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子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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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淑娟总算放下手中的磨甲片,愠恼地瞪视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她好不容易等到逼走张韵如的机会,哪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她甚至为了确保照片能准确地送到媒体手上,还亲自走了一趟,没想到那口风不够紧的记者泄漏了她的秘密,实在太可恶了!

    等摆平了丈夫和儿子,她绝对要那个记者吃不完兜着走。

    “你唉~~”

    妻子的态度让严振东没辙,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什么唉?难道你们对我的信任还比不上一个记者?”刘淑娟的音量再度拔高。

    “你一定没注意到,每次你说谎或心虚的时候,音量总会不由自主地拔高。”

    结婚三十多年了,严振东怎会不清楚,妻子在心虚时反应会特别激动,而她目前的态度,正好不打自招。

    “我?”

    刘淑娟心头一震,她还真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咱们的媳妇。”

    儿子都长大成人了,也没和他们同住,且大男人一向也不太去注意女人间的互动,直到现在才惊觉妻子似乎对媳妇存有不小的敌意。

    刘淑娟僵了僵,不甚自在地换了个坐姿。“也没有不喜欢啦,我只是觉得以鑫儿的条件,应该配个家世更好的大家闺秀才对,配韵如是可惜了点。”

    妻子的回答没有让严振东松开紧锁的眉心,反而让他忆起些许陈年记忆,脑子里逐渐拼凑出一个疯狂的可能。

    “所以,十年前你才会去找韵如,要她主动离开鑫儿?”严振东的口气里满是试探。

    “爸?!”

    严鑫傻了,以为老爸病糊涂了。

    “你别插嘴,我在问你妈话。”严振东难得严肃地板起脸。

    刘淑娟站了起来,骄傲的脸瞬间惨白。“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才知道,你爱儿子的方式这么肤浅。”

    妻子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他突然觉得她看来好陌生,已不是当年和他热恋时的单纯女孩。“我就一直想不透,两个人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会连一声交代都没有就消失,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严鑫越听越慌,急着想从父母口中得到解答。

    “我我不跟你们父子说了,哼!”刘淑娟的脸青红交错,实在无法面对儿子质询及丈夫责怪的眼光,她转身跑回房间,不再接受父子俩的质问。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说什么?!”严鑫隐隐感觉某些认定的事实正逐渐崩塌,他惊惧地抓紧父亲的手臂问道。

    “你还想不透吗?傻孩子。”

    严振东再次重叹一口。“你不可能没怀疑过,韵如当年为何离开吧?我也一样,百思不解,直到刚才看到你妈的反应时全都懂了。”

    严鑫不敢乱想地瞠大眼,屏息等待父亲未竟的话语。

    “韵如那孩子够厚道,你妈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却始终没讲出来我想,她可能觉得讲出来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你不相信,破坏了你和她的感情,另一个则是破坏你跟你母亲的感情,而这都不是她所乐见的结果,所以才会选择默默离开。”严振东这商场老将,精准地分析出张韵如单纯的心态。

    严袁踉跄了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韵如之所以离开他,竟然是困为母亲的关系,而不是像她所说的,因为爱上别的男人,所以才离开他?

    “我本来对她没有太特别的想法,单纯当她是一般的儿媳妇,但经过这件事后,我只能说,我欣赏她的坚韧,她是个好媳妇。”严振东语重心长地道。

    “爸”

    他能理解严振东的语意,意思是老爸不想失去韵如这个媳妇。

    严振东拍了拍他的肩,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跟韵如之间还有没有什么误会,但不管如何,她值得你珍惜一辈子。”

    结束与严振东的对谈后,严鑫解开了深埋心头多年的谜题,慌慌张张地赶回家,打算与张韵如谈谈。

    “韵如!”

    他颤着手打开大门,脚还来不及踏进家里就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在赶回家的途中,他脑子里充满歉意,简直不敢去想,自己到底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虽然嘴上帅气地说自己早已对往事释怀,但事实证明,说的往往比做的容易许多。

    困为陈年的疙瘩还留在胸口,所以一旦察觉别的男人稍微靠近她一点,不安全感便排山倒海地袭了过来。

    马尔地夫的蜜月之旅,最后一个清晨,他醒来后发现床畔没有韵如的身影,于是套上外套走出房间,要到外面找她。

    但当他看到韵如和认识不久的魏至浩有说有笑的聊天时,心下一凛,那个不安的种子便开始成长、茁壮。

    因为铲除不了那盘根错节的怀疑,只好霸道地命令韵如不准再和魏至浩见面,甚至还恶劣地拿那些意外得到的照片质问她,让她伤心、难过及不谅解

    老天,他真是个该死的混帐!

    “韵如?”

    但她在哪里?为什么都不回应?“韵如!你在哪里?”

    严鑫寻过家里每一个房间,却没见到她的身影,一种熟悉的感觉突地涌上心头,他脑袋一片空白,有股寒意自脚底直窜脑门——

    突然,耳边传来开门声,他惊跳了下,想也没想便往客厅冲。

    “韵小桦?”

    原以为是她回来了,他兴奋地喊道,但却在看清进门的人影时心情瞬间转冷。

    “严老大?你怎么会在家?”

    小桦肩上背着书包,手上提着一个纸袋,惊讶的反问。

    虽然她和严鑫很熟,但其实工作时遇到的机会不多,是以现下看到他出现在家里,她觉得很奇怪。

    “我就提早下班。”他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坦白跟小桦说,他是回来跟韵如道歉的吧?这种事小桦怎么会懂?还是算了吧!

    “喔。”

    小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纸袋放到桌上。“张姊呢?我有东西要给她。”

    “什么东西?”

    意思是小桦也不知道韵如去哪儿了?这更教他心急如焚。

    该死的!她怎么可以让他再次体验这种恐惧?!

    “书啊!张姊在找色彩学的书,正好我有修过这堂课,所以就带来给她了,啊,我上课要来不及了,先闪喽,掰~~”语毕,小桦便匆匆离开。

    小桦走后,严鑫一颗心惴惴不安,他走回房间,懊恼地坐在床上抚着额头。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家里等他,就像平常那样笑着迎接他进门、帮他拿公文包,但她现在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他焦躁地站起身走进浴室冲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当他冲完澡,准备换上干净衣服再出门寻找她时,一拉开衣柜,整颗心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服?!那她的呢?

    严鑫急乎乎地拉开衣柜里每一个抽屉观看后,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望着仅剩一半衣物的衣柜苦笑了下。

    她又离开他了吗?

    一样没有只字片语,再度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不可能你怎能又这样对我?!”

    泛红的眼酸涩难受,他气恼的低声嘶吼,然后猛然起身,拿起车钥匙往外冲。

    她搞不好回娘家了,对,娘家。

    印象里都是那样的,女人受了委屈就会跑回娘家诉苦,说不定她只是回娘家小住几天罢了。

    他飞快地冲到停车场,跳上车后迅速开往张韵如的娘家——

    “女婿啊,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韵如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喔?”

    当他见到岳母开门后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她没有回娘家,甚至没有跟岳父岳母禀明离开一事,便提着行李走了。

    他和岳父岳母寒暄了几句后,怏怏然地回到住处,像个游魂般在屋里走来走去,景后乏力地跌坐到沙发里,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便感觉臀部坐到某种异物,他皱眉,从臀部下抽出异物,是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他之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个纸袋的存在?

    严鑫打开牛皮纸袋,从里头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离婚协议书?

    她竟然留了纸离婚协议书给他?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连名字都签好了?!

    协议书上用回纹针别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她清秀的字迹,他抽起字条,仔细阅读她留下的讯息。

    严鑫: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很抱歉,我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所以决定还给你自由。

    你之前帮忙偿还的债务,请宽待些许时日,我会悉数奉还。

    韵如

    就这样?短短数十个字,她就想将他俩的关系切割得一干二净?!

    心,瞬间揪紧。

    严鑫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不让眼泪落下。

    还他自由?什么叫还他自由?

    天晓得自己在十年前遇到她那刻起,就失去自由了,心甘情愿当她的阶下囚!

    他颤抖着揉乱纸团,愤恼地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他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傻瓜当一次就够了!就算把整个台湾翻过来,他都要找到她。

    “租金八元,谢谢。”望着眼前拿着一本漫画的男孩,韵如亲切地笑了笑后说道。

    男孩递给她八块钱后,便离开柜台,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阅读。

    她从柜台下方拿出先前客人退还的书籍,起身将它们依种类分别归位。

    漫画归漫画,小说归小说,她将一些热门书籍归位后,再搬来高脚椅踩上去,一手拿书、一手扶着临近身侧的书架,准备把书排列整齐。

    离开严鑫后,她拎着简单的行李,在火车站买了一张到基隆的车票,毅然决然地上了车。

    她之所以没往远一点的中南部走,是因为自己曾经跟严鑫提过,她躲债时都在中南部打零工维生,为了避免严鑫寻找到她,所以便选择落脚在基隆。极幸运的,她当天就找到工作,在这家不显眼的租书店担任店员。

    这里的老板娘陈妈妈约莫五十来岁,先生前几年因病饼世,目前和独子共同生活。

    陈妈妈人很好,知道她一个人到基隆讨生活,不但给她工作做,还将家里的空房间让给她住,对待她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最重要的是,陈妈妈给的待遇并不差,扣掉花费不多的生活费,她还能攒点钱寄还给严鑫,是以生活过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