昨日里的梦，也随着它飞了起来，钻进雪白的云层里。有时，我就在那蹲着，看那云在蓝蓝的天上飘着，猜想它会把我的梦带到哪里，会不会停在天安门的楼匾上，看太阳初升的庄严。
有一次，央求妈妈给我做了一个漂亮的键子。我把键子踢得很高很高，一仰头，就可以看到蓝水晶样的天空。一不小心，键子脱离了我的脚面，划了个弧线，飞进了我家旁边的老房子里。
这座老房子年代很久远，远得在老辈人的嘴里，流传了许多关于鬼怪的故事。趴着门缝，院子里长满了人高的荒草，草一晃一动，我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你不要哭了，我可以帮你拿出来。
一只干瘦的小手把我涌出的泪水擦成一朵花开在脸上。
走在荒草间，惊恐的沙沙声加速了我身子的抖动。握着他的手，我感觉有汗从他的手心里渗出。
不怕不怕，有我呢。
他颤栗着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有着别样的恐惧。
捧着键子，抬起头看他：我叫雪依，你呢？
我叫峻。
以后你还能保护我吗？
会的，我会永远保护你。
剩下的日子，峻都牵着我的手，从清晨到日落，将童年里的水彩，涂遍了村庄的边边角角。
时常忆起这段时光。当岁月毫无预兆地从手边溜走的时候，许多东西都在这变迁里失了颜色，我仍固守着那些飘忽不定的快乐，沉缅。
长大了，我还是习惯让峻牵着手，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将阳光行走的足迹再走一遍。
六.依
嗯？
枕着峻的肩膀，将峻的胳膊紧紧地挽进臂弯里。夜深得象口井，看不清它的表情。
依，我想结婚了。
嗯？头顶上只一轮淡淡的月儿，没有星星，我看不到牛朗与织女的位置。
嫁给我，好不好，依？
城市寂静无声，象一个跑累了的孩子，沉沉睡去。如果此时有烟花燃起，我不知道它还是不是寂寞的味道？
眯着眼睛，我笑颤了我的头发。
好不好，依？嫁给我！
峻停下了步子，托起我的头，一个凝重的动作，沉默了许久。
我还是笑：傻瓜，我不嫁给你，嫁给谁啊。
用手摸着峻清瘦的脸，我的心，突然有一丝的疼。
七.抢劫！
路边树影里闪出两个戴面罩的人。两把匕首在昏浊的月光下，竟也亮得刺眼。
掏光所有的钱，我的意识开始游离。天空里已弥漫了血液的腥味，城市踉跄着，想呕吐。
你，转过身，我喊到三，你就开始跑。不许回头！一
匕首指向了峻，霸道而阴冷。
我的女朋友呢？
二
天空开始落泪，有腐朽飘浮在城市里，我再也找不到徘徊在城市边缘的那抹微笑。
我会永远保护你。
当杰把我抱进车里的时候，我只看到曾经的那个小男孩拍着瘦小的胸脯，坚定地，许下的那个誓言。
八、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滴滴呜咽，没有芭蕉可打，却也能敲出了一片愁绪。
雪依，忘记峻吧。我一直都会在原地儿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
从那天开始，我，心如止水，只能对杰抱歉的苦笑。我祝福将来的某一天，杰能与他命里真正的绛珠草相逢，牵手，践约。
雪依，送杯茶进来。
对外面的雨滴作一个凝视，再也没有浅笑可以安慰自己。
将茶轻轻地放在杰的对面，一只刺着狼头的手握住了茶杯的杯耳。
一直在夜里惊悸的恶梦，竟然在此时吻合。
还没有搞定她吗？
唉，她象一朵白莲，只为一塘的清澈迷恋。呵，不过，孙悟空再强，也逃不出如来的手心，不是？
哈哈，是啊，当初哥哥把他俩一起招进来，又让咱兄弟演了一出双簧，还怕她不上钩？
所有的人都对着我，诡异地笑。隔了门的低语，伸出长长的爪子，把我推进地狱里，那里有一大片罂粟，开着妖冶的花。
九.风把日子里所有的痕迹全部带走，城市的背影，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