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儿生女不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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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上了七天班,明天开始放三天小长假了,这得感谢屈原,以死为后代争取了一天假日。单凭这,我们也应该永远纪念他,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传统节日,得按传统过下去。我跟妻早商量好了,这个假期还是老样子过。

    我呢“待遇”好,有假期、离家近,明天给她岐山的娘家送粽子。她呢,还在山上苦耗着挣奶粉钱,只能给她湖北的婆家打电话送问候了。

    结婚后,我们就有两个“家”了。汉语虽然浩瀚博大、包罗万象,但有时候对于某些词意的表达也显得有些鞭长莫及。譬如,婚后提及“家”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如果夫妻间还说“你家”、“我家”就显得分生了,说着别扭,听着闹心。用“娘家”、“婆家”吧,这两个词不具备通用性,貌似只有妻用着合适。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歧义,我和妻就在家的前面加一个地域限定词,她家就说“岐山的家”我家呢,就说“湖北的家”不仅如此“爸”、“妈”等这些与“家”休戚相关都变成双重意义的词汇,也加上地名,她爸就叫岐山的爸,我妈呢,就叫湖北的妈。就这样,这个比较棘手的小问题就轻松解决了。

    有问题解决了,就会产生新的问题。我觉得,连接夫妻间的纽带除了要有爱,还要有“问题”婚姻的过程,应该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而爱情则相反,爱情的过程应该就是规避问题的过程,一旦产生的问题无法解决,爱情就灰飞烟灭了。按照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观点,矛盾(也就是问题)是发展的内因,矛盾推着事物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前进,这就是发展。据此分析,婚姻和爱情本质是不同的,爱情依靠的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婚姻则依傍的是一种很朴实的感受,感觉有时候虚无缥缈,并不靠谱,感受则是实实在在的经历沉淀下来的东西。所以说,婚姻比爱情更高级,或者说婚姻比爱情更理性,更踏实,更成熟。

    之所以说上面那些,是因为我有“问题”要解决了。妻前两天在电话里埋怨我也可以说是警醒我,说结婚后我就很少给她岐山的家里打电话了,我已经违背了婚前许下的“诺言”结婚前我俩偷偷约法三章,其中一条是我得常打电话回家,逢年过节得替她回家去看望二老,岐山的爸和妈身体不太好,她则常年在山上,两个月才能休息10几天,这份孝心理应由我尽到了。岐山离西安也就140多公里,坐车2个半小时就到了,即便我工作再忙,悉心照顾二老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嘘寒问暖这种哪怕是面子上的孝道是举手之劳,只要有心一个问候电话就足够表达情义了。妻还说,我怎么做的她都记在心里,就静观我下步怎么做了。

    妻的伶牙俐齿令我哑口无言,继而羞愧难挡。我想了想,的确,很长时间没给两个家里打电话了,作为女婿乃至儿子,我都当得不合格。事实面前我没有理由为自己找借口,更没有理由不自责。做错了事,就该改正。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认为不全对,知错“即”改才是“大善”细细推究“能”和“即”是有区别的“能”反映的是一种状态“即”表述的是一种动作“能”与“即”之间有一道分水岭,就是“行”唯有行动了,想法才能付诸实践。因此我说“能改”和“即改”是两码事,能而不做是态度问题,能而即做则是思想问题。

    我当然不想思想有问题,因为我已经错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弥补,我想当一个好女婿、好丈夫。于是,我对妻说,我明天就去岐山的家,给家里送两千块钱零用。岐山又名西岐,地处西安以西,属关中。关中平原沃野千里,农业发达,盛产小麦,一年两收。粮食现在根本不值钱,吃力没收成的活计。按说现在不愁吃的,家里没必要种那么多粮食,但岐山的妈却不听我们的劝告,振振有词地说,农民不种粮食还能叫农民吗?腰肢不好的她每年都要把田地种满,留下上等小麦磨成又细又白的面粉,压制成精致的面条,这些面条和酿制的陈醋她却舍不得吃,而是源源不断稍给在城里工作的亲人。她说,自家压的面条和酿的醋,口味绝对正宗,外面是买不到的。它们可是西府名吃岐山臊子面的主料,我这个吃米饭的南方人对面条本不感兴趣,但是却唯独对岐山臊子面情有独钟,时间长了没吃,居然会口馋,那劲道,那色味,那酸爽,想着就流口水!

    回去肯定要吃上几碗臊子面的,但这次端午回去主要目的却是去送“愧疚”前不久麦子熟了,岐山的妈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咬紧牙关忙里忙外收割麦子,繁重的体力活她硬撑着,为了让我们吃到正宗的岐山臊子面,流了不少汗,花了不少钱,身为儿女,我们原本没有出一分力,如果再不出一点钱稍微弥补遗憾的话,的确说不过去了。钱是很俗,但是很多时候却只能选择用它来表达某种意愿。虽然如今发的钱越来越少了,物价花销越来越大,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不尽孝道的理由。虽然能断定岐山的妈会跟以往一样肯定不会收钱,但我一定要给!

    妻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妻还嘱咐我,不忙的话,在家多住两天,可以的话去一趟你一直想去的姜子牙钓鱼台,顺便为我们的即将出生的小宝宝许一下愿,希望他(她)长大以后像姜子牙一样聪明,干一番大事业来。

    说到即将出生的宝宝,妻就说起了湖北的妈。妻笑着说,晚上打电话给她,妈又在家里砍柴,说是在过来带孩子之前,要把家里需烧的柴砍够;她还说还要把菜油打足,来西安的时候要带上几大罐菜油,这样就不用花冤枉钱买食用油了。

    我也笑了。我妈本来不愿意来西安的,为此我们谈了很久,给她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才说服她过来。我知道,妈对西安、对陕西是存在偏见的。

    妈晕车厉害,一生没出过几次远门,哪怕是老家的市里也没去过几次,更别说千里之遥的陕西了。老家也是农村,位于大别山老区,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中国地域辽阔,发展不平衡,贫穷在南北都普遍存在。我觉得,南北差异最大之处不在地理环境,而在思想。受几千年历史文化的影响,南方人经商意识根深蒂固。对于贫穷,南方人的选择是出去拼、出去闯,所以,他们丢下土地,丢下家人,破釜沉舟去更有钱的地方打工赚钱。在南方人看来,有钱的地方在更靠南的沿海城市,江浙苏粤是淘金的最佳去处,于是乎,农村的劳动力倾巢而出南下追梦。而北方人面对贫穷,更多的是安于“一亩土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闭塞的生活,他们很少外出务工挣钱,守着老婆孩子,祖辈扒拉着土地,靠着土地生存,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土地上。和南方人的追名逐利相比,北方人的生活简单而安逸。可以说,南方人的生活是甜中带苦,北方人的生活则是苦中有甜。

    生长在大西北的陕西人,具备北方人的性格特点,直率、单纯、朴实、豪爽。这可以从他们做生意里看出一二。陕西人做生意很实诚,就拿面馆来说,陕西人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用大海碗盛上满满一碗面,足够你吃饱喝足。陕西人做生意一口价,给出的是心理底价,不会胡乱要价,买主要是还价,陕西人肯定会跟他(她)急。而南方人呢,则会玩心计,揣摩买主的心理,打出的标价往往比心理价要高出不少,但允许讲价,很多买主在讨价还价过程中,价钱降了一点下来,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卖主呢,即赚了钱又买了乖,可谓一箭双雕。此外,南方生意人在结束一份生意时,会给买主送一个不值钱的小礼物,礼物虽小,却足够拉拢人心,令回头客大增。仅凭这一点,就不是陕西人所能做到的。

    妈对于陕西的偏见完全来源于影视。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原上,一阵风沙吹过,天空中的太阳都被遮住了,一个佝偻的老人在山上放一群又脏又瘦的羊,他头戴羊肚巾,穿着羊皮袄,手执赶羊鞭,口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又黑又老的脸,又矮又瘦的身,又细又尖的嗓这就是妈所想象的陕西人,她在娱乐节目星光大道里见过,在电视剧温州一家人里见过,在电影白鹿原里见过

    陕西缺水呢,陕西干旱呢,陕西风沙吃人呢,陕西的气候干燥呢,陕西到处是黄土山呢,陕西的山上没石头呢,陕西的山上不长树呢,陕西的驴子做马叫呢,陕西人一年洗不了几次澡呢,陕西人喜欢穿羊皮袄呢,陕西人还住窑洞呢,陕西人顿顿吃面呢,陕西人吃饭蹲着呢,陕西人吃饭用大海碗呢,陕西人爱吃醋呢,陕西人爱唱戏呢妈将她所了解的好奇事物不厌其烦地跟我说。

    我解释说,陕西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陕西按地理面积从南到北可以分为三截,最北面的一块叫陕北,有黄土高原,有大沙漠,毛主席当年就在陕北闹革命;中间的一块叫关中,是个大平原,历史悠久,有很多有名的小吃,西安就属于关中,这个地方出了很多名人,号称十三朝古都;南边的那块是陕南,山清水秀,风景秀丽,被秦岭阻挡,秦岭是南北分水岭,过了秦岭就属于南方了。

    我进一步说,你所看到影视资料多指的是陕北。其实,现在的陕北人可有钱了,陕北盛产石油和煤,煤老板和油老板开着车,拿着一捆捆的现金到西安买房子,他们买房子不是为了住,而是为了炒,是一栋楼一栋楼地买。

    房子不用来住还能干什么?一人一个窝就可以了,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呢?妈疑惑地问。

    是啊,房子不用来住人还能干什么呢?我也问自己。

    我继续跟妈说,西安地处平原,没有沙漠,也没有黄土,是个大都市,都住楼房,喝自来水,用太阳能,想吃什么就能买到什么。陕西冬天有暖气,比湖北舒服多了,湖北的冬天能冻掉几层皮,烤炭火御寒,容易煤炭中毒。西安城就像一个缩小了的火柴盒,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门,每个门各有一个客运站。从西客站就可以去你亲家那里,从北客站就可以去你儿媳上班的地方,从南客站可以到达湖北的十堰、襄樊、荆州、沙市。至于东客站,你八月份坐火车过来,就从那里下。我们住的小区都是石油上的,石油人是一家。小区面积很大,树草茂盛,有步行街,有超市,有幼儿园,有大广场,每天晚饭后好多老人都在做健身操呢

    我妈脾气犟,个性强,哪怕快六十了,依然不会轻易屈服他人。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确如此。我那两个相隔两地的“家”有惊人的相似点,都是女强男弱,女方强势,男方软弱,在家由两个妈说了算,两个年近花甲的爸脾气都很出奇地好,任凭两个妈如何口无遮拦地数落与训斥,都选择不顶撞、不反驳,以超强的韧劲一笑而过化解干戈。所以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他们虽然一直吵吵闹闹,却相安无事,家庭和婚姻走得更加坚固。也许,婚姻就是这样,吵闹和磕碰是不可避免的。吵闹和磕碰是调味品,是粘合剂,有时候真的能吵出感情,能磕出情调,那些一辈子从不吵架的婚姻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某一天吵起来就无可挽回。还应了我那句话,婚姻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

    我那两个年龄相仿的爸都在外面打工。岐山的爸连年都不在家过,在零下几十度的陕北工地上给别人照看厂,他看中了春节期间的老板给的的补助;湖北的爸常年在武汉打工,现在的武汉热得像火炉,工友热的受不住回家避暑了,他硬是撑着,说干一天的典工能挣150元呢,比干包工划算。两个爸眼睛里都装着钱,目的都非常明确,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多挣点钱接济一下子女,尽自己所能缓解一下子女的经济压力,他们就像两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忙了一辈子,停不下来。

    湖北的妈还在犹豫。说晕车,坐不得车,到西安坐火车要12个小时,还要坐闷气的出租车,一走一停,不是晕死,就是吐死;说城里的房子又矮又小,老家的楼房200多平方还带一个大院子;说城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钱,家里都是自种的;说城里吃的米食的油都不健康,自家地里种的干净;说邻里乡亲的在一起热闹,猛然过去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加之人又老了,住着肯定不舒服

    见说不通她,我激将地说,反正不能回来湖北老家生孩子了,那边交通不便,上医院都费劲,孩子要从小生长在城市里,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孩子生下来后,我俩都要上班挣钱。你不带孩子,可以,那就请保姆,但是每月还完房贷后我就没钱了,你和爸每人给我们3000元请保姆吧。

    请个保姆这么贵?妈简直不敢相信。

    这还算便宜的呢。有的保姆还虐待孩子,我有个同事生完孩子后老人不愿意带,就请了一个保姆带孩子,孩子老是哭,那保姆居然趁着她不在掐孩子的胳膊和脚腕,现在还在医院治疗呢!妻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得寸进尺”地说,哎,后悔了吧?谁让你当初非要生个儿子呢?都说养儿为防老,其实呢,儿子养大了,给娶媳妇生娃,你们还得带孙子。如今的小孩可不好带呢,娇贵得很,没完没了地哭,没日没夜地吵,还容易生病。你们啊,还得搭上后半辈子的“清福”伺候了少的还得继续伺候小的!

    妈不说话了,第二天打电话说,她想开了一晚上才下定决心,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过来。我和妻长吁一口气,总算不费我俩费那么多的“良苦用心”

    妻听了我那话后不高兴了,她一直想要生个儿子。理由很简单,她说做女人太难了,与生俱来的生理麻烦,从小就要堤防坏人,长大嫁人怕嫁错郎,没有个好婚姻,还要经历十月怀胎之苦,生娃时的撕心裂肺之痛,还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家务,女人年纪一大,就成了黄脸婆,没人痛,没人爱,你说多可怜

    我说,儿子叛逆性强,不好管教,你还得给他准备房,准备车,准备钱,都给他准备好了,说不定他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我倒觉得还是女儿贴心呢!

    现在,生儿生女又成了我俩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生儿生女是基因决定的,我们就不争论了,一切听天由命吧。但是,孩子的名字却是我们决定的,你还是赶紧给孩子想个名字吧,三个月后孩子上户口要用呢,记得取一男一女两个名字备用。妻说。

    是的,这个“问题”还真需要尽快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