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记之嘉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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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对部队的怀念,因为部队在很多方面教育了我,也许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在部队,就属正常。部队是个高度强制的所在,它让我认识到了人性中最本质的弱点,需要强制,自觉只有在强制中才会形成现实的战斗力。

    因此,我理解部队的一切,我仅以我从集团军机关调到嘉峪关军营的20天,来记录一个战士最普通的部队生活。大家可能会不理解,但那就是部队。我忠实的记录,即使是一些阴暗的角落,我亦不讳避,没有丝毫的虚构,想了解部队,请走进来,当过兵的战友可能会真正理解我的文字。

    ----题记

    2月27日

    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太好,从24日晚,几个老乡在宝鸡那家不起眼的小酒店里酩酊大醉以后,直到昨晚来到嘉峪关装甲45团装步二连报到。离开宝鸡,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但部队就是这样,军令如山,命令下来,不想走也得走,列车启动的时候,我几乎闭上眼睛,完了,什么都完了。也许要到复员,我才能重新来到宝鸡,才能见到那些亲爱的战友和曾经的同事,到了团下,再也不会有在后勤部时的轻松生活了。我打了个电话回家,父母听说我要调到嘉峪关去,都着急地问原因,我强装着笑,说是部队的正常调动,我总不能说是部队的领导在整我这个农民的儿子吧,那样父母会更加担心。即便我这样说,母亲的声音仍充满了急促,父亲一再说,一定要和领导搞好关系啊,我说是是是,我很沮丧,母亲说,好好过完余下的日子,然后回家,也不要考军校了,母亲还天真的以为,我还可以获得报考军校的机会。我说是的,年底复员,我不留部队了。我知道父母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这一年多来的分别,他们再也不希望我离开他们了。

    列车向西疾驶,我和俊俊都木然的凝视着窗外,俊俊甚至说要跳下火车,不走了。虽然我说把这次调动当成一次免费旅游,但俊俊仍挥不去脸上的愁容,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我也如此,但我仍强装着笑脸,我从来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内心的懦弱。

    虽然我想到团下锻炼锻炼,把自己的身体素质提高上去,否则这两年兵真是白当了。俗话说:“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至少我要去亲自体验一下基层战斗连队的生活。不论在集团军军部,还是卫训队、后勤部八一招待所,那种轻松的后勤兵生活,有时把自己当得都腻了,但我并不想离开宝鸡,因为我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感情,对那么多战友和同事充满了感情,宝鸡留下了我青春的汗水和美好的记忆。

    昨晚,窦军平班长把我的有关手续弄妥,便回宝鸡了,俊俊被分在装甲47团,而我暂时分在45团装步二连七班,提着沉重的行李。带着沉重的心情跨进七班,里面坐着几个士官,大口地吐着烟雾。我毕恭毕敬地一一喊班长好,并行军礼,那一刻,我过的特别难受。虽然他们都友好地向我微笑和打招呼,让我坐下,不要客气,但我仍很忐忑。军队里,最害怕的便是频繁的调换单位,那样对自己的发展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一个新的领导要熟悉并认可你需要一个过程,对于两年的短暂军旅,实在是不短的时间。

    大约是我刚到的原因,新的班长和战友们都挺照顾的。给我铺床、理被子、弄洗漱水,甚至在今天早晨的训练中也照顾我,他们知道我以前是后勤兵,平时缺少锻炼,我少跑了一圈,班长也没批评我,只是说慢慢练,很快就能跟上的。看着战友们一个个龙腾虎跃的精气神,我便感到惭愧。

    来的也凑巧,今天上午打靶,当兵以来已很长时间没有打靶了,当我再次手握钢枪的时候,我的心很激动。打了5发子弹,中了三发,23环,成绩不理想,大家都没有说我,在他们的印象中,我能打中3发,就算不错了,毕竟打的很少。而且有的战友竟然打了光头,或只中一两发,因此我也并不感到太难堪。指导员在讲评时,也没批评我,甚至因为我作为新手的表现,而狠很地数落那些打光头和只中一两发的。

    下午,在车场劳动,拣大石头,铺平路面,听说明天军里面要下来检查工作,开现场会。才两天时间,我已由一名机关兵彻底地成了团下的一名兵,那种后勤兵才有的舒服日子恐怕再也不会有了。我觉得自己的思想特别压抑。这里的气候糟极了,冷得很,而且少水,空气干燥,才两天,我便口齿干裂,嘴角都裂开了口子,风刮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晚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姐姐接的,我把我在这儿的简单情况说了一下,希望他们放心。我让姐姐一定要转告爸妈,我过的很好。

    2月28日

    睡懒觉的日子,对于我是一去不返了。每天早晨6:50出操,然后是洗漱、整理内务、开饭、操课、午餐和午休、再操课、晚餐、看新闻联播、21:30晚点名、就寝,连队一日生活制度终于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来。作为一名战士,事实上就应该这样,但作为舒服惯了,自由惯了的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残酷的枷锁,让我备觉难受。

    今天有太阳,没有风,听战友王伟力说,在嘉峪关,这算是最好的天气了。今天一天都没有训练,一直在劳动,上午和几个战友到团大门外,把那些榆树丛中的垃圾袋、脏纸屑弄干净。下午,为了迎接考核,我们老兵又去靶场搞保障。既然来到基层连队,我就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下部队,积累一些生活经历,学习一些生存和生活的方法与技能。如果没有亲自动手糊靶纸,做靶牌,我就不知道啥叫胸环靶,啥叫半身靶,作为一个一年多兵龄的老兵,今天才知道这些,真不是光荣的事,但毕竟知道了,总是收获。

    来到基层连队,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兵。很多当兵的应该知道的知识我却并不知道,甚至叠大衣之类简单的活儿,也是在战友的帮助下,教会了我。虽然班长说,不会,慢慢学,但我仍觉不好意思。我的身体素质更是差到了极点,一整天,把我累得够呛,听熊林说,今天还没有体能,如果训练体能,那就俅了。我真的特别害怕体能,那样我非出洋相不可。

    3月1日

    很不幸的是步二连在抽签中,被抽上要接受考核,我是刚到的,身体素质各个方面都不行,因此连长、指导员没有让我参加考核,而是叫我去炊事班帮厨。今天整天都挺舒服的,下午我没有事便坐在宿舍里,那种寂寞、孤独和空虚的感觉,几乎吞噬了我的全身。我特别伤感,闲着无聊,便找来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黄敏,一封给娅娅。我压抑的心情需要向他们倾诉,来到这里很长时间了,我一支烟都没有吸,我不敢吸烟,我的肺活量很小了,我害怕自己的身体在训练中更加受不了,我在承受一种一直的煎熬。也许有一天,在这压抑的军营里,我会被逼疯的,我害怕现在这种生活,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简直倒霉透了,而这种日子真的黯然了我的整个军旅生活甚至影响我的一生。我在短短的二十几年的人生之旅中,已经多次受到这样的委屈和不公正。现实的生活,为什么总是喜欢捉弄我这个苦命的孩子,为什么让我在肉体上经受痛苦,精神上更是充满压抑?

    3月2日

    嘉峪关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艳阳高照,早晨却是大雪纷飞,地上一片白茫茫,天气冷得很。我们并不因大雪而不用出操,相反还要打背包,这里的背包,还要把大衣夹上,在军部招待所、在卫训队,我从来没有打过夹着大衣的背包,因此鼓捣了半天,也不知咋弄的,只好胡乱把大衣绑上。出操时,背在身后很不舒服,凭我的体质,即便轻装上阵,也不行,更何况在天冷路滑的嘉峪关,在背负近20斤负重的情况下了。幸好,只跑了两圈,团里便组织扫雪,打扫卫生,所以很幸运地躲过了五公里。回来后,杨光军班长教我打战备背包。在军人必须掌握的多种技能中,我的确需要一点一点学习、积累,也许这些都会是我以后谈起当兵生涯的收获。

    吃完早饭,团里组织搞教育,在团礼堂,全团官兵收看了中央电视台录制的关于揭批xxx邪教的录相片,观看以后,几个营的代表分别上主席台谈学习心得,谈对xxx邪教本质的痛恨和声讨。全团官兵纷纷表示与xxx组织斗争到底,紧紧和党中央站在一起,保持高度一致。步兵营的官兵甚至用雪垒起一尊象征李*志的血雕,上面写上五个大字:“打倒李*志!”以示决心。

    扫雪是件很累人的事,在宝鸡,恐怕只有新兵连时有过连续扫雪的经历。没想到现在又要过起那种近似新兵,甚至比新兵更苦的生活。我这两年一直都在适应环境中度过,人的精神一直得不到松弛,活的特别累。下午,阳光又露出了笑脸,在墙角晒太阳恐怕是现在嘉峪关最奢侈的享受了。但快活的日子并不长久,指导员王文连续上了三节政治教育后,又要开始每天下午5:30--6:30的体能训练。说起体能,我的头都大了,但硬着头皮也得顶上,幸好,在跑了两圈以后,教导员要检查一连和三连的训练水平。我们二连便自个带到边上训练,做简单的俯卧撑、蛙跳和练习灵活性的绕桩往返跑。我是第一次练习绕桩跑,反正好歹将就了过去。我来的时间短,大家并不计较我的成绩。但我必需更加刻苦的训练,争取尽快达到交好的训练成绩,把自己的体制提高一下。

    吃完晚饭,坐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写着批判法*功的新闻稿,张大刚喊我说有我的电话,便飞也似地跑向营部,黄敏打的,他在后勤部当通信员,我说,能不能帮我,跟军部的哪位首长打个招呼,想办法把我调回宝鸡,我说这鬼天气让人受不了,训练很苦,有的老同志还用有色的眼睛看我。黄敏说,他来试试,但可能不是太大,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啊。我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无奈。挂断电话后,我深长地叹息了一声,走在砖石铺就的营房前,感到很冷。

    嘉峪关的夜晚真是寒风刺骨,晚点名才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把我们冻的瑟瑟发抖。

    3月3日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战友推醒,说要我值内务哨。站哨于我,已经是件很陌生的事了,只是在新兵连的时候,曾经站过内务哨。我赶紧起床,去下面站哨,时间是夜里一点,人正困的时候,值前一哨的战友向我交代了站哨的有关情况,并说了口令,口令是长换的,每晚一个新口令,团内的纠察班和巡逻队,在遇到可疑的人时,就以口令来判断,站哨的在遇到其他人进营房时,也以对方的口令是否正确作为标准。我又把站哨的有关细节问了一下,才让那战友离开。然后,我坐在桌子前,看着外面茫茫的夜色,没有纸,也没有笔,此时别人都在梦中,而我却还在忍受这无奈的寂寞和孤独。我害怕孤独,孤独像一头巨兽,吞噬着我疲惫的心灵,而谁能够在此时拉着我的手,让我度过这命运的滩荒?我无望地凝视着门外茫茫的夜色,任黑暗再一次侵袭我的眼睛。

    今天是星期六,除了上午连里搞了一下政治学习,整天都没有什么事。午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姐姐接的,刚聊了几句,杨光军喊我去洗澡,我只好把电话挂了,说等一会再打。在嘉峪关,洗澡是很难得的事,这里很缺水。那天,看石力伟用水,浅浅的半盆水,洗了一下头,然后又洗了个脚,这样水还是舍不得倒,又把脏衣服泡在里面。很少的一点水,竟被这样轮番利用,我感到这些战友适应环境的能力特别强。今天能够洗澡,的确算是很奢侈的了。洗完澡,我就便把衣服洗了,免得到时没有水,手足无措。

    我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还是姐姐,姐姐问我现在过的怎么样?我说就这样胡着呗,反正和在宝鸡的生活无法相比。我叫姐姐不要担心我,反正再过九个月我就要复员了,我是坚决不会留部队了。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当兵已经15个月了,余下的军旅生活已经不多了,而要在余下的这点时间里,我已很难再有什么作为了。现在我就以这种平静的心态走我的每一天,无论快乐或忧伤,无论得到或失去,无论以后别人怎么议论我、嘲笑我。反正这两年已经白白地流走了,如果说收获的话就是某些现实让我深刻地意识到生活的无奈。

    来到45团已经一个星期了,我最大的感受便是这里的每名战士在军容风纪上都绝对地按照条令条例,没有勾肩搭背,没有边走边吸烟,没有不系封领扣,没有卷袖管裤腿,没有双手插兜,很多在宝鸡机关里司空见惯的动作,在45团我没有找到那些影子,所以说,团下的士兵更有一种兵味,更具有当兵的气质。能在这儿见识一下真正的作战班排的士兵的风采,于我也是一种收获,否则的话,回到家里,别人让我谈谈部队,谈谈军营,我还不知从哪里谈起。

    我和杨光军闲聊的时候,我说我来当兵主要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在宝鸡太舒服,没有兵味,一点锻炼的机会都没有。杨光军说,那我来到45团装部二连,实在是找对了地方,并说今年夏天,部队又要挖光缆工程,在戈壁滩上干活,那才是对人真正的意志和耐力的锻炼和磨砺。他说,他们去年挖光缆工程的时候,最厉害的一次连续干了48个小时,除了吃饭,没有闲一下,没有合一下眼。平时每天最多休息六、七个小时,蚊叮虫咬,特别辛苦,他说,那时大家穿着背心干活,当把背心一脱,身上仿佛还是窗着背心,满手的血泡、老茧更不必说。“当兵的实在太辛苦了。”杨班长发出此叹的时候,虽然面带着微笑,但那笑容背后,的确意味深长。我的心有种痛感,望着杨班长未老但却布满沧桑的脸,他才20岁啊,只不过在部队里才呆了两年多时间,便把他催的如此苍老。军人确实奉献的太多了,尤其是基层连队的士兵,更是苦啊!

    3月4日

    嘉峪关的风实在是太厉害了,虽然外面是明晃晃的阳光,可一走出屋门,风便像刺骨的刀子猛抽你的脸庞,我穿的衣服本来就比较单薄,真的有种立脚不稳之感,但作为一个士兵,只要有任务,即使是枪林弹雨,也没有推辞的理由。当兵的在这时才会显示出男子汉的威猛。虽然才几天的团下生活,我感觉我已变了很多,我有了兵味,体质也明显好了,至少早上跑步的时候,我的呼吸顺畅了许多。但战友们却说,这几天算是很舒服了,训练量太小了,而对于我,我却已经觉得很吃力了。看来我真的不能适应团下的生活。

    除了训练,更让我难受的是部队里那种特别紧张的气氛,一丁点的小事就会弄得全连官并神经绷得紧紧的。昨天洗澡的时候,一个士官和团里的纠察发生了争执,原因是那个士官走出澡堂时穿着拖鞋,结果昨晚连长把全体老兵叫到学习室,好一顿收拾。这里的纠察工作特别敬业,对军容风纪的检查,对哨兵的在不在位,对走路的姿势都会严格要求,部队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在于纠察工作的力度,我在宝鸡很少看到有纠察去纠违例的战士,因此造成机关兵的松散稀拉作风。这一现象同时说明,人的养成是需要一种强制的手段的,我现在因为松散惯了,到这里虽改了很多,但还是不行。

    我害怕约束,每晚9:30的晚点名,把我弄得极不舒服,一点完名以后,就要洗漱休息,想看书,写字都不让,每天写个日记都要挤时间,还不时因为各种事情而停下来,把自己的思维、思绪弄得很乱。我几乎失去了自我学习的自由。本以为在宝鸡的日子就是暗无天日了,现在想想,那时至少可以很自由的看书写字,而现在才知道当兵的苦。来到45团以后,我才明白,当兵的与其说是最可爱的人,倒不如说是用最美的颂词捆绑起来的囚徒。除了干活,我没有走出过45团的大门,而我很想出去走走,但根本比登天还难。我是囚徒,军装是我的镣铐。

    我必需改变这种状况,我想起了那位和蔼的首长--集团军后勤部的陈富民部长,我想向他谈谈我,一个普通士兵的当兵经历,并祈望得到他的帮助。但他根本不认识我,他会收到我的信吗?我觉得我有种倾吐的欲望,否则我可能要疯的。连长很明显的在挤兑我,认为我是犯了错误被清理下来的。我从他的目光中能够感受到。我没有想到,一个大学生来到军营,竟受到这么多的辛酸。有几个老兵也开始动不动地“教训”我了,挖苦我,干活时都指挥我去做。累点,都无所谓,但我的心灵承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目光。

    3月5日

    昨晚,连长郑大保和指导员王文又把全连老兵集合起来训话,说今年的训练要比往年抓得紧,全连训练水平要上一个新台阶,为争创“先进连队”打下坚实基础。郑连长还说一旦进入专业科目的训练,要求全连每人都能通过,根据新训练大纲,只要认真练了,就一定能达到军委规定的训练要求,说以后每位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听了,头都大了。我真的特别害怕训练,我的体质决定我无法抵抗得了高强度的训练。回到宿舍,我的心仍感惴惴不安,因为我就要面临真正的军旅挑战了。我不想训练,因为一切从头开始,意味着我要付出更多无谓的汗水,看那些军官,那些资格老一点的战友对我的不友好态度,我觉得我在部队是无法得到什么了,与其终究要一无所有的离开部队,再怎么付出、奉献都是同一的结果,我已没有了前进的动力。一切都只是为了年底的复员,部队并非一方乐土,在部队里想很好的生活真的很难。

    来到嘉峪关后,我的嘴唇嘴角便结起了疙瘩,一直没有好,大概是这里的空气太干燥了,我整天感到很难受,很不适应这儿的生活,伙食也特别差,每天都是同一的菜肴,那就是大白菜、土豆、粉丝、萝卜,有时弄点鱼或肉之类的,但很少,总之,比在宝鸡时的伙食差多了。在这儿时间长了,人肯定会变的很馋。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这又是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大约要到树儿发芽以后,我们的菜谱才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变。我期望着有一点新鲜的菜儿走进我们的生活,生活太清苦了。

    嘉峪关的鬼天气,实在是冷。按理说,现在已是农历二月,早已是春天了啊,可嘉峪关并没有因为是春天而用温暖的胸膛承载这些可怜的兵们。一上午都是打扫卫生,营门前沥青路面两边的榆树林不知打扫了多少遍,还说不干净,为了迎接集团军张自强副军长来团里检查,正常的训练都放下了,全团战士都在打扫卫生。风特别大,直往脖子里钻,冷瑟的让人浑身发抖,我没有手套,裸露着手臂在树丛中拣拾方便袋、废纸屑,甚至烟蒂,一个都不能落下。不时一两个树枝拍打在手臂上,刺骨的疼。但谁也不敢回营房休息。部队的形式主义由此可见一斑。但害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士兵。

    下午,我站连值日,风仿佛更大了,郑大保偏不让我站在过道里,要我站门外,连长用有色的眼睛在看我,在整我呢。我看其他战友站连值日不都是在室内吗?但没有办法,我只得站到外面,尽管风很大,刺骨的冷。起初,我穿着大衣,带着皮帽,可是很快教导员过来,连大衣也不让穿,只准穿常服,戴大檐帽。这下可惨了,我冻的几乎失去了知觉,耳朵冰凉的,用刀子割下可能都感觉不到疼。好几次,我实在受不了,躲到门后面想避一下肆虐的风,可连长郑大保一见,便要我站出去。当时我心里就来气,因为一连、三连的连值日都站在室内,有的还坐在那里。我的嗓子都哑了,可作为连长的他,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部队里,无论是在宝鸡后勤部分队,还是在现在的装甲45团,军官从来都把义务兵,甚至士官不当人看,记得我新兵刚下连的时候,老兵王文志对我说:“兄弟,当兵,特别是新兵,你不要把自己当人看,把自己当猪。”那真是实话啊!

    小兵从来就是干活的机器,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身子能否承受得了,都要严格按照他们的意图去做。部队是一片没有温情的地方,特别是官兵之间,而战友,特别是同年战友却会有很深厚的感情,彼此相互鼓励着、支持着,使我们在军营里多少感受一些温情。

    3月6日

    如果在家乡,现在已是柳絮飘飞的阳春,而在嘉峪关这个荒凉的戈壁滩上,严冬依然困扰着我们的生活,没有想到,这儿还是滴水成冰的季节。由于昨晚暖气片里的水渗了出来,今天早晨都结成了冰花,我是连值日,于是我用铁锹铲、拖把拖、扫帚扫,可就是无法清除干净,由于水很多,我的裤腿也沾上了水,一会的工夫,便冻僵了,又是一层冰花,手冻的通红通红的,太冷了,什么时候,天气才能暖和一点啊。听长年驻守在嘉峪关的老兵们说,嘉峪关五六月份,大概才会让人真正摆脱寒冷的影子,不过长年的风沙,却是任何时候都无法摆脱的。我害怕这恶劣的自然环境。

    下午去综合训练场,做引体向上,才做了四次,便再也无法拉上去了。新兵连的时候一口气能拉好几十;做仰卧起坐,我竟一个都做不出来,而新兵连的时候我在全连比赛上还得过第二名,我的体质在一年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以后真的跨了下去。排长谭雷说我一定要加紧训练,李峰叫我做端腹练习,以增强腹肌的力量,我也懒得练,只是象征性地端了几次,已是腰酸背疼,全身难受。我觉得我在宝鸡的时候,体质比现在要好,可能和这里的气候有关系。我一投身这朔漠戈壁的大风中,恨不得把整个头都缩到脖颈里,手都懒得伸一下,觉得那样,对自己的身子都是一个伤害。我想逃避训练。

    昨晚领了津贴,调到45团以后,我的津贴费涨到了120元,比在宝鸡时高了很多,但我并不感到高兴。记得临行前,在宝鸡和警卫连的吴涛闲聊时,我开玩笑地对他说,如果能和他调换一下,复员的时候,我从我的复员费里分500元给他,吴涛只是笑,即便那样,他也不愿意。有哪个傻兵愿意到没有绿色的戈壁滩上,苦熬自己的青春岁月?即便有人说什么,那也是大道理,绝非心里话。我对部队,对生活中的人早已不能保持先前的信任了,部队把我教育的认识了人性中极其虚伪的部分。人都是乐于安逸,贪于享受的,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即便不得不过那种极其艰难的生活,也是被逼的,就像我现在的这样。我对部队早已失去了信心,幸亏部队改革,义务兵只需当两年,就可复员,否则的话,我可就惨了。时间会浪费的更多。

    3月7日

    到45团后,我的眼界开阔了不少,特别是对军事器械方面,我有了全新的认识。在综合训练场,我第一次接触了旋梯、浪木、转轮等器械,对单双杠的训练和动作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虽然我不能很顺畅地完成一些优美的军体动作,但我对动作要领却有了更深的领会,并试着去完成。400米障碍训练场,我当兵一年多来就没有见过,这其中的十道障碍分别为五步桩、跨大坑、矮板墙、二轮凳、独木桥、高板墙、高板墙、绕桩跑、钻洞、爬坑等,我本身跑步就不是很快,更何况要过这些障碍,听说有的老同志跑400米障碍只要1分30秒多一点,而我却跑了近2分40秒,真佩服那些老兵的军事素质。

    我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离一个合格老兵的差距还有很大。

    3月8日

    没有风的嘉峪关是宁静、温柔、且美丽的。这在嘉峪关,恐怕是最好的天气了,没有肆虐的风,有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像母亲的手抚摸着孩儿的脸庞,那么温暖而又慈祥。嘉峪关的天空在晴朗的日子里没有一点杂色,也不像大风来时遮天蔽日的混浊,碧蓝碧蓝的,澄净、透明、悠远,它是那么安静,仿佛没有起风的大海,安详若闺中的少女,清纯而可爱。在蓝天和大地的交接处,祁连山的雪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目的白光。那若隐若现的祁连山脉,仿佛凝固不动的泼墨山水,显得那样庄重和充满阳刚气质的内涵,这是一副绝妙的山水佳作。在嘉峪关,我感受到了最好的天气给我带来的从未曾见过的美丽风光。

    3月10日

    新兵马上就要下连了,在步二连,老兵很少,而新兵多,也就意味着在以后的工作和劳动中,新兵会成为新的生力军。部队中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话“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老兵复员,新兵过年。”这句话说起来挺俏皮,而事实上它反映了一种极不正常的同志关系。在部队,特别是基层团队,新老兵观念很强,有时新兵和老兵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一般情况下,都是同龄兵们在一起玩笑和说话的多。而另一个显著特征,新兵在老兵班中要承受内务打扫的重任,对于那些偷懒的新兵,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即使告到连长那里,连长也不会为一个新兵说太多的好话,最多叫打人的老兵以后要注意。所以作为新兵多半以忍受来走自己的新兵生活,这也是所有有过当兵史的人的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过程。新兵下连以后,老兵们便开始享受生活,除了正常的操课之外,其他杂事全不过问,由倒霉的新兵们去操心,此所谓“新兵下连,老兵过年。”

    由于长期的受老兵的压迫,新兵生活始终很压抑,于是盼着老兵们尽快复员,自己好早日成长为一名老兵,也享受一下老兵的“幸福”生活。此即谓“老兵复员,新兵过年。”

    而我觉得,部队里同志之间应该互谅互助,绝不能因为兵龄大小问题而搞什么新老兵观念。部队的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不单是老兵,也不单是新兵的义务。只有团结起来,才会产生更大的力量,更好地完成工作。作为老兵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充其量只是比新兵多吃了几碗军粮,应该像兄长那样对待新兵,做他们的楷模,而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懒惰损坏了自己的形象,在新同志中带来负面影响,这样于己、于新同志、于整个部队建设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新兵下连以后,我绝不能以老兵自居,作威作福,而要以自己宽广的胸襟,展示自己的人格力量,为人处世,这点很重要。

    3月12日

    晚上,装步营全体战士在营部前举行了本年度分训动员大会,我没有选择任何专业,昨天指导员问我的时候,我说我就学习步兵专业。在部队里,步兵专业是最能锻炼人的,无论是体质,还是军事技能,对自己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和锻炼。教导员侯荣在开训动员大会上讲了话,并作了非常严格的训练要求。说实话,我心里很紧张,在今晚的体能训练上,才跑了三公里,我就掉队了,腿沉的厉害,迈不动脚步,呼吸也很困难。然后,又开始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体能训练项目。我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做动作,虽然我尽了最大的力量,但动作做的并不是很到位,特别是仰卧起坐,我大概只能做十个标准的,然后便再也做不出来了。我的肚子上都是赘肉,一点腹肌都没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训练很苦很累,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决心在以后的训练中,逐步加大自己的训练量,努力提高自己的训练水平,早日赶上那些训练水平高的战友们。从今晚开始,我每天晚上要自己坚持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下蹲、端腹等,只有这样不间断的努力训练,我才可能真正锻炼摔打出来,才能从现实上真正无愧于两年的军旅生活。这样想想,自己能够调到十二师最苦的团,最苦的装步营,也算是上天赐予我的重新打造自我的机会。后勤单位是舒服,可那不是锻炼人的地方。部队里常说:“松炮兵,紧步兵,稀稀拉拉后勤兵。”我一下子从后勤舒服单位来到正规的野战兵团,对自己更是一种磨砺,我所战胜的不仅仅是艰苦的训练,更有精神和情绪上的调整和战胜。

    3月13日

    今天开始正式分业训练,首先进行的是理论学习,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载员组在一连俱乐部,教练员主要由几个士官组成,他们是李建龙、熊志书和臧永春。上午我们学习了81式自动步枪和81式班用机枪的理论知识。下午李建龙班长给我们讲了12。7毫米高射机枪的有关知识。关于枪支,入伍以来,几乎是个空白,对枪支各个部件的名称更是一知半解,头脑里尽是些模糊的概念。在这段理论学习时间,我要好好地熟悉并掌握这些知识。人常说:“没有理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实践。”只有弄懂了系统的理论知识,我们才能熟练掌握手中武器,更好地运用手中武器。

    晚上学歌,学唱歌是新兵连时的事,已经很久远了。今晚杨光军教一排的同志们学唱了一首林中小路,我虽然拼尽了力气学唱,但由于自己五音不全,对优美的旋律仍然把握不准,不过什么事重在参与和尽力去做,结果绝不是最重要的事。

    爸爸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我说好着呢,现在所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部队,所过的才是真正的部队生活。爸爸本来打算来看看我,现在恐怕不能来了,这么远的路。我说,不用来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退伍了,爸爸问我考军校的事,我说不考了,一切都迟了,而且我不想留部队,主要是年纪大了。爸爸让我把身体锻炼好,以后复员不管做什么,至少有个好身体。我说是呀。我现在的心态慢慢的好了许多,不象刚来时那样,看一切都不顺眼,特沮丧。现在想想“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人死不了,就行,坚持就是胜利,正如诗人尼尔克所说:“挺住,意味着一切。”而且,塞翁失马,祸福谁又能知?

    3月16日

    按照团里的规定,今天上午统一组织点验。点验是部队的一项制度,主要是为了清点士兵是否挪用或占有公用物资,是否藏有子弹、刀具等危险品,是否偷看淫秽书籍、光盘之类的东西。以前在后勤部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两次点验,不过那时在点验之前,领导都会事先申明。可在这里却是突然袭击,全团统一组织,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要拿出来,一件一件细看,可以说是掘地三尺,即使你想隐藏什么东西,也无法藏住,第一你没有时间去藏,第二你根本没有地方去放。因为连楼顶、厕所、猪圈都不放过。这样的点验才具有点验的效果。

    点验以后,开始劳动,主要是整理营房前面的花池,把土地翻开,然后从厕所里弄来大便灌到地里,臭烘烘的。我来自农村,对此无所谓,而且在宝鸡的时候,大约也是现在这样的季节,我们也是弄大便,往营院的草坪上搞。现在,我已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当兵就是干那些别人不愿意做的又脏又累的事情。我们班的几个新兵,除了有两个干活很卖力以外,其他几个干起活来,拈轻怕重,有怕脏怕累思想。对于下连才一个星期的新同志来说,这是一种很不正常的情况。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新兵班长在带兵上的失误。我觉得,带新兵,不仅仅是锻炼他们的体能,体质上去了,固然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我觉得是一种过硬的思想,不怕吃苦的奉献精神的培养,一种良好的为人处事的能力和毅力的建构。否则便算不上带了一批好兵。

    下午,去嘉峪关乡挖树坑。今天的风特别大,一阵风来,沙尘漫天飞舞,迷人的眼睛。戈壁滩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石头,而要在这戈壁滩上栽树,挖树坑成了这项工程的重中之重。我们用铁锹,用镐刨地,把板结的石头松开,,然后用铁锹铲出一条宽一米,深一米二的树沟。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还能干的动,到后来,整个工地上几乎没有了先前的说笑,即使笑,也是男子汉尊严强撑起来的威仪。因为我们是军人,不管在什么艰难险重的任务面前,我们都不能低头,那是弱者的表现,谁都不愿意被人看成孱头、孬种。虽然风大,但我们并不感觉冷;虽然活儿很重,但我们并不流汗,因为大风把刚出汗毛孔的汗水马上便风干了。在这样的鬼天气里,直到天黑,我们才完成任务,列队回团。

    我想,也只有军队,才会在这茫茫戈壁上栽树种花,作为任何一个单个的自然人,他都不可能也没有这种气魄和力量与如此恶劣的自然条件作斗争,去完成戈壁滩上绿色的夙愿。只有军队,才能凭借它强大的人力资源和先进的政治思想觉悟,投身到最基本的国家建设上来,就像花大力气栽一株株的树木一样。站在戈壁滩上,沙石瓦砾,方圆几里竟然难见株树只影,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根本没有绿色,没有生命。如果石头有生命的话,那么石头便是戈壁滩上最有个性的生命了。但这种生命是静止的、枯萎的、没有生气的,它让单个的人走在上面,仿佛走在死亡边缘。因为即使再超脱的人,也不能长久面对沉默的石头,过那种没有生命气息的生活。只有绿色才会让人的瞳孔里有种生命的希望之光。部队正是造就这种希望之光的最强大、最自觉的力量。

    3月17日

    仍是劳动,虽然是星期六,可团里安排下来,谁也没有办法。我最反感部队占用士兵休息的时间搞劳动,使疲惫一周的战士们得不到休息,一直处于疲劳状态。但部队的命令,没有谁能够撼动,也没有谁敢去撼,这是部队的弊端。

    今天是挖营房前公路两侧的树沟,并在树沟里灌上泥土,以备植树之用,同时把公路两侧的人行道打理一下,全团将士,将近2000人,站满了道路两侧,又是一场硬仗。直干到晚上六点多钟,我们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回赶,全身像散了架,如果风大一点,都可能把我们吹倒。虽然我们说笑,但说笑的背后,布满了苦涩和无奈。我们的劳动虽然得到了大多数领导的肯定和表扬,却仍有些挑剔的领导专挑毛病,让我们在经受身体的极端疲劳以后,心灵又受到一种更加痛苦的伤害。

    上午劳动间隙,师保卫科在团礼堂对装步营和炮营战士搞了个民主测评,这次民主测评没有让一个军官参加,我想大约是为了避免军官在这件事上做手脚,影响测评效果。这次测评主要针对战士对部队生活、工作,以及官兵关系等方面的问题,我一般都采取比较务实和低调的回答方法。我说对官兵关系基本满意,事实上我有时压根就一点不满意。问对部队哪些最不满,我说是庸俗关系学和不唯才是举,真的,这点我觉得比形式主义对部队的危害更严重,更应该狠抓,把他彻底从部队里清除出去。

    累了一天,一身臭汗,晚上需要洗澡,我们整队去了浴室,一浴室的人,人声鼎沸,可就是没有热水,大家都嚷着,因为两天的重体力劳动,再加上一直高强度的训练,每个人都是一身脏垢,都想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摆脱一下过度的劳累和疲乏。在嘉峪关这地方,水金贵的像油一样,很少湖泊,很少池塘,有的是遍地石头,漫漫黄沙。水都是从地下抽上来的,水房里几乎天天停水,更别说洗澡了。等了好久,水才来,我们欢笑着冲进去,感到特别舒爽,比在八一招待所客房里单个人洗盆浴、淋浴也要舒服。只有在艰苦的环境里,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

    3月18日

    通过将近十天的观察,我觉得二班的这些新兵个个都机灵、聪明的很,但作风却很稀拉。作为下连才几天的兵,从道理和历来的经验来说,应该是作风硬朗,做事勤快利索,不拖泥带水,可是他们看上去却一个比一个懒。不知道收拾房间,不知道整理内务。其实并不是他们不会,而是都不愿去干,你看我,我看你,结果弄得床架、窗子一星期恐怕只擦一次,地板整天脏兮兮的,不是烟灰满地,就是几个瓜子壳顽固地躺在那里,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门后总是堆着一堆垃圾,从来没有及时清理过。他们离开房间后,不知小件摆放到位,小凳、脸盆通常歪七杂八,毛巾、牙刷、鞋架、公用抽屉乱七八糟,根本没想到去管。班长不说,我也懒得说,我发觉班长的能力实在平平,只不过多当了几年兵罢了。

    按说第一年兵,特别是刚下连队的新兵,不知有多乖才对,可这五个家伙,有时还招呼不动,甚至班长的话也根本当作耳边风,完全没有军人的大局意识和服从观念。“是!”“到!”几乎从他们嘴里没有发出过,未经批准,公然在宿舍里吸烟。其实这些表现反映了这批兵根本没有带出来,还没有兵味。我始终觉得,在部队里,除了锻炼自己的体魄,更重要的是学习做人的道理,特别是小节礼貌、服从意识等方面,一定要培养出来,为以后走进社会奠定基础。

    在我的印象中,新兵对老兵有有种最起码的尊重和胆怯,可是在这里,却没有这种情况,有的新兵还相当牛气,这是不称职的新兵班长宠出来的坏毛病。俗话说的好“松是害,紧是爱”如果一味放任,而新兵又把这放任当成放纵自己的前提,那这兵就失去了兵味,同时这新兵也被不负责任的班长给害了。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下午的这件事,我可能还不会作这么多比较理性的思考。今天柴东东在晾衣服时,军衔不知被谁拿走了,结果其在寝室里大吵大闹,甚至班长问其情况的时候,还乱扔东西。班长上前踹了他一脚,东东非但不低头认错,还和班长大吼。这种情况在我的军旅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作为新兵,到部队以后按照在家时的思维,很多东西可能无法理解,但到部队以后,必须强迫自己理解,必需绝对服从。如果说在家,我们是父母呵护下温室里的花朵,而一旦穿上军装,就不一样了,你就变成了一株长在野外的小草,必需有忍受各种恶劣天气和环境的顽强生命力,部队也正是在这方面锻炼了每一个人。穿上这身军装,我们就要学会独自承受各种艰难险阻,独自处理纷繁的人际关系,独自面对一切如意或不如意的事,然后想办法自己去解决。自立,是每个军人必需具有的良好品质或品格。东东没有完成由地方青年到革命军人的真正转变,责任不在其本人,而在带他的新兵班长。

    带新兵,绝对要让新兵有种畏惧心理,使他们整天的生活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否则太轻松了,会使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不能很好地正视。当然这并不是说去打兵骂兵,但必要的威仪却是要有的。私下里,我偷偷的想,必要的打骂也是要有的,当然要掌握个度,度握好了,这班长当的就称职了。

    3月19日

    今天上午,装步二连全体老兵和部分新兵参加了团里搞的录象片的录制。录象片主要是为了提供给集团军观摩看。拍了几组镜头,远镜头取特项体操的表演,主要是浪木、旋梯和滚轮,我参加了浪木演练;熊志书和李建龙搞了战术演练;李建龙带领十几名战士进行登装甲车演练;几名战友的瞄靶镜头;以及团里正在建的营房里士兵劳动的场景。。可以这么说,每组镜头都是在表演,都反映了团队士兵昂扬的训练和劳动士气,传达的是“科技练兵,科技强军”的深刻时代主题。如果在电视上看到这几组镜头,我一定特别感动,为同志们的训练热情和劳动热情所折服,而当我成为其中一名演员时,我没有了这种感觉,相反却有种淡淡的忧伤,形式主义已经根深蒂固地浸入了部队本很健康的肌体,部队的训练竟然也变成一种花哨的演戏,其战斗力还值得信任和认可吗?中国部队如果在形式里拼命地粉饰自己,那么其外强中干的真实形象迟早会遭到应该得到的报应。现代战争讲究的绝不是粉饰的烟幕弹场,而是时刻面临着死亡威胁的真枪实弹。形式主义的最终结果便是冲毁象征钢铁长城的部队,而这个结果的出现,绝不会像演戏这么简单,也不是几滴血或几滴泪所能掩盖的。

    中午,我睡不着觉,便躲在活动室里写字,聊以打发寂寞的时光。突然郑团营上来喊我,说有我的电话,我飞也似的跑到装步营部,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本以为是哪个老乡打来的,却不是。对方问我是不是某某某,从集团军清编分流下来的,我说是。他说他姓李,师里的一个科长,他说我写给陈部长的信,部长已经收到了,问我想学什么专业,驾驶、卫生员、还是汽修、厨师?我说厨师吧!他说先给我说一下,并说部长让我不要闹情绪,好好工作。我说是,并对部长和他表示感谢。

    挂断电话后,我的心里的确有点感动,我是在情急和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部长写了封我对部队看法和一个普通士兵的心声。我想,部长整天日理万机,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士兵的请求不会太在意。没有想到部长这么快就差人给我打来电话,并表示要帮我,的确在意料之外。

    虽然李科长让我等一下,估计会给我安排,但即便不给我安排,陈部长有这份体恤下属的心,就让我心满意足了,他让我感受到部队还存在同情和关爱,还有关心部属生活和工作的首长。陈部长大校军衔,位居高位,能够如此,让人虔敬,其高风亮节,应受我永远的军礼。

    盼望着这春风雨露般的好消息,能够早一点掠过这荒凉的戈壁滩,带给我军旅生活最后的光明和温馨。

    我期待着。

    3月21日

    象每一个早晨那样平凡,阳光依旧在九点多钟才开始真正明亮起来,天还是那样蓝的可爱,虽然有风,但我已经习惯了,置身戈壁就意味着与风沙为伴。我带领几个新兵在炊事班打扫卫生,听说今天师里来了一个庞大的工作组,驻在团里,监督检查团里各项工作的完成和落实,因此,今天炊事班的卫生要格外认真的打扫,我正细心地检查卫生并指挥几个新同志干活。这时通信员过来喊我,说连长找我,我赶忙跑过去,连长正和指导员说话,见我过去,连长用他特有的幽默对我说:“某某某,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宝鸡炒菜去。”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肯定是部长差人让我学习厨师去。连长让我先去军务股,然后回来把行李收拾一下,下午便可走人回宝鸡。

    我心里有点激动,我没有想到这件事办得这么迅速,部长的一句话分量就是不一样,如果没有部长的这句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现在这种晴朗的心情。我跑到军务股,军务股长问我:“你就是某某某吧?”我说是,于是他用一种很友好的口气问我是谁把我办的,我说是后勤部长。他说你赶快收拾一下,去保密室开张介绍信,然后去师里换一下,下午就走。我去保密室让张班长给我开了张介绍信。

    本打算上午就去酒泉,无奈时间已经不早,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免得走的时候慌里慌张。然后找连长开张假条,拿了外出证,到团门口才知道还需教导员批,于是不得不折返回来找教导员侯荣,我走进教导员办公室,他正和另一官军说话,我敬了个礼。然后我把请假事由说了一遍。教导员笑着和我说:“刚从军部下来,又回去,这次回去可不能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每天喝得醉熏熏的,到时弄出啥事,可就不好了”说着在我的假条上签了他的名字。

    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嘉峪关市,我把那些书籍和用不上的衣服都寄回家去,否则我根本无法带走。而丢了,又比较可惜,花了四十多块钱,邮寄回家,毕竟都是些有用的东西。

    嘉峪关市给我的感觉挺好、挺干净、挺整齐的。路虽不宽,但很平整、清洁,并不像戈壁滩上到处飞舞的白色垃圾;楼虽不高,但规划合理,布局精当,很是整齐。各种设施也比较齐全,让人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建立在戈壁滩上的城市。这里没有戈壁上空漫天的沙尘,天空是那么澄净瓦蓝,蓝得可爱。由于时间关系,我乘上去酒泉的汽车,大约半个小时便到了酒泉市,经过辗转,才寻到师部。可惜军务科没有人,军务科长万文山刚去了我们团,蹲点检查,可能十天半月才回来,我把行政介绍信交给师保密员,可是他不愿意开,说领导没交代,没办法,这可是原则问题。我没辙,又等了一会,军务科里竟然一个参谋也没来,师机关里正是上班时间,只能叹气,这是什么工作作风,依靠这样的作风,部队会有战斗力,我的心有点沉重。

    走出师部,我想去师直医院,那里肯定有我在卫训队的战友。果然,看到了谭俊,他竟一时没有认出我来,时间的确很长了,那时我是白净的,而现在像黑碳一样,他怎么想得起来呢?又见到了曾小敏、张媛,他们见到我时,无不怔怔地看我半天,等我使劲解释后,他们才猛地笑了起来。生活真有意思,我没想到还会见到他们。有些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只要有机缘存在,便会发生,就像我和这些曾经的卫训队的战友一样。

    我必须得回嘉峪关了,到五点钟的假早过了,好不容易回到团里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还没有开饭,直到八点,那些战友才从工地上回来,个个满身尘垢,一脸倦容。45团被同志们戏称为民工团,的确有点名副其实。这里真的很苦,想想我挺幸运的,至少在以后的三个月里,我可以远离繁重的劳动和高强度的训练。

    吃完饭以后,我去炮连找到了在那蹲点的军务科长万文山,我把情况讲了,他二话没说,就在介绍信上签了字,让我明天再去师部找保密员办一下,就可以回宝鸡厨师培训中心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给母亲打了电话,说明天就可以回宝鸡学习厨师了,母亲说厨师有什么好学的,她哪里知道,即便这个在她看来没有学头的学习机会,她的儿子已经费尽了周折,她哪里知道,很多战友在我的背后羡慕地看着我啊。又给娅娅、王欣、黄敏、国钰分别打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他们都为我感到高兴。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充满戏剧色彩。如果我现在还在宝鸡当兵的话,我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而是安于现状,等待复员。可是到了45团,压抑的生活环境逼迫着我,必须竭尽全力改变这种现状,以求得比较满意的生存状态。于是在一番努力之后,有了这样的结果。生活中的际遇与祸福,谁能参透他们的辨证关系?

    3月22日

    昨天的事没有办妥,吃完早饭,我便去酒泉师部,把师里的行政介绍信开一下,今天比昨天热多了。我的心情很好,我闲漫地打量着酒泉,这个有名的西部重要城市,作为我国的卫星发射基地。几乎每年都要从这儿发射升空几颗卫星,其也因此闻名世界。只是发射中心远在大漠深处,远离市民聚集的市中心。听说大漠深处的哨所里的战友,耐不住寂寞,通常有战士因此而精神出现问题。在宝鸡解放军三医院,每年都有来自大漠深处的战友去那里的精神科治疗,可见大漠深处是多么寂寞,当兵的付出是多么的大啊,但是和平时期的士兵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和嘉峪关相比,酒泉的建筑要显得凌乱的多,不过总体来说,也还可以,毕竟都是戈壁滩上建起的城市,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办得很顺利,杨班长给我开了介绍信,本打算去看看和我一起来到12师的小老乡俊俊,可是他还在张掖,在祁连山里面,便只得做罢,电话也打不通,心里觉得很对不起这位小老乡。

    我坐车往嘉峪关赶,将近一点才回到团里,只在嘉峪关吃了一份麻辣粉,没有胃口,人激动的时候,饭量也会有所减少。回到团里,我和李建龙班长道别。李班长在我到嘉峪关的这段时间里,可以说对我很不错,听说今年他可能要提干的,到时可是中尉军官啦。心里默默地祝福李班长。

    我的伙食关系没有退。司务长去财务股,财务股长说没有钱,虽然不多,才75元,但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我找连长、指导员,他们让我下午和司务长一起去退,连长让我说是部长让我去学习的,相信会给退的,并说现在人有的就是这样。我笑。连长郑大保说话挺有意思的,不过说的很多也是实话。

    整个过程办得都挺顺利。唯一不顺的还是退伙的事。财务股长坐在那里,除了说没钱以外,不作任何解释。我和司务长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办好。我的确很气愤,几十元钱的小事,在团财务股竟无法解决,而且股长一脸傲气,对一个义务兵的正当权利视而不见,我想这是军官对士兵利益的严重侵犯。因为我还要去师部,赶火车,为了这事,可能会误了我的行程。但很无奈,最后我只好把这件事交给司务长帮我办一下。我深切地体会到了基层团队战士所面临的官僚主义,像财务股长这样的军官再多一点,官兵矛盾不激化才怪呢。

    司务长害怕我赶火车迟了,帮我叫了辆的士,我一车到师部,最多花了5分钟,就把手续搞齐全了,然后去火车站。酒泉火车站是个小站,旅客并不多,去售票窗口买票,才知道今天已经没有去宝鸡的火车了,有去兰州的,但票价太高,而且还要转车,我只得买了一张明天下午一点的1068次列车票,谁让我是个穷当兵的呢?

    晚上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只得花六元钱找了一家小旅社,房子很破,床铺上的被子、床单很久没洗的样子,没办法,只有这样将就一晚。买了点吃的,当做晚饭,这时才感觉的确有点饿了,我吃着面包,就着没有味的白开水。吃完后,感到很寂寞,便走出小屋,到候车厅里转转,里面贴了不少通缉令,原来大西北还是犯人“逃难”的地方。我用公用电话又给黄敏打了电话,让他明天接我。然后走出候车室,在广场上闲逛。酒泉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星星稀疏地嵌在辽远的天空上。眨着瑟冷的眼睛。但我现在并不感到寒冷,马上就要离开这个萧条,没有生气的戈壁滩,回到繁华的城市,那么多曾经熟悉的朋友或战友,又将见面,所有曾经的不快和颓丧都将如烟杳去。

    我没想到在部队里,我还会有今天,但我真的有今天,感谢部长,他让我体味到了部队中难得的温情。

    3月23日

    虽然昨晚我对旅社的老头说,今天早上别忘了喊我,而事实上我根本睡不着,一夜不知醒了多少次,被子里的一股异味刺激着我的嗅觉,很早便醒了,大约六点五十的时候,我起来上了趟厕所,看天还蒙蒙亮,寒冷的晨风拂过我的脸颊,我打了个寒战。回到屋里,我是再也睡不着了,只得拉亮灯,呆呆地望着并不白的石灰墙。此时,部队里早已是喊声震天,战友们正在出操,背着十几斤重的背包。来到嘉峪关的这二十多天里,每天早上都汗流浃背。打开电视,满荧屏的雪花点,竟连声音也没有,只得关掉。一个人在酒泉火车站的某个小旅馆里过了一夜,这是我不曾想象的,就像我当初在宝鸡当兵,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来装甲12师45团,会去嘉峪关,又会奇迹般的重回宝鸡。这次在团里,我的确成为不少人关注的焦点,大约七月份,我还会重回45团,但我想,那时的状况与现在比起来,一定大不一样,至少在很多领导的眼里,我是部长的关系,这是什么概念,在当代中国,日益世俗化的生活便需要这样的概念。

    我随便吃了一碗方便面,另加上一袋榨菜,感到便很饱了。然后,我离开了旅店,取上行李,坐在候车室里。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就坐在酒泉火车站候车室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座位上,虽很平静,但心潮澎湃。回想我近乎传奇的军旅生活,的确也是一个值得炫耀的资本。

    到12师45团,虽然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二十四五天,但在这短短的日子里,我的思想和经历都有了非常大的改变和提高。我见到了戈壁滩,见到了戈壁滩上贫苦的农民,见到了用泥巴垒成的土围子的房屋,见到了火车上一双双像西部一样黯然无神的目光。西部真的太贫穷了,虽然嘉峪关市很美,酒泉市也很美,但那只是茫茫戈壁上太不起眼、太不起眼的小点,还有更多的地方是永远无法摆脱的荒漠和沙砾。

    在来酒泉的火车上,那时我的心情是何其暗淡糟糕,仿佛自己要去赴一个“死亡”的约会。在我离开宝鸡的前一天晚上,我的那些老乡战友,个个泪流满面,而我亦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车过武威,那无际的戈壁和戈壁上寸草不生的石山绵延不断,我当时悲观的想,假如把我随便遗弃在戈壁上,我都将难以走出戈壁,找不到生存的机会。

    来到嘉峪关城墙底下的装甲45团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曾经的军旅生活。在宝鸡的日子,简直和军队隔离的太远,唯一相同的就是我还穿着一身军装。到了45团以后,我才找到了真正的军人感觉。冲天的号子吼起来,高强度的训练搞起来,每天过的是那样充实,因为没有一天自己会很轻松的过下来。一会学习理论,一会学习政治,一会组织训练,一会又要练体能,一会还要大规模的劳动,整天紧张兮兮,累得腰酸背疼,累但充实。也许只有在这种高强度和快节奏的生活中,才能把自己打造出来。

    到了45团以后,我发觉部队对西部基础建设的作用简直太大了,挖光缆工程,挖树坑植树,在平原在江南,这也许并不算什么,可这儿是茫茫的戈壁,栽一棵树都要付出极其繁重的劳动啊。穿着橄榄绿的部队官兵在驻守西北边疆,保家卫国的同时,用他们的青春和热血在西北大地上种植另一种绿色,托起另一种生命。我从每一个脸色黝黑的战友的脸上读出了军人的坚毅和奉献,一种其貌不扬的伟大。这便是军人,平凡而又伟大的军人。那天我和熊志书聊天的时候,我说也许若干年后,再到嘉峪关,我可以自豪地指这通往嘉峪关城楼的旅游大道两旁的长青树说:“这树里有我的汗水啊!”我会有一种成就感和骄傲感。熊志书说就是,事实上,在大西北,军队栽的树简直数也数不清,几乎每一个工程里都流淌着来自祖国各地的军人的汗水。

    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重回宝鸡。真要走了,才觉得心中也有一种眷念,虽然七月份我又会回来,但和沙石戈壁建立的感情却开始在我的心中萦绕。人生有太多的驿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即使宝鸡还不一样,我最终的归宿应该是我的家乡。我是父母唯一的儿子,我无法不回到父母身边,尽一份为人之子的孝心。但在服役的两年里,我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青春悉数地献给我生活的每一个驻地,我是一名军人。

    1068次列车下午一点从酒泉开出,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在一位大叔的帮助下,登上了火车。一声长笛,我在心中默默地说,别了,酒泉;别了,嘉峪关;别了,茫无际涯的戈壁滩。列车在广袤的戈壁上奔驰,一路飞沙走石,还有的便是寸草不生的绵延不绝的叫不出名字的石头山。太坚硬的石头,有时会成为一种贫穷落后的象征,在西部,这一点尤其明显。我有点困,便扒在桌子上休息,昨晚没有休息好,再加之近两天以来的奔忙,一会便沉入梦想,列车虽然颠簸,但并不防碍我的休息。睡了一会,便和几个同座的旅客闲聊、说笑。一个人的旅途是寂寞的,上次和俊俊来酒泉的时候,那时的心情是暗淡的,而现在,一切都已无所谓,我在想,七月我再回嘉峪关的时候,我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酒泉火车站等车的时候,我给黄敏打了个电话,不知明天他有没有时间接我,我带的东西太多了。车窗外,此时是漫漫黑夜,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明明灭灭,让人感觉很清冷。已经是夜里三点了,兰州早过了,什么都看不着,夜旅给人的是难熬的孤寂。但此时,我却并不感到难受,一种黎明前的黑暗。明天,我就能见到我的战友和老乡们,每想到此,我便会由衷的感到兴奋。

    刚刚吃了块面包,肚里便很饱了,只是口渴的厉害,火车上早断了开水,也没有卖矿泉水的,大约要等到明天早晨了。旅途总是这样,让人有着这样那样的缺憾,不过今天于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因为我的心情是畅快的,畅快的心情可以把驴叫当成最美妙的音乐。

    我发觉,在西部的火车上,乘客的眼神多是灰暗的,没有南方人的聪明和智慧之光,总给人反应迟钝,被贫穷磨去了锐气的感觉。而事实上,西部人的确是贫穷的,地理位置的局限,让西部的发展与东部相比,总是差了很大一截。但随着西部大开发的逐步深入,这些会悄悄地起着变化。但愿不久的将来,在火车上看到的将是那些精明的西部的眼神。黯淡之光不应该总是笼罩在西部的上空。

    放下手中笔,再作一短暂的沉思和愉快的遐想吧,白天我就会踏上宝鸡的土地,重圆一个梦,也重新给自己下个定义。

    后记

    二十多天的生活,我感触很深,让我对部队产生了这么多复杂的情感,但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自己,真实的部队。今天把它们发表出来,一来留做对自己部队生活的纪念,二则让喜欢部队的朋友了解一点部队。

    我承认我对部队里的某些现象存在看法,那是因为我对部队真的有了感情,我爱部队,我希望部队强大,国防强大。

    希望我的杂乱的文字能给大家带来一点思考,那我便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