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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镇位于大峡谷之间,呈三角形,一面倚山,一面傍水,只有东边一条通往外边的出口。
子夜时分,一个娇俏的身影悄悄地在西面山麓里的树林间行走着,山上种植着樟子松、云杉、白桦等等树木,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其实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镇外。
因为怕镇子的出口有人守着,阮真真选择走这一条,会知道这里有条小路也纯属偶然,她在观里住了好几天,有一次她看到花道士说要下山,却不朝山下走,反而往观后的山麓走,她就悄悄地跟在后面,居然发现了这条隐藏在高大的树林和灌木丛中的小路。
没用多少时间,阮真真就很顺利地从小路出了乌龙镇,回头望了望远远的镇口,略一沉吟,决定向西行。
与乌龙镇相邻的两座镇子,一个是往北面的桑梓镇,路程比较远;另一个是朝南边行五十里的马家镇。她没有马匹,一时半会只怕很难到桑梓镇。
她不敢休息,既怕乌龙镇的人看到她,又怕兀鹫发现她的踪影。
所以片刻不停地赶路,饿了就摘些野果子裹腹,直至午时,她终于顺利的到了马家镇。
比起乌龙镇的封闭偏僻,与曾经的北汉国边界接壤的马家镇就显得热闹得许多,茶楼酒肆内人满为患,店铺商贩里生意兴隆,来自各地的旅客商人、贩夫、走卒有的在歇脚,有的在招呼买家,其间还时能看到来自异国外族的人们,穿戴着各式各样的服饰,在马家镇子里休息闲逛。
阮真真以白纱蒙面,随着一只来自西域的骆驼商队进了马家镇,正要找个地方落脚,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姑娘,请留步。”略有些粗糙的嗓音令阮真真心里一惊,身上寒毛倒竖。她转身一看,一个面上同样蒙了黑纱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但那嗓音粗得跟男人有得一比。
是个女的?阮真真狐疑地打量着,心下仍然忐忑不安,那声音太像太像她过去的主子信阳侯了!
“何事?”她防备地问。
“姑娘可是北汉国人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马家镇本来就跟北汉国相邻,这里的北汉国人氏多得去了,不多她一人,也不少她一个。
“姑娘的相貌与奴家的一位故人同出一辙,因此问一声而已。”
“抱歉,你认错人了。”因为赶路疲惫,她警惕地不愿跟对方过多纠缠,阮真真转身便想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倏地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她耸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两腿发软。
这笑声根本就是姬炀的!她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绝不会听错。“怎么可能把你认错呢?小雀儿,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阮真真猛地回头,不曾想刚到这里就碰上不想碰上的人,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小雀儿,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了?你这种奴才还真该死!”涂着鲜红胭脂的嘴角挂着阴沉的笑意,女子缓缓揭开蒙面的黑纱,一张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中性面孔映入阮真真眼帘。
她惊讶地瞪着眼前这个怪物!这妖艳的女子,正是当日北汉国势力最大的信阳侯姬炀!那个因为修炼魔功而变得与女人无异的假男人,现在居然真得把自己打扮成了女人,不像昔日在信阳侯府,他仅仅是将自己当成了女人,除了挥刀自宫,还恋上兀鹫,现在,无论是打扮还是举手投足,他都与一般的女人无异了。
他的出现,是否预示着兀鹫就在不远处?阮真真手脚一阵冰冷。
单一个姬炀,拼得一死,她或许还有脱身的可能,若加上兀鹫只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眸儿轻瞟,身后又出现几个“百鸟阁”杀手,这些人在北汉国灭国后竟然仍效忠于姬炀,是否是受制于“剔骨散”不得不低头?
“押她走。”姬炀将面纱重新盖回脸上,阴阳怪气地示意。
“是,侯爷。”
“该死!不准叫我侯爷!”姬炀怒不可遏。
“是是,属下该死,夫人”被主子的怒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手下一脸惨白,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夫人?这是新的称谓吗?阮真真冷笑着傲然道:“我自己会走!”
落到他们的手里,将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和刁难已经可想而知了。她心下却很坦然,若是这样能将危机带离乌龙镇,带离元媵身侧,就算她死了,也会含笑九泉。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在偶尔的时候想起她?突然间,她好想知道元媵的答案
离马家镇中心不远的一处普通宅院里,看上去与镇上其他的房屋没什么特别,院里树木林立,花径深深,只是终年不见天日,阴暗的光线,显得冷清和一点说不上来的阴霾气氛。
谁也不会想到,此处是曾经的信阳侯、如今的姬夫人的藏身之所!
虽然北汉王朝已被宋军所灭,但想杀这位信阳侯的人有如过江之鲫,有的是为了传说中他逃亡时携带的大批奇珍异宝;有的是为了他修炼的那本来自暹罗的“妙法天魔心经”;更多的是想找他报仇血恨。
阮真真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姬炀才会甘愿跑到这偏远的小镇子躲避风头,再顺手抓到她。
她被关押到宅院里一处小小斗室内,除了有下人给她送来水,姬炀并未再出现。她很诧异他为何没来教训自己,后来想想,大概他是在等兀鹫回来收拾她吧!
果然第二天,兀鹫就出现在了宅院里。
依然是嗜血的神情,不怀好意的双眼,以及一身狂妄尊大的气势。
“小雀儿?”他冷冷地出声,眯着眼打量着一年多不见,越发出落得漂亮娇艳的徒弟。
“师父。”阮真真冷淡地唤了声,十分厌恶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们名义上是师徒,他也曾教授她武功,事实上却毫无一点师徒情分。打小儿起,他就当她是出气桶,在脾气不好的主子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他会全撒在她头上;大一点后,他看她的眼神开始变了,还来不及指染,就被姬炀看穿了他的企图。
气得妒火中烧的姬炀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以为自己一定活不了啦,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姬炀不仅没杀她,反而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地侍奉自己。
后来她渐渐领悟到他的目的,无非是想羞辱她、折磨她,同时让兀鹫看得着吃不着,一样不好过。这种日子直到姬炀获罪神秘失踪后,兀鹫很快派手下给她捎去口信,命前往乌龙镇,他说会给她解药,不再过受制于人的生活。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让她没任何理由拒绝,才会千里迢迢孤身前往乌龙镇,才会结识那群古怪又有趣的人,才会爱上那个将她典当成妾的小子
仿佛陷入了一场美梦,可惜梦再美也会醒,一旦醒了,她还是要面对自己痛恶的一切。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他阴沉地瞪着她,阮真真沉默着没打算回话。
“哼!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连堂堂大周朝的皇孙,也会为了你找上侯爷,还有能力帮你解了剔骨散的毒,这位皇孙殿下还真是非同小可啊!”此时只有两人在屋内,兀鹫干脆跟她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阮真真皱了皱眉头:“什么大周朝的皇孙?”
她几时会认识这种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除了小时候跟着姬炀去过大周朝,在皇宫里待了些日子,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太监外,她哪还会认识别的什么人?
回想起来,那个小太监对她挺好的,拿她当朋友,常常在荷花池边跟她聊天说话,不过通常都是他在叽叽呱呱地讲个没完,而她只是闷声听着。她想,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吧。
如今,大周朝也亡了国,那深宫禁院之中想必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吧?当年的小太监又会漂泊在何处?是否还活着?她心下莫名地一阵叹息。
“还装傻?”兀鹫咬牙切齿道:“我根本没派人给你送口信去什么乌龙镇,一切都是侯爷假冒我的名义而为!那位皇孙殿下是为了你才和他达成协定,只要能让你去乌龙镇,他就救侯爷一命。当时北汉国里危机四伏,以侯爷的处境巴不得有人能助他立即逃走。你还想不通吗?侯爷被捕后为何马上就神秘失踪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大周朝皇孙搞得鬼!”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皇孙,他要我去乌龙镇做什么?”阮真真一头雾水地低嚷。
“做什么?”兀鹫眼见被自己养大,差点到嘴的羔羊居然已经给别人先吃了,语气就酸要命,冷笑一声,反问道:“听说他不是娶了你吗?”
一阵愕然,阮真真瞠目结舌地瞪着兀鹫。
他的意思是那个大周朝的皇孙娶了她,可娶了她的不是元媵吗?换句话讲元媵就是大周朝的皇孙殿下?
不可能、不可能的!元媵就是元媵,跟大周朝没关系,她不信!阮真真感觉自己象掉进了一个迷宫,到处都是死胡同,没有人帮她,就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所以侯爷在你流放的途中,派人去给你捎假信,让你立马到乌龙镇去,他好一石二鸟。”
他早就看出姬炀对自己越来越疑心,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把小雀儿放掉。姬炀出此下策,一来可以将他蒙在鼓里,二来能让小雀儿离得远远的让他找不着,就算他找着了,剔骨散毒发,小雀儿也一样活不了。
若不是有一日那办事的手下因为剔骨散发作,疯了一样地胡言乱语漏了口风,他才得知小雀儿居然藏在偏僻的小乡镇里。
他赶到乌龙镇,发现小雀儿居然还活着。又顾忌于小镇里的那些居民,表面上纯朴无害,实际上却非同小可。他耐心等了几日,始终无法单独与小雀儿照面,只好在夜晚偷袭镇上的百姓,想逼她自己主动来找他,怎知仍然迟了一步,让姬炀先找到了她。
想起姬炀那个假女人,他就一阵厌烦反胃,那个早就玩腻了男人,跟眼前这个货真价实令他垂涎三尺的小女人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怎么会白白浪费掉?
“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我解决那个假女人,再带你远走高飞!哈哈”兀鹫一阵狂笑着离去。
只剩下阮真真像是刚刚听了一个通篇奇谈怪论的故事,久久回不过神来。
元媵居然是大周朝的皇孙!他为了她才出手救走姬炀,骗她去乌龙镇,替她解毒,最后还娶了她!
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好到有点匪夷所思?好到让人难以置信。
她并非倾国倾城的佳人,也不是满腹诗文的才女,不过是一个曾经满手血腥、无家可归的孤女,值得他大张旗鼓、费尽心思地搞成这样吗?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