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曹家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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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除夕天还不肯收晴,霏雨夹着雪花一阵紧一阵地散落,剌骨的寒风不时把冰凉水珠飘打在大众浴室门前街沿等候洗澡人群的脸上,更增添他们的寒冷和苦楚。个子稍长的方昂山换了换冻得发僵的手,乘雨伞移动的间歇望望人头攒动的售票处,焦躁地想还得宁立多久?他后悔没有穿来那件狐皮坎肩的翻毛大衣,昨晚正是披着它倦缩在由于节约能源关闭热水汀的会议室里,依靠不断下灌的浓茶,才使脑子活跃翻腾不断燃出思维火花。今天出门时刚走下台阶,爱人忙不拿着大衣追赶上来,是自己硬是不要,怕穿上这件过于体面的外套出现在群众场合会给他这个市长增加拘束和累赘,产生不必要的隔阂心里。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排在前后的人都衣着很好,毛呢涤料显然已经大众化了,几个青年人更打扮时髦考究,倒是方市长身上扎的老式棉袄太陈旧了。他吁了口气,随着队伍缓慢移动不时跺跺脚。

    突然,一个孩子的哭闹声响起,紧接传来妈妈怨恨的责骂:“死丫头,吵什么?要洗澡得别怕吃苦,你奶奶还没有福气来这儿挤呐,她只好过个邋遢年了。”

    方昂山心猛一哆嗦,他很想跑过去抱起紧捱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把她冻红的脸蛋裹进自己暖和的胸怀里,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害怕孩子由于陌生会吓得更加号淘大哭。方市长只是默默掉头走去,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母女俩感激地上前几步,他现在是站在更加临风的后面

    终于,在身后许多人企羡目光注视下,方昂山手里已攥着块乌黑油亮的狭长竹签子,上面用红漆写的“统室”二字早经摩挲已十分模糊斑驳。价格很是便宜,五元钱递进去,园洞口还呼啦啦扔出二个铅币。

    方昂山推开水雾迷漫的玻璃大门,迎面是一条光线幽暗的甬道,他很不适应地闭闭眼,稍微间歇下步子。面前的景象清晰起来,他发现女同胞的浴池入口处是被照顾设在前面,但贴墙坐或站满拎各式包袋的女客,打头有一张横放的木板桌,二位盛气凌人的女服务员把着关,她们习惯漠视用手势施展恩惠。

    欢跳的门帘在上下启合,也牵动每一个渴浴者的心弦。不过这儿没有过多的喧闹和争吵,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完美的道德修养仿佛全充分汇集在这段不长的距离中。

    作为一个男性顾客,方昂山拣挑的是毋须滞留的三等统浴。他把步子跨得大大的,但很快他被阻了,统室门口也排着长队。老方浓眉紧蹙无可奈何地收住脚步,又一次直挺挺排在人后。他瞧瞧表,下意识地观察起浴室里外进出人的交替速度。呵!5至6分钟一个,自己位置在17,说明至少还要化费一个半小时才能逾越障碍进入更衣间。

    多么令人惋惜的90分钟啊!自己工作的职务和所负责任在这些分分秒秒中平时将换回多少实际意义的成果,在最紧张的时候,他常常闪电式地穿梭列会,把市委精神提炼浓缩到最精华语句,然后用生动的词汇化释,某某会激起与会者热烈的掌声;要不批阅秘书递上的厚厚文件夹,抓紧处理果断解决许多当务之急的问题。而现在只能白白扔掉了,特别看到身边有个青年工人正全神贯注地在学习外语,旁若无人地大声朗读单词更觉得馋眼。

    人大概都有一种特殊习惯,至少自己就是这样,有时在宁静的场合不能止住急剧奔腾的生活节奏,许多繁杂的思绪会浪潮汹涌逼着你在房间地板上来回走动,很难能静息下来认真学习。可是在短促间歇或在颠簸的旅途以及等候中反而会变得聚精会神起来,好几本理论专著、经济手册等都是在这些场合中伺机啃光的。可惜今天除了一只盛着替换内衣和毛巾肥皂的尼龙网眼袋外,片纸尺寸都有未曾带。太匆忙了,方昂山苦笑了一下,摸摸瘦削双颊,开始回想使他经常忐忑不安的群众来信:洗澡难,难于上青天!多少行这样忿懑的字句,此时此刻更加感受到真实的份量。他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然而,市长纷纭庞杂的脑海又飞速旋转到昨晚会议争论的场合中

    会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在朦胧中坐车驰过湖滨大道,依稀听见火车站的大钟响了二下。晚餐后整整六个小时的争论并未达到预期目的,各管一方的几个市长及分管常委们明显分成二派,相互喋喋不休诉说理由欲折服对方,只是自己没有明朗态度。难怪啊!三年前市委下大决心打出的这张牌是化费无数心血的、耗用了多少地方积余资金抢上大建设项目能半拉子仃了吗?要重视民生,中央工作会议精神应该迅速落实贯彻,作适当的调整,坚决地调整,多给老百姓办些实事。可是感情偏偏羁绊,这关系到形象和政绩。他想算笔细帐,希望迂回争取一下。现在的建设和战争年代多么相象,当自己的部队用鲜血和生命夺得了前进阵地时,上级突然下命令撤退,这是多么地依惜难受啊!他非常理解电影红日中的石连长,这种真情实感没有亲身体验是很难感受到的。难道如今他能骑着烈马狂奔吗?不!作为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指挥员,更应当权衡得失,纵观大局,克制感情。

    “喂!你的号牌呢?”

    粗鲁的么喝使方昂山惊恐地收住翻腾的思潮,不知不觉他已移步到入口处了,胖胖的,耳朵上夹着烟卷,嘴上还刁根正在吞云喷雾的服务员叉开大手向他索取入浴凭证。糟糕!竹签子不知乱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惊得头上冒汗,双手忙乱翻摸,身后的顾客毫不客气地插了上来,他无奈地眼睁睁望着捷足先登背影,实在丧气透了。终于,他记起竹签子很可能会下意识当作笔插进上衣口袋,果真是这样。他捏着竹签,怅然再次耐心等候,不过很快,这意外的落伍竟是件好事,使他在门口能够有较充足的时间熟悉里面大大变化了的更衣手续,否则自己匆忙进去一定会洋相百出。

    他怎么会完全生疏?在前来的途中和等候买票的期间,有一股令人眷念的感情在萦回起伏:早年老方是经常下基层和工人们一起进出大众浴室,那是在紧张的劳动之后,大伙蜂涌直入,嘻笑打闹,在这湿润暖和的空气中畅快抖落一身泥垢和疲倦,享受大池热水浸泡无比舒服感觉,这那是多么地欢渝适意啊!服务员亲热相待,递上茶水和毛巾,彼此亲密无间。是因自己职务的提升,条件变迁,自由交往的范围才越来越缩小。十几年后的今天仅管大众浴室的房子结构没有多大改变,园木廊柱上大概朽腐被包上层水泥浆砂,天棚下沿增添了二排用绳子开启的气窗替代了早先的老虎窗,中间烧着红红的炭火炉子不见了,用上蒸气气汀,四边吊着滋滋冒热气的白铁管。老方陡感陌生,真的有些不适应了。

    瞧,记得过去顾客脱下的外衣长裤,工作人员用根竹杆高高挑挂在房顶木排钩上,背心短裤是按放在座位边小茶几的空隔内,鞋子脱落随弃在地上。现在凡是个人的物品,不管头上戴的,脚下穿的,里里外外,肮脏清爽一塌刮子统统塞进屁股下面的木箱中,一人一只一把锁,外吊块串牛筋的号码铝牌牌。这说明加强了个人责任,是人格的提升抑或人性的尊重?一时总感到缺少了什么东西。至于想象中的披浴巾、递毛巾、敬茶水,甚至为吸烟人点火等等也自然免去节省了。方昂山有些不快,他想,这是种什么样的简化,难道任何简化都可冠名“改革”么?服务单位的文明礼貌被人为地亵渎了。但市长能归咎谁呢?就是这样几个服务员还忙得汗珠滚滚。一切形式都是从属实际内容的,只要能对付得过去,那怕无所礼节也会让人习惯的。

    只是他是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特别当自己被服务员领到一个才洗好澡白花花水淋淋的顾客面前,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拘促。为了加快交替速度,每一位新入浴的都是对另一个刚出浴的催促和挤压,眼前这位仁兄面对触目相视的他只好胡乱地拭抹了几下,着急地往身上套衣裤,湿哒哒潮腻腻没有一件能穿挺拉直,要扣的都不及扣了,而那入座铝牌由于长期反复的浸泡,牛筋吃住难以除脱。看到那人呲牙裂嘴地费劲,老方上前帮助,铝牌是撸了下来,手腕上红紫的黑印已深深烙在市长心里,还有一张淳扑憨厚苦脑人的脸。

    等方昂山最后层内衣脱尽时,身上的几处伤疤立即整个裸露出来,引起在旁已剥得一丝不挂刚才读外语青年的关切:

    “老同志,你身上的疤是工伤还是生病开刀留下的?”

    方昂山眯缝眼笑笑:“你猜呢?”

    “工伤!一定是工伤,而且伤得很厉害,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处的瘢痕。”

    是的。处在今天和平环境中的年轻人,是很难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他们不能识别被枪炮火弹摧残肉体的痕迹。“工伤”!这二个每月使他感情难以控制的事故报表中用粗笔勾出的数字,也同样震撼这位年轻工人的心,产生如此直观自信的回答。

    是太多了

    他很想围绕这个问题聊一下,但没有开口,也回避喧扬自己伤疤的来历,他知道尽管最最轻描淡写的诉说,在这种场合里一定会立即招受到许多热心群众的爱护和照顾,这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不便,妨碍自己下了很大的决心前来洗澡的初衷。

    然而年轻人还是伸出了友谊之手。

    “老同志,浴窒条件差,你身体不好,我帮你一起去洗。”

    方昂山没有回答,他很需要有个伴,毕究上了点年纪。但自尊性使他未能颔首,也不作出拒绝的表示。二人相随往里面浴间走去,很快老方感到自己是多么需要这种帮助啊!

    太出乎意料,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他万难体会到实际上比群众来信描绘得更加混乱的情景。低矮昏暗的狭小浴室,挤满赤条条的人,混浊的空气、汗水,热雾交织成一股特殊气味要把自己胸口都窒息住了。他的血液急速上升,头晕目眩,只得紧紧地拉住青年工人的粗壮手臂才不至于倒下。

    “请让一让,同志,照顾下老年人。”

    年轻人边招呼边携着老方前挤,每移动几步都要踩到别人的脚,都要挨着他人抹满皂水的皮肤,都要听几声怨言和詈骂。可以说是绕了九曲十八个弯,不用泡热水,方昂山每个毛孔都已沁出汗水来了。

    照样,大池处也不尽人意,每条堤边上都有忙碌洗擦的身躯,池水很脏,面上浮积层皂泡油腻,虽然四面墙上都有斗大的红字“肥皂水不准入池”但终因泡洗的人太多也难以控制。人人都带着肥皂,那个不想入浴擦掉身上的污泥,而水,大池的水,挤在这里的人都只能依赖白瓷砖堵围的不足30平方米的热水啊!

    他不想挤进去入浴,用木杓舀了水在身上泼洗,年轻人说服了另一个同志,让出了一块地方给留有伤疤的老人。方将木杓给了青年,就在他旁边浇洗,嘴上还舒坦地啊啊直叫。

    方昂山伸下腿去,水很烫,人受不住又屈伸上来,仅用脚背轻轻地撩划,慢慢地皮肤与水温相适应了,才开始渐渐探下身去,最后可以倚着池边全身浸泡了。尽管他理智上清醒自己现在是在大众浴室的澡堂子里,可是手却好几次下意识地摸索背后磁壁上熟悉的开关来调节水温,他家的浴缸就有这个设备,儿子还吵着再装个热换器哩!这小子,过几天让他到这里来洗。在这里,水温对每个人,不管年龄大小、身体强弱、职业不同,秉性如何一律是平等相待,无丝毫特殊可言。为什么自己开始会如此不适应昵?想到这里,市长把整个身子囫囵泡了下去,他真正开始洗刷起身上的污泥了。

    方昂山半阁着眼,舒展身体,不时用水摩挲浸泡在微微湍动热流中的肌肤,每一根未稍神经都在松弛,从上到下有过久违了的通爽适意。众多油污汗臭的气味阵阵袭来,唤起他往日的记忆。他仿佛在农家暖烘烘的棉被筒里,那散溢劳动汗水,残留原野阳光,触踢粗布纱线多么地虚弱和困倦哟!日日夜夜的急行军,凶狠战斗,无情撕杀,他带领一个营为南下部队插进敌后争取全线反攻开辟道路,在崇山峻岭的大坞口被敌军队团团围住。挺住,一定要挺住!战士们个个人豁出性命拚红双眼,子弹打光了用石头,敌人近身了就肉博,一排排倒下去又一个个站起来,从天明到是日落,阵地始终没有丢。当后续部队赶来击溃敌军时,一营人只剩下几十名浸透血浆的勇士。他也受伤了,巨大的悲愤和极端的疲乏伴随激烈的剌痛,见到友军后訇然倒下了,不久又发起阵阵高烧。更难受的是由于长途跋涉,栉风沐雨浑身生满的疥疮感染化浓,针剌火撩般地折磨他,他被留下安置在附近村民家中。

    这户只剩下祖孙二个其余男女都被凶狠残杀的破宅中,第一天的遭遇是如此难堪:一位满脸松树皮似的绉纹、枯干的眼眸子里没有丝毫热光的老大娘,硬逼着自己脱光衣服坐进只乌迹斑驳只有下半圈的破缸里,瘦弱的孙子端来一锅充满硫磺味的热水,大娘俯下身欲给他揩抹。多不好意思,方昂山扭伲不让,遭到老人的严厉呵叱。她不管他痛苦得阵阵呻吟,毫不留情地撕下粘血的布挂短裤,用竹梢醮水拨打,泪水都给痛出来了。当擦拭干钻进被筒时已全然无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中感受到的就是这股至今淡忘现已复苏的气息。半夜醒来他瞥见大娘和小孙子竟钻在干草堆里睡觉,他强力支撑起喊了声:“大娘!”即因虚弱很快又失去了知觉。以后,为了救护这个素不相识的子弟兵,在敌人搜捕时小孩子又为他引开敌人倒毙在无情的子弹下。呵!战争年代人民作出了多么巨大的贡献,承担着惨重的牺牲和痛苦,这为了什么?今天,这些日夜为社会主义辛勤工作普通劳动者应该享受到什么?大娘早已长眠,而自己呢?曾离别时跪在老人脚下所说的那些话今天全都涌上来了,好日子,是的,应该过上好日子!方昂山茫然四顾,泪水盈盈渗出眼眶。年青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挤下池来,他挨近身子,为尚沉浸在疚愧自责的老方擦背。面前现出的火热情感和闪光精神,又使他感奋振作,他猛地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也相欢着为这个青工抹洗,不管青年人如何执拗躲避

    该出去冲洗了,他俩相携回到外间冲洗室,面对滋滋冒热气的淋蓬头,方昂山没有勇气再向前跨步。是不是怵怕从上而下急剧喷洒的水柱冲涮力。不,他是有一次在生气,这象话吗?灰白的屋宇下只有二只水蓬头的管口,管口上还用不紧配的硬木契塞住,水从木塞多处空隙中呈抛物线无力飘散成七八条细带,下面挤轧着许多人,大家互相推搡,极力地沿水带匝转,显得十分地狼狈。方昂山想如果这是为了节约,那节约实际上失去了意义并达到苛求捉肘的程度。而他所了解的在不少地方能源浪费又是触目惊心的,原油、煤碳、蒸气以及成套进口设备在一些败家子手中白白糟塌。同一种制度下的二种鲜明对比,作为分管这个区域的长官应负什么责任?难道仅仅是惶悚不安或负疚惭愧么?他缓缓低下头,强压住怒火,但腿肚子如同罐满重铅怎么也挪不开步

    榭顶的白发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又一受到人们的照顾,好几位谦逊地让出地盘,年轻人又递上毛巾香皂,他没有推辞,他想快一点,尽可能缩短自己占据的时间,可惜,事与愿违,正在淋水的管口突然中止,大家昂首翘望,有人还使劲地摇晃铁管,除了滴滴哒哒掉下几点外,就是不再出水。众人乾耗着都急得哇哇吼叫,终于来了,开始滋滋作响,不久又点点下垂,渐渐连珠成串,俄顷热雾弥漫汤得要撩掉人皮。还没等人适应水又急剧变凉,冷得如入冰窖浑身粟起鸡粒。方昂山火星直冒,他硬是一步不动,任便凉水从两颊顺着脊背淌到腿跟。他记得有次在战场上,全团人马待命潜伏,寒风卷着冰雪不仃地下着,把战友们身上的暖气都带走了,除了一双双喷着复仇的眼睛,其余都已冻僵了。当时方昂山想,为了胜利和人民的和平幸福,那怕牺牲自己也一定要出色完成任务,他纹丝不动。然而今天,我们还在使用这样的澡堂洗涮劳动的汗水,方昂山痛苦地仰起脸让冰冷的水无情地抽打。

    其实,并没多久,这位一直陪伴相助的好后生已说服另一个青年人空出只盥洗盆给方昂山,他不忍让体弱又带伤的老人在凉水下受罪。不过,待方刚注满一盆热水,身后又挤着数位等候洗沫的顾客,他实在洗不下去,即匆忙揩干走了出来。

    当方昂山穿戴完毕再次经过甬道,他发现一起排队买票的母女俩还坐在女宾候洗椅上,孩子已经疲倦入睡,嘴角上漾出甜密笑涡,也许她在做一个有趣的梦。妈妈的眼睛是茫然的,她的忍耐已经把什么都淡忘了。而门外,照样又是一条冒雪凌风伺立的长龙。

    路,高低不平的路在泥泞旧街上延伸,脚下有冰渣、水坑。方昂山心情沉重地中跋涉着,无数张脸与赤裸裸的身躯在他的头脑中口叠影,又化为张张信笺。转过弯后,迎面是一条新开僻的宽阔大马路,二旁耸立着幢幢新建的高楼住宅,奔腾的车流,灿烂的灯光,还有人层层窗口中散发出来的浓郁温暖的气氛,使方昂山精神为之一振,他凝视良久,心情豁然开朗“对!就这样办。把拳头伸回来,下马,坚决下马!集中一些地方资金兴办人民迫切需要的民生工程。

    想到这儿,市长仿佛胸有成竹,甚至在设想今后新建的浴室应该增添些什么,包括那个热换口,噢,还有孩子的洗澡地方。要不了多久,他相信将会在家家户户普及的。

    他大大吸了下凉爽的空气,迈开步子,扎扎实实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