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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医院看病,公费医疗交费处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我来的早,前面还有一个人就挨上我了。这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插队,我听见她只低声解释说:急诊。后面是一个老太太,本来一刻不停的唠叨说着这个医院办事效率低,队要拍这么长等之类的话,对这个插队的人倒是安慰起来:你下一个就递过去。我前面的一个老大爷也表现出谦谦君子的态度,我斜站在一边等着这个妇女记帐,这时我看见这个妇女把公费医疗症递到窗口的时候,手微微颤抖着,我有点好奇,想着她得的什么病会看急诊呢,是不是外伤什么的,想着想着我有意识的注意了一下她放在柜台上的诊疗单,在年龄一览,填着:69,我立刻想到那是她的父母亲了,老人家不知突然犯的什么要紧的病,儿女这样惊慌,是不是她的已经鳖鳖老矣的父亲或者母亲突然晕倒在家里,保姆临时通知他们,他们顾不得给单位请假就直奔父母家,火急的把生病的父母送到医院来了,刚看了急诊医生,医生边稳定病情边开诊疗单,他们什么也不说,只递给患者家属一张诊疗单说“先交费”然后子女就慌手慌脚地跑来了。关心则乱,父母躺在病床上,那个给于自己生命、帮自己带大孩子、关心自己一点一滴的变化的人躺在病床上,等待生命的宣判,也许,也许,父母的情况会很遭,也许这意味着以后的生活会走向另一种境况,一切都是可怕的未知数,拿诊疗单的手能不颤抖。
人世间最可贵的真情。
我的鼻子一酸,我忽然想到我的父母,去年我妈妈偏瘫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妈妈说手发麻,姐姐从上午就给同是医生的哥哥打电话,两个哥哥到下午才商量出办法,找车送妈妈去医院。从此我的妈妈就瘫痪了,院子里再也见不到妈妈忙碌的身影,我再也吃不到妈妈炒的辣子鸡,烙的葱花油饼。
妈妈在老家,一切都是姐姐和一个保姆打理,至今保姆的费用来自妈妈不多的一点储蓄,儿子媳妇们要等到老太太的钱花干了再出手。我在老远老远的另一个城市,自顾尚且不暇,没有能力孝敬妈妈。
爸爸今年四月去世,去世前几个月因为神经末梢损害,站不起来了,我和姐姐力量小,没法侍候爸爸,爸爸一刻不停的要求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爸爸是个爱热闹的人。我和姐姐架不动他,两个哥哥虽然守在身边,对这些要求充耳不闻。爸爸有我们四个,爸爸生前最大的理想是各个孩子家轮流住几天,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可爸爸到死也没实现他的愿望。爸爸病重前一两年的时间,对儿女已经绝望,天天要去法院告孩子的不孝,后来爸爸不大能动了,侍候他的保姆把门关上,爸爸就开不开,爸爸扯断了电话线,撕毁了电话本,爸爸最重感情,可他已与这个世界诀别了,去世前的几个月,我们辞退了保姆,四个子女全守在身边,可爸爸已经不认得我们了,这时的爸爸没有了理智,也没有了可以走向法院告状的力量,爸爸的生命全仰仗在他的子女手中,自诩“精神孤儿”的大哥就说“一天不给你东西吃就饿死你,一晚上不给你盖被子就冻死你”两个哥哥在一起就开爸爸的批斗会,爸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涂抹成世界上最恶的一个大恶人。那一段时间我在爸爸身边,我既不能延长爸爸的生命,也不能减轻爸爸的痛苦,更无力左右父亲遭受的精神虐待。
相对于爸爸给与过我的无私的爱,我付出的太少太少,我是不孝的,所以在爸爸的葬礼上我一直努力说服我自己:不哭。我已经失去了哭的资格,爸爸生前我不能给爸爸一个愉快的人生,爸爸死后再嚎啕大哭,太矫情。
我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