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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旧时在陕北有部分人靠赶牲灵谋生,这是一种古老落后的运输方式;一辆大轮车或中轮车,套一匹高头骡子,之所以选择骡子拉车,是考虑到牛马驴拉车的诸多不便:牛虽然耐得住日夜兼程的劳苦,行走却十分的缓慢。驴不干活时撒欢、活蹦乱跳,其实驴跟牛马骡这些“大牲口”一比却显得小巧无用,拉车载货少倒也罢,载多了行动起来比牛更慢,如果路程短也倒罢,要是路长点便累的汗如雨下,湿透全身,鼻孔张得老粗,呼哧呼哧地猛喷热气,走不了多远便停步不前了,任凭那声若洪钟的北方的汉子如何地吆喝咒骂都不能使他前进半步,遇脾气不好的主儿便吆喝咒骂鞭梢拳脚同时施加与它,这样更糟,不但不能使它前进,而是干脆卧倒把货掀翻一地,赶牲灵的汉子又急又气,叫苦不已。马高大健美,日行千里,奔腾飞驰,如飞似箭,着实是好牲口,但这指的是当坐骑,拉车搞运输也是不行的。只有骡子这张种牲口既具备牛的耐劳,又有马的速度,还没有驴的那些缺点,所以骡子才是最理想的运输工具。无论寒暑日夜在乡间村镇都可以听到哇哇的骡铃声响,由近及远,由嘹亮而变的低沉,余音久久回响于耳畔,赶牲灵的人们有两种,一种是满年四季出门在外,与骡马为伍,辛勤奔波的专业赶牲灵的,另一种是冬闲时替主家赶牲灵的长工,本文的男主角宝平是属于后者。
宝平是三边林家峁长工李老汉的大小子,这后生熊腰虎背,粗眉大眼,浑身是力,这些先天的条件让他十分自信:他相信他完全可以摆脱当长工的命运。宝平娘生下弟弟不到一个月就下地干活,结果害了场大病,请了个巫神跳了三天神,丝毫不见好转,又求神问卜,在娘娘庙里许愿观音庙里烧香,仍不见好转,最后去世了。母亲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平娃,妈的阳寿就这么长了,没法啦!你大没本事,你兄弟还小,全靠你照看”宝平尽最大的努力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纷纷滚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点头一一应了下来。后来父亲也害了病,没钱买药,又一味地求神拜佛,听信那些装神弄鬼的巫神,后来也死了。旧时因小病而死的贫苦农民是很常见的,他们没钱买药,一得病不是听天由命就是把希望寄托
在巫婆神汉身上。
宝平死了父母,乡亲们都很同情,具体表现在帮助宝平安葬了父母。宝平的主家也表示同情,具体表现——一向吝啬的林老爷居然肯借钱给宝平,让宝平的父母还算体面的入了土;没有裹一捆干草埋了,而是用棺材。林家不仅是林家峁的大户,在三边也有名。林老爷是全林家峁的“国王”他拥有大量的土地牛羊,而且还运盐、皮货,上述提到的赶牲灵的队伍里就有不少是他的长工。早上雪白的羊群被扛着拦羊铲的小拦羊娃吆喝着赶出山。这些娃娃熟练地铲起一块土疙瘩,见哪只不好好走或东张西望留恋路旁的庄稼的羊,他们就会发射出铲上的土疙瘩,准确无误地打中目标,常年的拦羊使得他们把发射土疙瘩的技巧练得十分高超,百发百中,往往把那些不老实的羊打的惊慌地归队并加速前进。林家峁每天都会有大批大批出山的羊群,咩咩的叫嚷声和一片细碎轻巧的羊蹄声汇织成一曲十分动听的乡间交响曲,远望分明就是天上一朵朵移动着的大云团。人们知道这都是林家的财产。林老爷五十多岁,完全不像革命小说里所描述的那种肥头大耳,十分凶狠的地主老爷,成天手持皮鞭往死里打穷人。他不抽洋烟,不穿绸缎,秃了顶也不戴顶帽子。丧偶已近十年,从不提续弦。他疏眉小眼,老是笑眯眯的。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他的土地和牛羊,还有他的货。他很喜欢跟长工们拉话,长工们都没人喜欢跟听他说,主要是他感兴趣的话题都是长工们不感兴趣的。他常夸自己精明会算计知道节省,他向长工们传授如何才能获得更多的粮食的秘诀是说:“早上工迟回家,一颗糜子一颗荞麦都是宝,不敢不把这当事。”他还主张长工们取消歇晌,说:“劳动人夜里睡一觉就行了,晌午睡上一觉就把几斗米睡没了!”他答应过年给长工们大吃一顿羊肉的话从未兑现,总是说:“今年草不好,羊瘦,明年一定。”这样的话已经一连说了三年了。所以他跟长工们说话主要是他一个人说,长工们大多都很简短地答是或否,有时干脆用点头或摇头代替。因此他不喜欢长工们(长工们更不喜欢他),他唯一喜欢的长工就是宝平,倒不是宝平喜欢听他那套发家致富的理论,而主要是宝平身体壮实,干活十分能行。这就是宝平父母去世后他愿意借钱给宝平的主要原因;宝平力气大能吃苦,可以在冬闲时给他赶牲灵抵债,债生利息利息再生债,这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也不知道林家究竟有多少粮食、牛羊、金银财宝。总之十几孔窑洞全是粮,山峁沟洼里活动着的羊群也多是林家的。据说林家的脚地上和院子里埋得全是元宝,当然这只是长工们见他家养了几条凶狠异常的狗进行的推测。
二、
宝平收犁锄割都是能手,一下地就没命地干,大汗淋漓也不揩一把,只管握紧锄把,熟练而麻利地锄草,杂草一经他的锄头清除没有不断根的。凡他锄过的庄稼无不杆粗叶茂,从没有过缺苗或草与庄稼并驾齐驱的现象出现,除了天旱雨涝,宝平营务过的庄稼总是能比其他人营务过的庄稼多收二斗,这是林老爷喜欢宝平的另一原因。林老爷虽是个地主,可他从不学做老爷,总是跟长工们一起下地。他主要是监督长工们干活,他总是拿宝平跟其他长工们相比,骂其他长工没用,以便贬低其他长工而显示宝平能干,企图用这种方法来激励宝平加倍出力。林老爷整天来废话,长工们十分讨厌他(当然不敢表现在脸上),也更嫉恨宝平(不仅表现在脸上还表现在言行上)。宝平对别人的褒贬从不在乎,从不因林老爷的废话而加倍干活,更不会因为众人的嫉恨而怠慢农活。他虽然不多说一句话,可他实在是有着千言万语,有着凌云壮志——他相信自己的力气和自己干农活十分在行的先天与后天条件,一定可以改变他永远当长工的命运,有着自己的土地牛羊,活的像林老爷和贾保长那样的被人尊敬和体面,为地下的父母挣口气。每天晚上下工后长工们便会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地对宝平进行攻击,大家认为宝平干活积极是为了讨好主家;“干的那么能行,保不定让主家招成女婿啦!”宝平对其他攻击他的话只当作耳旁风,只有这句讽刺话让他脸热心跳好一阵子。每天中午,林老爷的女子翠林来地里给长工们送饭,他感觉到她那双如晨露的般的眼睛在看着他,这时他脸热心跳,不由自主地也看她,果然翠林那双水汪汪的、满含爱怜和温柔的大花眼在看他,两片小嘴唇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他要说似的这时他心跳如捣,脸热如烧,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与甜美,,他高兴极了,热血沸腾。他视他为仙女、观音菩萨,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他暗暗地发誓:“等我能行了一定来找你”于是他拼命地干活,林老爷起先还以为是他的那些废话起了作用,众人更是痛恨宝平无耻,宝平仍旧不在乎别人的对他的看法。一天下来尽管累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可他十分高兴,有时兴奋的半夜醒来,激动的搂住弟弟说:“等哥能行一定让你过的好!”宝平真感谢翠林,对他这么一个穷小子尽用这爱怜温柔的眼神爱抚
林老爷的女子翠林,针线茶饭样样精通,可惜林老爷没教过她一个字,更不用说请先生了,这是林老爷会算计的原因,他认为女儿是个赔钱货,终究要成人家的人,不能投入太多。现在女儿为他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既免去了他续弦又是另一份财产——他的这个女儿虽然不识字但他继承死去母亲的一切;心善貌美,一双水汪汪的大花眼,一头秀发结成一条乌黑的长辫,亭亭玉立,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其他长工也都不由地多看她两眼,不过并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只要每天能看见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林老爷想他的这个女儿至少能里当官。
三、
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冻的人足不出户,除了林老爷还冒着严寒,身穿羊皮袄,背着粪篓,拿着长铲走遍前庄后庄的每个角落,等太阳出山已拾满一篓了。另外外出赶牲灵的人们不顾天寒地冻,仍架上路,走州过县,只有下了大雪才能迫使他们歇息下来。这年冬天纷纷扬扬地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雪,山峁沟洼都覆盖了厚厚地一层雪,真个是千里冰封,银装素裹。雪虽然停了,可堆积下厚厚的雪照样可以阻碍人们行走出户,劳碌奔波。天变得加倍地冻了,加之如刀的西北风刮来更让长工们有充分地理由歇息下来,这真是天赐假日。宝平跟弟弟住的马号从窗到门直至顶,无一不漏洞百出,冷风猛往进灌。他弟弟才八岁就当了放羊娃,孩子冷的缩进一堆破被褥里,不停地哭、发抖,叫道:“哥,我冷冷”孩子的袄子又薄又破,小脸冻得发紫。他心如刀绞,眼里含满泪,紧紧地搂住弟弟,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弟弟。在难过之余他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干,再也不让弟弟受冻挨饿了,好叫地下的父母放心!”他干脆把自己身上那件同样又薄又破的烂袄脱下给弟弟穿上,弟弟不冷了,可他冷的要命。他想了个办法,穿着破单衫,扛起扫把,拼命地扫雪,果然不冷了,还热的大汗淋漓。
这年冬天出奇的冷,雪时下时停,长工们都盼望太阳早日出来,可天空始终阴沉沉的,大有还要下雪的意思,却没有晴的可能,并且刺骨的寒风刮个不停。那时的中国老百姓关心的头等大事是眼前的温饱问题,对将来的事除了梦里想,平时很少想,尤其是在贫穷落后的乡间。只有宝平,虽身处陋室,缺吃少穿,却对自己的将来构想的十分美满,因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力气和拼命干活的劳动精神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甚至胡思乱想要跟令他脸热心跳,温暖他心田的翠林过一辈子。啊,他一想到她,即使在寒风中,衣衫单薄也忘记了冷,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可是他觉得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临了
宝平身体结实,寒风根本击不垮他,晚上抱回软和的荞麦柴当铺盖,第二天又穿着单衫去拼命地扫雪,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这天他打开那扇破门,让他惊喜万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口放着一件崭新的黑绸缎棉袄,叠放的整整齐齐,起先他还以为是谁家的猪或狗冻死在门口了,可他用手拉确实是袄,是谁放在这儿的呢?这袄在雪的映衬下更显得光滑明亮,使他想起了翠林的眼睛。对,翠林是仙女下凡,这袄一定也是老天爷可怜见让仙女织成,派天兵送来的,要不人间谁有这么巧的手,不会有这么好的衣裳?!他激动地撂下扫把,捧起那袄奔回马号,抱起弟弟兴奋地喊:“老天爷显灵了!”
人们盼望的太阳终于出现在天上,阴沉沉的天空干净如洗,辽远湛蓝,连一片云都没有。尽管消雪期间还很冷,但毕竟还是令人心旷神怡,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人们都会出来晒太阳;婆姨女子老汉娃娃,三五成群,一面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一面七嘴八舌,家长里短,拦羊放牛,种地割草,上山下洼地东拉西扯,各抒己见天渐渐转暖,雪自然也消开了,离春耕还有两月之久,林老爷早就急着套好了骡子,催着宝平赶牲灵。宝平常为自己出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而自卑不已,今天他却十分自豪,他穿上了那件黑色的绸缎棉袄,即冻不着又十分体面。谁能穿上老天爷赏赐的衣裳呢!?瞧,这么细密整齐的针线不是出自仙女之手,谁会有这么巧的手!?
林老爷看见他穿上那件“天衣”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笑眯眯的脸立刻变得阴沉可怖,如仇人相见,如临大敌,凶狠异常,怒气冲冲,凡此种种,一一陈列在脸上,在他丑态百出的同时也发动了他的手足。他一冲而来,扯住宝平大喝道:“好你个贼娃子,见官走!”宝平对他主家这一举动莫名其妙,问:“谁是贼娃子,放开我,又没犯法?”林老爷重物轻人,完全忘了宝平能干,只管千贼万贼,穷鬼贱种。祖宗八代,失去理智地百般辱骂。宝平虽然不多说一句话,可惹恼了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像一头健壮的牛,平时埋头苦干,沉默寡言,一旦逗恼了他一样让人吃不消。他虽然一贫如洗,可他有志气和骨气,他宁愿累死累活,牛马般地劳动,也绝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林老爷骂他是贼娃子就已经是污辱了他,更何况这般恶毒地咒骂。他大怒,一拳将他的主家打翻在地,林老爷鼻子口被打出了血,大声地嚎叫。很快,他的侄儿外甥及长工里部分与他沾亲带故的蜂拥而来,围住宝平,一顿拳打脚踢,宝平虽然身体强壮,但毕竟寡不敌众,拳脚雨点般袭来,通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疼,眼前一黑昏倒在地。随着又被吊在半马棚,狗皮鞭子抽的他遍体鳞伤。林老爷气的面红耳赤,不停地吼叫:“打,往死了打,还反了你这穷鬼!”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笑眯眯的林老爷尽会这么地凶残,吓得旁观的人谁也不敢替宝平说一句话。就在林老爷正打上劲而宝平奄奄一息之际,翠林大哭而来,挡住鞭子:“好大了,宝平哥给咱们家当牛做马,你咋能下的了这么重的手那袄是我看见宝平哥大冬天没袄穿,脸鼻子冻得通红还扫雪,我难过的”气的林老爷夺过鞭子就抽女儿,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啊,羞死先人!”这袄本是翠林给父亲缝的,老头子准备到县里拜见一个做官的老爷,顺便炫耀一下女儿的针线活,没想到居然给了这穷小子,平时他就发现女儿老看这穷小子,这穷小子尽然无自知之明,也放肆地看他的女儿,当时他就想给他两个嘴巴子,但又考虑到这个长工十分能干,怕打跑了,更何况还欠着他的债。他本打算狠狠教训宝平一顿,然后再以见官坐牢相威胁,让宝平再为他多赶两年牲灵,女儿这事让他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只好便宜了这小子。”长工勾引走主家的女子或小老婆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想到这他更加地恨宝平了,真想打死干净,但毕竟人命关天,还是打他个半死,让他听天由命,死活与我无关了。
宝平被打的半死,丢在一个土坑里,他弟弟一个小孩子,除了放声大哭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多亏一个好心的长工偷偷把他背回家,倾其所有,买药熬汤,细心照料才算捡回了一条命。这期间翠林背着父亲来看过宝平一次,撂下两块响洋又匆匆地走了。宝平醒来后,得知翠林如此地关心他,他的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那种说不出的舒畅代替了仇恨,热血又开始沸腾了,暗暗发誓:“我能行了一定来找你”天还没亮,宝平兄弟俩就踏上了离开林家峁的小路,他的怀里揣着那两块温热的响洋,他是多么的再想见见翠林啊!翠林尽然在小路傍边等他,看见他们兄弟俩,便放下一包东西,没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宝平兴奋、激动地走了过去,想叫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只是激动、高兴、说不出的甜美舒畅。啊,还是那袄!他把那袄紧紧地贴在胸前,顿时泪流满面。他看见翠林回过头,眼里噙满了泪水,汪汪欲垂,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对她喊道:“我能行了,一定找你”然后抹了一把泪,背起弟弟头也不会的绕开大路,翻山离开林家峁。宝平走了,翠林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四、
翠林返回时恰好碰见了出门拾粪的父亲,老头子看见女儿眼睛红红的,立刻猜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家发现少了两块响洋,绸子袄又不见了,叫声苦,抓起一根棍就去找女儿算账。林老爷气的暴跳如雷,大叫大骂,把女儿打了一顿。老头子一怒之下尽托人把女儿介绍给那个当官的做了小。那天翠林哭的泪人似的,死活不去,说她要等宝平哥回来,最后还是被硬塞上了车,从此本文的女主角的命运我们无从知道了,关于本文男主角的命运我们仅知道他领着弟弟打工为生;也许在无定河畔给人种地,也许去赶牲灵天下大乱,林老爷的财产被“共产”了,林老爷又急又气,当时就上吊了
多年后的中国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三边城再也听不见哇哇的骡铃声响了,代之而响的是哇哇的高音喇叭声,全国响起了一片煽动阶级仇恨的声音。一字不识的贫苦农民也懂得了革命的大道理,言谈间明显夹杂着政治术语,翻身做主人的喜悦之情似乎不如对政治运动有热情了。林家峁抓革命促生产,夜夜开会,熬累了一天的庄稼人还要听大队书记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诠释着阶级斗争的深刻含义和重大意义,接着批斗大会开始,几个老汉轮番上台,声讨、叙述着地主曾经是怎样地骑在穷人脖子上压迫穷人的,然后又感谢党的恩情及赞扬伟大领袖的丰功伟绩。挨斗的“阶级敌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默默地任由愤怒的群众揭露他剥削、压迫穷人的罪行。台下衣衫褴褛的农村人都伸长脖子,瞧台上的“阶级敌人”我们的男主角也出现在人群中,他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乡了。他不再是那个十分能干的青年农民李宝平了,而是老光棍李老汉。他穿着一件又破又烂的黑绸缎面棉袄,布扣子脱得一颗不剩,腰里只扎段麻绳,还是舍不得脱掉,他麻木地站在人群当中,台上讲得话他一句也没听清他老泪纵横,他又想到了他当年赶牲灵的诸多往事,耳畔彷佛又响起了哇哇的骡铃声响。啊,哪里传来的骡铃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