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需要你的你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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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叫冬天。]

    高三那年的冬,夏天在补习班遇见了涂迷。

    涂迷是第一天的值日生,他捏着报名表一一念着上面的名,念到“夏天”二字,她起了身朝他笑,他点点头,不笑。

    再然后是他坐到她身边叫她的名字,夏天,夏天,夏天。

    她看他,眼角轻轻上翘,你不用叫那么多遍的。

    他不回她的话,好笑地问,你为什么不叫冬天,现在是冬天。

    他笑,她不笑,她在心里笑。她说,我爸爸不姓冬。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是的啊,是的是的。

    她看他很清瘦的侧脸,扭过头去,终于笑出声音。

    补习班里各自都没有熟人,她和他自然是很快熟络。

    涂迷会在早到的时候替她占一个座位,在他身边。夏天会在晚来的时候帮他带一份早点,同她的一样。而大部分时间,总是他早,她晚。

    她悄悄喜欢上他,有些时候女孩子总归是这样的,需要一个人照料,需要有人在身边,随时随地,然后就有不可名状的情感滋生。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涂迷带了夏天到多媒体看刚红起来的向左走,向右走,夏天夺了他小指上环的钥匙扣笑,你啊,利用职务之便哦!当心我报告给外教。

    他揉她的头发,偌大的梯形教室,他们坐到第一排,她说,我家里有这本漫画哦。

    涂迷用手托住下巴,哈哈,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很大的秘密。

    然后他说,你买漫画时到处借钱,然后书桌里那张二十的纸币他神秘地打住。她瞪眼,啊,善人,呵呵,原来是你哦。他坐直然后指向荧幕,看啊看啊,开始啦!

    剧里gigi在喷水池前遇见命里那个人时,背景音乐是夏天最中意的遇见,她下意识拉涂迷的衣袖,听啊,听啊!

    呵呵,遇见,我知道。

    夏天转过脸迎着燕姿那句“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对上涂迷的双眸,那里盛着什么呢,她急促收好目光,不敢再说话。

    [她把一直,当成了永远。]

    春节档期,补习班休假五天。

    夏天留了号码给涂迷,除夕夜凌晨,她在电话响起时听到他的声音,夏天,新年好。

    她说,好,好。她又笑,笑声在炮竹节奏的辉映下越发清亮。

    ——出来么?

    ——到哪里?

    ——出来吧。

    ——好,好。

    她似可以感觉得到他就在附近,脆声应允。

    她披了米白色的长袄下楼,果真,他就等在楼口,有很细小的雪花悠悠下落,他的身上粘了雪籽,迅速溶去。她扯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是焰火棒。

    他拉过她的胳膊,晚一点时间公园有烟花,我带你去看。

    ——很多人的啊。

    ——不怕,我们不去人群里。

    她没有问究竟去哪里,拎牢袋子,随他一路走。

    他带她到自己租住的宿舍最顶层,顺着天窗攀上屋顶,拉她上来。那一刻,她仰面,烟花迎空盛放,近到似要落在她的脸上,整个屋檐,包括她和他,全部是璀璨辉煌。

    她的眼眸里载的全是欣喜,钩在瓦片上的手指伸到面前,想去触摸那些华美,身子一晃,险些要滑下去,他一把环住她在怀里,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说不准是因了惊慌亦或他心口的温度。

    涂迷轻声唤她,夏天,夏天。

    她看他。

    ——你的名字叫来温暖,多暖。

    ——嗯。那你一直叫啊。呵呵。

    ——我天天,天天都可以叫。夏天,夏天。我们放焰火棒。

    ——我,我怕摔下去。

    ——你环紧我。

    ——如果我拉你一块摔下去呢?

    ——不怕,有我陪你一起。嘿嘿。

    他笑,点了焰火棒放到她的左手——她的右手挽在他的左手。

    夏天问他,涂迷,这是一年的第一天,你在我身边,那么,这一年你会一直在么,最末一天也会在么?

    他按她的额头,傻瓜,当然的。

    她就以为,他真的会一直在了。她把一直,当成了永远。

    [我不送你。我等你。]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跑到他所在的班级,是她的楼上,她有些埋怨,何以两人近在咫尺,却至今才得以相遇。她拉了他的志愿表抄了一份,然后朝他吐舌头,你答应了我,你要一直在,我这是给你机会。嘿嘿。

    他们成绩一向不错,重点高中重点班,总归是考得上的,她知道。于是,高考放榜,她如愿找到了彼此距离并不远的名字。她把行李一并塞给他,南下去那所他要就读她于是也跟去的学校。

    他和她是校园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只是她偶尔难过于他没给过她承诺,也不说爱。她安抚自己,要求不可以太多,什么诺言也比不上对自己真正的好。

    呵呵,女生只是有人照顾就轻易满足。

    于是,大二那年暑假,涂迷在路边松了她的手,夏天,夏天。

    涂迷,怎么了?

    我去纽约。他低了头,吐字却依是清晰,字正腔圆。

    她呆了,不声不响。

    夏天,夏天,夏天。

    涂迷,涂迷,涂迷。

    我去纽约。他再次重复。

    她就哭了,你说,一直在的。

    对不起。

    哦,对,对不起就解决了是吧。她神色凄楚。

    夏天,我打电话,发e-mail给你。你看,我还不是会在么?

    她努力镇定,于事无助,只得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问,什么时候走?

    明早。

    呵呵,原来,你早预备好了,才告诉我。

    夏天,夏天。

    她嘶哑着喉咙,还回来么?

    他不出声。

    不、回、来、了?

    不!不知道

    哦。好,涂迷,涂迷。我不送你。我等你。

    飞机腾空,夏天的眼泪和着风碎作花瓣。

    [你好好照顾自己。]

    两轮日升月落之后,夏天收到了涂迷的第一封邮件。

    “夏天:

    我到了。这里的街道很漂亮。我在学校办好了手续,暂且稳定了下来。夏天,这里很少有电脑下了中文软件,我怕是一段时间都没法和你联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等钱够用了,我打电话给你。你就别打给我了,省点钱。

    涂迷”

    才第二天啊,哪里有变卦这么快的呢?还不到50个小时好不好?夏天除了哭,别无它法。她强迫自己敲了邮件给他,只说要好好努力,努力。她等他。是不是因为爱得太用力,才只能够妥协。

    飞飞问她,你和涂迷怎么样了?

    飞飞是她在校园里最要好的女孩子。

    她极力令自己看上去笑容甜美,很好的呀,他常发e-mail给我,一天都好几封,呵呵。

    她只是不愿他人评价他的好与不好,或许,她是怕飞飞说出的话如她所想,怕痛。

    清早醒来,她看窗外天光,想着涂迷现在忙了一天该休息了吧,有没有人,为他煮他喜欢口味的咖啡豆。有没有人,在话机里同他道晚安。他知道不知道呢,她在天的这一端绵延不绝的惦念。

    [当我需要你的爱你不在。]

    临毕业的聚会。

    夏天极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隐在角落里捧着酒杯,身边有男生揽住女友说温和的话,她想起涂迷,忽然委屈得不可自制,她给飞飞说出去透气溜到了网吧,挂了msn寻到涂迷的名,可它颜色灰白,丝毫没有温度。

    她退了q去话亭,哆嗦着按了他写在邮件里的号码——他不让她打,可她此刻只想听他的声音,一字也够。

    是忙音,她听着话机里的声响,隐忍的泪奔涌而出。

    她安慰自己,他是在给自己拨电话么,是吧,是吧。急着打了taxi回家,然而来电显示上却是空空如也。她忽然有种错觉,涂迷,是不是已然自她生命中消失不见?

    次日,她叫上飞飞逛街,到男装店买了和他从前常穿的那件款式相同的圆领上衣,烟灰色,套在身上。

    飞飞随她回了宿舍,看她双臂环在胸前,搂紧这款上衣,眼光脆得似要破出水晶。她到桌上拿了小刀为她削苹果,破了指尖,血和泪一齐做自由落体,她用细细碎碎的声音呢喃,涂迷,涂迷。怎么你不在,你怎么都不在,你应当以只你才拥有的声音告诉我,夏天,小傻瓜,不要哭啊,乖,不哭。可是,你不在的,当我需要你的爱你不在。

    然后,电话,就响了。

    夏天跑过去接,她没看号码,就叫,是涂迷吗?是吗?

    是的,是我。

    涂迷,涂迷。

    夏天,夏天。他如初见时一般唤她,声音越洋传来,那边有轻微的嘈杂。

    她却不如那时笑得出声,只哭,低低地叫他。

    涂迷,涂迷,涂迷。

    他说,夏天,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啊,她以为他终于体会自己的等待,我只是太过想念你。

    夏天,你不要再等我。他总是给她无数措手不及。

    为什么?

    我大概不再回来,她说舍不得我走,并且,我会在这里有好的前途。可是,夏天我惟一的不舍便是你。

    她?

    是,她是单纯的女子,容不得我辜负。

    呵,那夏天是想要问“那我呢”思绪忽地断掉,她发觉,她是没有资格的,他,并不曾对她说爱啊。她换了问题,那你爱她?

    是的。

    她便知晓,这近五年,他原来不曾爱她,他对她的好,从不是爱。

    涂迷,好的,不过,若你往后回国,记得来看我。并且,好好的过。

    她不愠不火地挂了电话。

    飞飞过来将她抱紧,夏天,夏天。

    她翻然醒悟,原来,并不止他喜欢她的名字,任谁,只须用心,全可以将那二字吟作天籁。呵,可见,他当初,依是用了心对她好的。

    飞飞说,亲爱,哭吧,明天到了就好了,毕竟,年轻的爱,总归经不起等待。无法相守,也就是散。

    [她说,再见。]

    涂迷回来,是两个月后。探亲。

    他找了夏天,提了好看的袋子,送烟花给她。他居然还穿那件她也有的毛衣,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说,呵呵,你放给我看吧。

    他于是在偌大的操场中央点燃它,拉了她的衣袂奔回远处。

    她眼中曾有过的全部璀璨随焰火一并升腾再陨落,初识时他的笑,他为她凑钱买漫画,他领她到屋顶看到的辉煌,他环她在怀里,他说傻瓜我会一直在,他走时的坚决,他给她的眼泪,那个可以为他煮咖啡豆在他耳畔道晚安的异国女子,他最末一个电话,他说他爱她,而这个“她”的名字,不是夏天。

    她忽然想知道,他爱的女子,是否也有让人温暖的名,他叫起时,也会反反复复。她没问。

    她送他去机场,飞机起飞,她不叫他的名字,她说,再见。然后她将毛衣送人,它的不再如同那些烟花的泯灭,她于是知道,就此,她命里最初的爱,也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