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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环雾绕,云轻天遥,望川川水碧,十字花,钗头凤,翠竹摇摇,书影扶栏,木犀香软,娇花瓣瓣散做飞烟无数,哀筝自零乱
一朵羽衣甘蓝,天浇地灌,深山幽谷未闻人烟,自开自败。忽然一日风乍起,羽衣零乱,花容惨淡。羽衣甘蓝在山间摇摇欲坠,满心不安。
正惶恐间,呜呜咽咽,一缕笛音悠扬,袅袅幽幽,令人神清气爽。羽衣甘蓝抬眼望去,吹笛的青衫少年温雅如玉,风度翩翩。他正由山间小道施施然走过。好动听的笛音呀羽衣甘蓝轻声赞叹,叶子轻轻一颤,风,越来越大了。“小心,风急。”不知何时少年已攀上崖来,护住风中摇晃的羽衣甘蓝“你生的这般可爱,若被风折断,岂不可惜。”少年的声音如他的笛音般清亮悦耳。缓缓沉淀在羽衣柔嫩的叶瓣中。“这样罢,我陪着你,等到风小了再走,可好?”
羽衣仰望着少年,暖意满怀,长长的孤寂岁月呵终于因为他的出现,伸出双手接受彼此,不离不弃
此后,少年常来见她“你快些开花罢,”有一日少年吹罢一曲蝶恋花,轻抚着她的叶瓣“我快要离了这里呢,恐怕再不能回来。”羽衣的叶瓣不安地颤动:其实我一直开着花呀,透明的花瓣流动着晶莹的光华,只是你终究未曾得见。一滴泪珠滚落在叶瓣上“下雨了么?”少年抬眼四望“我是有几分傻气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你自说自话,你再有灵性也只是一株死物而已,”他微微一笑“可惜呀,你非我族类。”
叶瓣怔然了,人么?我已在这山间住了五百年,若去求佛祖未必不能化成人形。三生石上三生三世只为求一段盟鸢。
佛曰:若你下了红尘那人却不再认得你,你怎生处?
“让他想起来。”
“那么,我给你一次机会,若错过就只有化做飞灰,再不能入轮回。”
“不悔。”羽衣甘蓝决然回答
佛不语,金光一点,彩绮数道,一弹指间,刹那劫数。羽衣化为人形。
金陵,十丈软红中最为繁华糜烂之地,道不尽消魂与温柔。
“人道金陵是温柔乡,秦淮是风月鉴,我看也不过如此。”少年华衣锦服,与山间仿佛换了个模样。
“哎呀,石大人可差了,你可不能因为天香楼的缘故就以为我们这儿也是上不了台面的花色。要知道我们坠仙楼的花魁绿珠姑娘,那可是秦淮别院的一颗宝珠呀。”妈妈的脸笑的皱成了一朵风干了的菊花。
“是么?”少年拈起一朵置于桌上的羽衣甘蓝“无非是色艺兼备罢,有什么稀罕。倒是这朵花,似牡丹又似百合,生的极美。”
“那花叫羽衣甘蓝。”
珠帘晃动,步摇翠响,绿珠一袭雪衫,水袖翩跹,端的是风华绝代。
“你?”
少年打量她良久“你就是绿珠姑娘?”
“宝珠如若蒙尘,自也失了光华。绿珠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大人如不喜欢也可以换做别的称呼。”
“这姑娘,我要走了。”少年回头向妈妈淡淡叮嘱一声
“银子我让管家送来,你放心,只有多的,决不会少。”
“哎呀,石大人真是有眼光呀。”妈妈喜的笑花了眼,转头看绿珠,她轻挑了眉,却并无异议。
是他一样的温雅如玉,一样的眉目清俊。
只是,他早已不记得曾卜得的一朵羽衣甘蓝了罢?
正出神间,他微微一笑“绿珠,你可会吹笛?”
“会的,”绿珠粲然一笑“大人也好音律?”
“幼时极爱。”
绿珠由袖中挚出一管玉笛,移至唇畔,声若清扬,婉如行云“好一曲蝶恋花。”少年拍手赞叹“你与我甚是投缘,我在金谷园有一小楼叫做裁星楼,本来以为这一辈子也用不着了,不过,若是你,倒极配裁星之名。”
“大人”绿珠淡淡一笑“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什么?”少年正起身欲出,回首眉梢轻挑“哦,你也不用叫我大人。”
“是。”绿珠眸光流转:他确是他,可是却又不是原来的他了,我跟着他,只会令他不幸,况且他也的确记不得山间旧事。但好不容易走上世间一遭,就这样离去,我心有不甘呢
“绿珠,这几日我心下甚是不安,中书令孙大人听闻我讨得你,我怕他会以此生事。”
“那么,大人就让绿珠回坠仙楼去。”
“不成的,你天生并非俗人,我怎么忍心你再回到勾栏别院中,这不失了我带你出来的本意。不过,我也活不了几天我一直记着初见你时那朵羽衣甘蓝,觉得你像极了它,一般儿的神清骨秀,一般儿的弱质娉婷。”
“大人?”绿珠讶然“大人可是察觉了什么?”
少年轻轻一笑“我秉性单薄,这是避不了的,只是你还只肯叫我大人么?”
金谷园,曲幽楼清。
是夜,石崇殁于裁星楼。
子夜,中书令孙秀大兵压境,抢夺绿珠。那时绿珠正侍于石崇塌前,见了来人,只是微微一笑,便抢步临轩,揽裙琚,飞身下了裁星楼。
“石郎,你待我甚厚,我也不忍心舍你而去,绿珠自当效死君前,不令君独过奈何桥矣”
“石郎,下黄泉穷碧落,但求报石郎庇护之恩,三生三世,不离不弃”
我等你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落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是为坠绿。
明铛素袜,宝扇钗分,名楼坠名花。
垂虹西望,飘然归家,独留香冢伴君刹。
绿珠坠楼,未必是报石崇之恩,我这样写,无非是为了天下有情人才配谈一情字,况且绿珠风华绝代,不忍人不怜,这虽非木石前盟,却也是红线相连,一生相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