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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他不敢看她,因为她如花的容貌让他心慌意乱。他只有侧脸看着窗子,但明镜般的玻璃上映有她温柔的浅笑,这更令他局促不安,手足失措。
“两位需要点什么?”服务员温柔地问。“一杯咖啡,加糖。”她说。服务员扭头看看他,他发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一杯咖啡,加盐。”他脑袋有点晕,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加盐?”四只眼睛同时惊诧地瞪着他。她们刚才重复的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本来也想说加糖的,但话到舌尖突然走了样。“不可以吗?”他假装平淡地说,其实他只是在以冷静的表情掩盖内心的尴尬。“当然可以!”服务员点点头,赶紧走开了。
“为什么要加盐?”她不解。他不敢告诉她是因为自己紧张而说错了话,他只有编故事:“我从小生长在海边。加盐的咖啡有种苦涩的海水味道,喝下去的时候,会让我想起遥远的故乡。”她开始感叹,这样一个深情而热爱家乡的男人,也绝对是个可靠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从这一刻起,她热烈地爱上了他,然后和他一起踏上红地毯,步入婚姻的殿堂。
加盐的咖啡一喝就喝了五十年,直到他感觉自己马上要升入天堂的时候,满堂的儿孙都聚齐了,可他依旧努力睁大着眼睛。她蹒跚地走到他身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嗫嚅着道:“我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她在看着他,双手开始发颤。“加盐的咖啡真的很难喝,真的!”“可是你却喝了五十年!”“所以这五十年我一直都在骗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她叹了口气,黯淡道:“其实其实有一件事我也一直瞒着你。”他的目光中露出诧异,她接着说:“其实在你第一次喝盐咖啡的时候,从你的神态,我就已经看出你并不爱喝加盐的咖啡。”他眨眨眼,满脸疑惑“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叹道:“当时我怕伤你的自尊,而后来后来觉得应该由你自己告诉我,同时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打算骗我多久。”她看着他的眼流露出海一样的深情,幽幽地道:“想不到,你一骗就骗了我五十年!”他心里忐忑不安,喘息道:“你你还在怪我?”她滴下眼泪,低声泣道:“我当然怪你!怪你不能继续骗我,怪你不能骗到我死”他长出了一口气,歉然一笑,缓缓地闭上眼睛。
窗间的风轻轻地卷起窗帘,卷起她鬓边的银发,就像五十年前卷起她温柔的浅笑,和他打结的舌头。如果有个还不算讨厌的人想骗走你的爱情五十年,甚至一辈子,你愿不愿意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