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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轰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在空气中传递着喜庆与热闹。姹紫嫣红的烟花不时腾空而起,天女散花般在空中争奇斗艳。园区里,步行街两旁的大树上,一片火树银花,夺人眼目,缠绕的节日灯热烈而调皮地闪烁着,划破了黑夜的寒冷与凄清,就像翩翩起舞的少女,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欢娱之中。唯独树上悬挂的大红灯笼一直沉默不语,安静、淡定地听闻身边的一切,像个饱受沧桑的老者,似乎在沉思,似乎在喟叹,也似乎在感怀。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我独自倚在窗前,感受着元宵节的味道在空气中爆炸。我仔细算了算,我已将近十年没有在家过元宵节了。
记忆里的元宵节是短暂的。和大年一样,老家的元宵节也是清早过。在老家,只有小年是晚上过。早上过节日,显示这个节日的分量很重。凌晨三点,老家人就会有人起床,开始准备丰盛的早餐。因为祖宗传下来一个习俗,年要趁早过,越早越发,同时也给新的一年开一个好头。所以,元宵节这天,大家都在暗地里比谁起得早。兴奋的父母自会早早起床,在孩子还在熟睡之际,将家里的所有电灯全部打开。老一辈人常讲“三十的火,十五的灯”意思是,三十晚上一定要生旺火,正月十五则要点彩灯,灯亮的时间越长越好。那时,全国的电量都紧张,由于各家各户都在用电,经常导致电压不够灯不亮,或者功率大将变压器烧掉,这个时候停电,大家就会抱怨,骂电力不给力,只能点着蜡烛将就吃早饭了。所以,那时候,每家每户在春节都得预备一批蜡烛应急。这种紧急时刻,电力抢修人员最倒霉了,他们得到处查找线路故障,更换变压器,抢修慢了要遭人骂。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如今,随着国家电网改革升级换代,和其它许多地方一样,用电不再是问题,元宵节这天清晨灯光将夜空照得宛如白昼。
早餐依然以肉为主,必不可少的当然是肉糕和蛋糕。摆满一桌,都是热菜,或炖或煮,男人喝白酒,女人和小孩喝饮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悠闲地吃一顿,这顿早饭要花一两个小时。食物不要求吃完,寓意年年有余。需要说明的是,早饭做好后,不能动筷,先要招待在天堂的菩萨祖宗吃。女主人将没有动过的菜摆在桌上,没有开封的白酒倒在旁边,放上碗筷,烧纸磕头,乞求祖宗神仙保佑,全年无病无灾,一家人平安幸福。祖宗吃“完”后,方才收拾饭桌,将真正的饭菜摆上桌来,男人放上一串(筒)鞭炮后,一家人开始吃真正的元宵饭。
吃完早饭,天已大亮,男人开始要去祖坟上烧纸了。在老人的带领下,上山尽孝去了。他们首先要找准自家祖宗的坟墓,将提前买好的花花绿绿的冥币、纸钱用石头压在每座祖坟上,然后烧纸放鞭炮,后人通过这种方式将钱“送”给天堂里的祖宗。如果有的坟上没有纸钱,则只能说明没有后人,或者后人不孝,连祖宗都忘了,这在老家是要被人唾弃、戳脊梁骨的。所以,每座祖坟都要去烧纸,不能遗漏,每个后人都要烧足够的“钱”让祖宗在阴间不缺“钱”花。因而,元宵这天坟林是热闹非凡。有人还带着锄头、镰刀,将祖坟上的杂草砍掉。
中午,如果天气好,女人一般会带上孩子去镇上逛集,买一些吃穿用品。男人呢,则有自己的娱乐,打麻将或斗地主,这一天是可以放开玩牌的。
下午四五点,男人要出门送灯了。所谓的灯,不是灯笼,而是蜡烛。做四根细树条,顶端削尖。剪裁白纸或者红纸,呈长方形,首尾两端用浆糊粘住,成一个筒状。到得祖宗坟前,首先将四根尖木条插入地里,然后将纸筒支开,用木条将其撑起来,最后将蜡烛点燃,固定在纸筒中间,这样一个“灯”就做成了。周围因有纸的阻挡,风不会将蜡烛吹灭;又因为纸筒顶部是开口的,空气对流,蜡烛不会因为缺氧熄灭。一支蜡烛一般可以燃烧一晚上。当然,也有人图省事,将饮料瓶、啤酒瓶削掉底,倒过来立在坟前,直接将蜡烛放在里面。离开前,依旧要烧纸放鞭炮,漫漫长夜有“灯”相伴,祖宗便不再孤独了。
送完灯回来后,就吃团圆饭了,和早饭一样,饭前要供菩萨祖老。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火盆旁,吃水果,嗑瓜子,聊天、打牌,看央视元宵晚会,其乐融融。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短暂,很多人不在家过元宵了,在外打工的、求学的,一般正月初六就开始陆续外出,开始新一年的生活,在他们看来,春节也就终止了,于是元宵节就便变成了普通的节假日。在城市里,远离父母和老家,大家也只有放放烟花鞭炮,逛逛灯市,吃吃汤圆,聊以慰藉。而“烧纸送灯”的细节,只能停留在记忆里,并随着时间的冲洗,变得日渐模糊与生疏起来。
年过月尽,过完元宵,也就意味着春节的收官。人们边得开始收拾心情,为新一年的生计、目标而打拼、奋斗。元宵节,是正月的终点,却又是新年的起点。
想着想着,我心底居然涌起一丝惆怅。电话突然响起,在娘家过元宵的妻打来的电话则让我为之一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元宵啊!
不全对!今天对我俩而言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哟!你再想想。
特殊的日子?我捉摸着!脑海猛然闪现一道灵光。
啊!今天是我俩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一年前的今天,我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回答正确!加十分!那你送我什么礼物呢?
沉默良久,我说,我要送你一个丰硕而幸福的蛇年!
说完,我心头一阵激动,挥笔写了一首诗,送给自己,也送给所有为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
年过月尽又一年,金蛇游走不停闲。
祝君今岁多亨运,百尺竿头更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