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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记得弟弟初次带那个人来家里，正是冬至初寒季节。他身着一件深蓝色短打休闲棉衣，一条黑色长裤，脖子间挂一根苏格兰条纹围巾，极短的发，根根精神抖擞，一张略有些暗黄的脸，眼睛不大，但深邃有神，乍一看，似个中年大学教授，只有笑起来上扬、有些孩子气的嘴角，才提醒她：那是个和弟弟同岁，比她小三岁的人。“姐，这是和我一起考研的哥们，杜彬。”清晨薄凉的空气里，她蓬着一头长发，身穿一件旧式碎花袄，脚趿一双笨重的老式棉鞋，开了门，站在两个男人面前，听得弟弟介绍道。“杜彬，这是我姐，秦可卿。我们家的大才女，我跟你提起过的。”弟弟眉飞色舞，一脸自豪相。“你好，秦小姐，常听可豪提起你。多有打扰，请见谅。”来人很高，她差不多仅及他的胸膛，此时心里生满了对弟弟一百分的怨恨，一大清早地，扰了她的美梦不说，更害她以这样糗的模样出来开门，还说什么家里的大才女，真是笑死人了，一边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尴尬地笑笑，将客人迎进客厅。
给那个人倒了杯热茶，打开暖气，室内立即暖和起来。“您先坐着。”她几乎是逃进自家房间，换上一身得体衣饰：一件褐色短款厚风衣，一条修腿深蓝牛仔裤，并飞快地将长卷发打理一下，用发夹固定住。洗了脸，少不了一番简单打扮，这才出了房间，一看，客人不在客厅，估计是在弟弟房间，她估摸着。一边走到门外去，见弟弟从卫生间出来，一把拉过来：“死小子，怎么带个客人回来也不及早知会我一声。”她咧着嘴，故作一副发狠的模样来。“噱！”弟弟为怕杜彬听见姐姐的埋怨，拉她去一边“哎，姐，你可别冤枉好人啊，你回头看看你的手机，我让杜彬打了好多次，您老人家关机了。”“哦，是嘛，你可别骗我。否则回头有你好果子吃的。”虽没了理，亦不依不饶。“怎么一大清早回来了，他来咱家做什么？”她话锋一转，问及正事。“姐，咱爸妈他们不是出去旅游了嘛，得七个月呢，你看，我英语太差，你平时工作忙，又不愿帮我，我寻思着让杜彬暂时住咱家，跟他学学英语。你看，行不？”弟弟一副讨好的模样。“什么！爸妈走了，好不容易得几天清静，你又整出这么个人来？你！”她忍不住低叫道。“姐！你可不能有情绪，人家杜彬已经答应帮我了。再说他一个人住在这个城市，没个住处，我也算是帮朋友一把吧。您不是一直提倡可为朋友两肋插刀吗？嘻嘻。”“那能一样吗，根本是两码事。”姐姐白弟弟一眼道。姐弟两个一说一闹，凑巧是周末，有一天的散漫时光可供消遣。杜彬正在参观可豪的房间，听得院内嬉闹声，透过干净的窗玻璃向外看去，只见秦可卿一副低眉浅笑的模样，见那情景，可豪倒不像是她弟弟，说是她恋人更适宜些。他的双颊不禁蓦地红了一红，只一瞬，便消散无踪。
2.
秦可卿，大学外语系毕业，因自幼喜爱文学，找工作时阴差阳错，现在市里一家杂志社任编辑一职。年方二十八，方圆十来里有名的有才有貌的单身贵族。身边不乏追求者，只是她固执地想找一个十二分惬合心意的男子。她本人倒自认为没有外界传得那般神乎，什么才貌兼备，这一点弟弟是深谙其中奥妙。姐弟俩凑到一块没有一天不吵架的，气急处秦可卿更是布娃娃、枕头、拖鞋，一股脑地全扔过来，丝毫无一丝淑女形象，做事大大咧咧，出门上班，不是忘了车钥匙，便是忘记带钱出门。只在夜晚，秦可卿坐在电脑前码文字的时刻，弟弟说她才有那么一点点“吸引力”看上去凑合着像个淑女，像个有气质有韵味的女人。后来，在姐姐不知晓的情况下，弟弟偷着给姐姐起了个网名：蓝蔻。并偷着将姐姐的文章贴在网上，不料不贴则已，一贴万人拥戴，只不过数月功夫“蓝蔻”便成了一个十分走红的网络写手。对此，秦可卿一概不知。她只用一个弟弟给她申请的qq，昵称便是“蓝蔻”
这一日晚上，吃完饭，洗漱完毕，可卿照例坐到电脑前码文字，明天急要的一篇稿子，头脑却一片空白，想了好久，皆不得要领，想去弟弟房间看他复习得怎么样了，一想还有个杜彬呢，现在可不比往日，自己冒然闯入岂是不雅。正烦闷得很，qq上有个头像不停地跳动。是个名曰“judy”的男子。查看资料，三十岁，其他皆未填写。
“蓝蔻，经常在网上看你的文字，十分喜欢。”男子道。
这不问则已，一问可卿自己都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在网上贴过文章呢，大概是他认错人了，她随意想道。
“那您最喜欢哪一篇？”她将错就错地问下去，想一试真假。
“那篇论人生颇具韵味，读之受益扉浅。”男子道。
可卿大骇，急急在百度里输入“蓝蔻”两个字，那些熟悉的文章名，果真是自己的文章，每一篇都附作者名：蓝蔻。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除了可豪，还能有谁呢。恨不得打个电话骚扰他一下，解解恨，却又是多个该死的杜彬，真不知是哪辈子欠的债，碰上这样霉运了。她哪里知道此时弟弟早已倒身在床，呼呼大睡矣。
“蓝蔻，在我想象中，你一定是个婉约聪慧的女子，世间这样的女子如今真是少有了。你的文章我几乎每篇必看。”男子道。
“承蒙先生谬赞，蓝蔻其实不过一平常女子矣，过着再简单不过的生活。”她飞快地打字过去，脸颊竟有些微微泛红。
就在她正愁怅满怀，思量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而又不伤着对方自尊时，整个房间“唿”地一声，停电了。呜呼哀哉！写了半段文字的文稿还没有保存呢不料，刚才那男子寥寥几句话，竟激发了她的灵感，真可谓“心中有文思，下笔如有神”呵，那一夜，在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下，她终于完美地完成了那篇次日待交的稿件。
睡了差不多仅仅两个钟头，清晨起床，去卫生间，恰巧碰见弟弟从里面出来“姐，您老人家昨晚干啥了，瞧你，整个一熊猫。”弟弟嘲笑她的黑眼圈“死小子，一边去！”她故作生气地推了弟弟一下，恰巧遇着杜彬端着牛奶走过来，笑曰：“秦小姐，可豪，洗漱一下，过来喝牛奶吧。”“姐，看，您也太不尽地主之宜了吧，怎么能让客人做早餐呢。”弟弟调皮道。她看了那个人一眼，恍惚的一眼，天地都在旋转似的，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烫得很，像一粒火炭滋滋地烤，匆匆走开去。
“可豪，你应该多体谅你姐些，她的工作你还不知道吗，昨晚停电，一定是熬夜赶稿子。”杜彬善意地对可豪说道。
“哎，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和我姐十分投缘，比我做她弟更适合呢。”可豪坐下吃早餐，也不抬头。
杜彬没有说什么，他向可卿的房间看了好几眼，一直没人出来，遂坐定，夹起一片面包，慢慢嚼着。
两个人的对话，皆被房里的可卿听得真切，她回想当初那个人初来家，瘦高的模样，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永远没有烦心的事。自己这些日子倒真有些过分，没有亲自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脸上没有笑容不说，更处处冷淡待他，谁知人家并不计较似的，还在弟弟面前帮她说好话。思及这些，不禁深感愧疚。一番打扮后，她拿好所有上班必带的物品，走出房门，对餐桌上吃得津津有味的弟弟道：“孩子们，姐今晚回来给你们整好吃的。在家等着，要乖哦！”话说着，头也不回，自己怕是没有勇气面对杜彬那双眼，真是鬼使神差似的。身后的弟弟差点喷饭：“瞧我姐，整个一倚老卖老的模样。别理她，咱吃完饭复习功课。”杜彬默默地看着可卿离开的身影，若有所失似地，并不言语。
走在路上，她回味着自己刚才一番话，不知那个人听了有何想法，他是弟弟的学友，比自己少三岁，将他和弟弟合在一起叫孩子，应该不算过分罢。她讨厌自己有些患得患失的模样，不过是个平常的客人而已，她没收他房租便算客气的了，怎么会有在他面前难以自处的感觉来。往那个人面前一站，立即便觉自己矮了三分，不是身形，是心理上，那样细密的卑微一点点地漫开来，炫得自己晕头转向。现在她什么也不希望，只盼弟弟早日考研，那人早些离开家里，自己方得自在。
3.
转眼圣诞节到了。这一日恰逢周末，可卿休息在家。她决定好好做一顿大餐供大家分享。弟弟被她支派去超市买圣诞树了，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正剥着洋葱，辣得泪水直流，想起身拿毛巾拭脸，不料一抬头和杜彬撞个满怀。“哦，对不起，秦小姐，你没事吧？”杜彬不好意思道歉道。“哦，没事，没事。”可卿闭着眼，痛苦地答道。“给。这个交给我剥吧。”他伸手将毛巾递给她，一边接过装洋葱的瓷盆，端来一碗清水倒在里面，不紧不慢地剥起来。可卿紧紧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暗自惊诧：没想到，倒是个会做家务之人！他抬起头，向她笑了笑：“以前在家时跟妈妈学的，后来便一直记着。”她亦笑笑，遂走开去忙乎别的，心想真是在人家面前落笑话了，怎么碰着这么个人，自己处处立于下风？一边不服气地想着，一边拿起一只土豆削起皮来。
这一日，三个人各司其职，弟弟将买来的圣诞树挂上一串彩灯，将房间里外打扫干净，书籍放得整整齐齐，衣服也穿得比平日齐整些。可卿在厨房好一通忙碌，杜彬给她打下手，配合得十分妥贴，至始至终笑着一张脸，里里外外地忙乎，可卿自是不客气，暗暗沉浸在支使人的快乐中。
午饭后，可豪想上音像店看看最近有无新影片，邀杜彬同往，杜彬客气地婉拒了。考研所剩日子不多，他想在家好好补补数学。是正当理由，可豪当然不好再坚持，独自一人悻悻而去。可卿在自个房间里，和远方的姐妹们互道圣诞祝福，聊得不亦乐乎。毕业转眼三年，同学们一个个走进了结婚殿堂，自己呢，依然孤家寡人一个。同学开玩笑说给她介绍几个条件不错的，不知为何，她的心莫名地烦躁着，一刻也不想再聊下去，便找个借口隐了身，谎称有事出去一趟。冬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透过窗玻璃一缕缕流泄下来，漫到身上，昏沉沉，晕乎乎，似个飘缈的梦，这人，这房间，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就在这时，qq上又有个头像闪动。
“蓝蔻，圣诞快乐！”是judy，一并发过来一张笑脸。
“圣诞快乐！”她回复一句道。
“最近好吗？”judy问。
“马马虎虎吧，我的生活怕是很难用一个‘好与不好’来概括。”她兀自叹口气，那一刻，竟有些伤感。
“又是一年快过去了，真的好想念远方的亲人。蓝蔻，看你的文字，我便仿佛在看自己的心。这样，我算不算你一个精神上的挚友？”他打字较慢，良久发过来问。
不知怎的，见到这些文字，她便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长得和杜彬一模一样的眼睛，可以一下子望到人的心里去。她觉得此时的自己，灵魂是坦露的，至少，在这个叫judy的男人面前，毫无躲藏。
“我的挚友不多，如果你能读懂我的文字，那么，应该可算一个。”她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完满。
在他邀她见面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竟毫不犹豫地应下来。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幽幽地想。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他说约她去广场看圣诞烟火。晚八点十分，她将冒着刺骨寒风，像个白痴一样，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看烟火。可卿敢发誓，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不管来人长相如何，气质修养如何，去赴一个陌生男人的约会这件事本身便是一件致命的冒险行动，何况是在晚上。为了驱除内心的烦躁与彷徨，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用力搓动双手，仿佛如此方才可以获得一丝内心的平静，只一会，她转眼又为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弟弟而苦恼万分，转念一眼，如若告之弟弟，难以想象那个臭小子要将自己笑成什么样呢，笑她在家做老姑娘，嫁不出去。“哼！豁出去了。”
杜彬在另一个房间，可以模糊听见她在房间内自言自语的声音，她重重地踏在地板上，来回走动的声响。书看得倦了，qq上一个人也没有，好一段百无聊赖的时光。他关掉电脑，穿好棉衣，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时间是19：30。可豪还没回来。
她特意穿上去年买的那件长款红风衣，一双软牛皮细跟棕色长靴衬出笔直修长的腿，头发是新洗的，卷曲度刚刚好，散在肩头，风一吹，说不出的妩媚。施了淡妆，长而自然卷的睫毛不用任何修饰已十分迷人。她拎上皮包，最后一次照照镜子，满意地关上门，走出去。敲了敲杜彬的房门，人不在，弟弟刚打来电话，说是遇上个老朋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这下正合她意，想必杜彬亦和他在一起呢，如此她便可安心赴这个约会了。
外面风很大，街上有许多孩子手里拿着荧光棒，不停地来回疯跑，不远处响起了鞭炮声，节日的热闹气氛愈亦浓烈。广场上已经来了好多人，她低头看表，20：08分。
“蓝蔻。”身后有人轻唤她的网名，听着十分耳熟。
“杜彬！”她转过身，讶异地发现杜彬笑着站到面前“你怎么在这，不是和可豪在一起吗？”她似乎尚未明白状况。
他依然笑着不言语。
“等等？你，你就是judy？”她听见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落入海底，瞬息冰凉。
“对不起，可卿。我骗了你。是的，我就是judy。”他声音低沉道，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突如其来的错愕与惊慌。
“对，对不起，我有事，我先走了。”她不敢看他，全身颤抖得厉害，转身想逃。
“可卿。”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我绝无骗你的意思，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你重新认识我。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便陷进去了。我是真心的。从可豪口中，我早就爱上了虚拟的那个你，那日相见，果是如我所念，可卿，你看着我的眼睛。”他似个孩子般固执地要求道。
“不，杜彬。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误会。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她情绪激动无比，冲动道。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可豪的朋友，所以你要拒绝我？”他痛苦道。
“对不起”她挣脱他的手，一步步后退而去。
“可卿”杜彬在后面无力地叫唤。
她知道，那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欺骗她，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故弄玄虚，她讨厌他一副胜券在握的微笑和那样使诈的心机。泪，冰冷的泪，顺着脸颊，不知不觉流下来，洇了一脸，落到心里去，转瞬结冰。
4.
自此，杜彬再未在他们家出现。可豪近日亦很少回家。家里又复归她一个人时的冷清与孤单。她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常常洗完澡，忘记关水笼头，常常煮完饭，忘记关煤气，甚至写出的稿子，错字连篇。她买来一大堆洋葱头，一个个剥，剥得泪流满面，亦不用那个人当初教她的方法。她整天将qq挂在线上，却再也没见着judy上过线。她有时会不知不觉走进弟弟房间，搜寻一个身影，却空荡荡，冷清清，只剩她一个人。弟弟从遥远的城市打来电话，说他考研成功了，让姐姐等他回来给他好好庆祝一下。她握着电话，在这头笑得泪流满面。弟弟绝口不提那个人，似乎那根本是不存在的一场梦。她亦倔强地不问任何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转瞬已是年后二月份。情人节前一天，她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杜彬的。邀她情人节那一晚去影剧院看电影。她只说了一个“嗯”字，早已哽住喉头。“不见不散！”他最后叮嘱道。
电影是新上映不久的如果。爱，讲述两个年轻人在冬季的北京萌发的爱情故事。八点上映，她从七点便等在那里，占了一个空座位。八点，电影放映，杜彬还没来，八点半，九点，九点十分，十点一刻，电影散场，杜彬没有来，也无一个电话。她扔掉精心买来的所有食物，一个人跌撞着走出影剧院大门，走到不远处一座围墙边，再无一丝力气站起来。蹲下身，天旋地转似的，胃剧烈地痉挛，痛苦难忍。她疲倦地将头靠在围墙上，无声地笑，笑得泪流满面。就时，不知可豪什么时候从黑暗中冒出来，走上前，急切地叫唤：“姐，姐你怎么了？我背你回家。”
她趴在弟弟的后背上，用力地捶打着可豪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直捶得双手失去知觉，忘了疼痛，她看不到弟弟的一张脸，早已心疼得泪流满面。
“弟弟，你说，你说说杜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他同学好多年，你给姐说说看。”那一晚，她哭闹了好久，缠住可豪不放。
“杜彬，他是个很好的人，很重情义，学习又好，懂事，稳重。”弟弟扶住姐姐，一刻也不敢离开。
“胡说！他是个小人！喜欢耍人，恶作剧的小人！我，我恨他。我恨他，呃哈哈”她一定是疯了，才如此胡言乱语。
“姐，别闹了，你醒醒吧！杜彬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呢！”弟弟一语惊醒梦中人。
“什么？你说什么？”
“姐，对不起，昨晚那个电话是我打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对杜彬是否存有感情。姐，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当初要拒绝他呢？你这是为什么”弟弟已经痛苦得泣不成声。
“我，我”可卿无言以对。
“圣诞夜那晚，你走后，他去了一家酒吧喝酒，结果回去的路上给汽车撞了。他现在是个废人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可豪难过地说道。
她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下面弟弟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胸口似有一块白布稔子来回拉动着，每一寸皮肤都像要撕裂开来，迸出血来。
就在她决定第二日去看杜彬，并向他表白心迹时，医院次日一早传来噩耗：杜彬因双腿致残，情绪失控，跳楼自杀了
5。
以后的每一夜，可卿都做梦，梦见那个人初来家时俊朗的模样，笑着一张脸，似乎没有一点烦心事。梦见杜彬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她紧紧地抱着他，哭不出一滴眼泪。梦见杜彬圣诞夜那次约会手拿一束没来得及送出的“蓝色妖姬”她保留着和judy聊天的全部记录。重新注册一个名曰：judy的男性网名，用它和“蓝蔻”聊天，样式口吻亦模仿当初杜彬的模样。她在房间里剥了一篮洋葱头，每天剥一只，辣得泪流满面。那件漂亮的红色风衣，是她这辈子心头的一粒朱砂痣，再也没有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