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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佛青灯独伴,轻颦翠眉整鬟。雾轻敛风满槛,薄幕凝烟一段。篱外声声笛乱,莫道三生缘浅,只因莲心尘断。犹记五百年前,我本佛前青莲。浥露噙香悠然,脉脉流光翩跹。幽幽忘忧河畔,拈花一笑深怜,佛珠青莲约远。
――题记
幺阿公是阿公最小的妹妹。也是阿公众多兄弟姐妹中唯一和阿公生活在一起的。叫幺阿公应该是我特例了。因为阿公的祖籍是广东。因此,外公我是叫阿公的。而外公唯一的最小的妹妹我则叫幺阿公。但后来的表妹表弟们都叫幺外公了。可我一直不愿改口。每次这样称呼幺阿公时,心里都会涌上柔柔的感觉。还记得,年幼的我经常脆生生的喊“幺拉公”惹得大家一阵笑。
幺阿公很虔诚地信佛,一生未嫁,从12岁起,自曾外祖父去世后就一直吃素。所有包含肉蛋奶的东西都不能吃。油也只能是菜油或者后来的色拉油。每当我想孝敬幺阿公的时候,看着各种美味的食品,竟一样都不能买,因为那些食品当中要么有奶油要么有鸡蛋。而只能买一些坚果比如瓜子花生核桃之类的。心里总是有种怅然。小时候的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幺阿公不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但我反而喜欢幺阿公的菜,她的菜有种很清幽的香。后来,我阿公去世后,阿婆也和幺阿公一块儿吃素了。我父亲为这事还多次劝过我阿婆。说,这样多不营养,但阿婆就是打定主意了。那种信仰不是我们一般常人能够理解的。
小时候,特别喜欢幺阿公家。那是一个很大的寨子。住了很多户人家。东家的墙也是西家的墙,就这样紧紧地连在一块儿,每家每户前门都有一片空地,称为坝子,坝子边还种着青幽幽的竹子。在寨子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所以,那个寨子也称赵河坝,我不知为何叫赵,因为其实那里的姓多半姓周的。
幺阿公家有两个地方很特别。
其一是在房子中间有一个天井,那个天井和隔壁人家的天井连一块儿了。只是中间有堵用石头垒积的墙,墙上种满了仙人掌之类的植物。而天井里则常年蓄有清清的水,上面种有睡莲。据说,那是幺阿公执意要种的睡莲。而那个天井也奇怪,无论怎样天干,总是有清清的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将它作为天井的吧。幺阿公很细心地种植着睡莲。每到睡莲花开的时候,微风过处,空气里迷漫着一种睡莲特有的清香,她则静静地看着朵朵或者含苞未放或者灿烂绽放的睡莲。目光变得遥远迷离,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其二是幺阿公的闺房的阁楼。幺阿公的闺房很简朴,可是也很整洁干净和特别。她的床和别人不一样。床很看起来很古老可是美丽异常,不像普通的床就是几根简陋的木柱围成的。床设计很复杂,有很高很美丽的层层叠叠的床冠,上面雕着各种身形皆备的花草虫鸟,颜色看起来不是很鲜艳,可是古朴中透出一种灵气,一种神圣,甚至蚊帐里也有雕花的装饰,床边还有一个大约1米宽两米长床踏,四周也是用雕花的古色古香的木阑干围住,还有很多的木饰的圆珠据说,这床是祖上传下来的。应该很珍贵。曾经有个收藏商出高价购买,但我幺阿公舍不得卖。幺阿公的床上总有种淡淡的幽香。说不清是什么香味。但我就是很喜欢。每次去阿公家,我总是和么阿公一块儿睡。夏天的时候,幺阿公会用蒲扇轻轻地给我摇风,讲那些美丽的故事。冬天的时候,则是把我冰冷的双脚抱在怀里。而我总是迷恋着那种温暖,然后沉沉入睡
而最特别的,则是卧室里那个用竹子编的阁楼。卧室中有个木质的楼梯是可以通上去的。
那个阁楼里总有幽幽的光。而幺阿公每到黄昏时节,便会轻轻地登上阁楼我总是奇怪着。小时很多的事我都奇怪着。幺阿公为什么就不理我了呢?小时候,妈妈嘱咐过我,不要登上阁楼。我每次总是好奇地看着幺阿公一脸的素容登上阁楼。后来的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在幺阿公登上阁楼后,我也轻轻地尾随上去。一下子,我小小的心就轻轻地颤动了。那是怎样一个神圣的世界啊。那个幽幽的光上面是一幅各种菩萨的画像。桌上香烛缭绕。在一片迷蒙中,幺阿公一手敲着木鱼,一脸虔诚地拿着经书原来那里是幺阿公念诵经书和虔诚祈祷的地方啊。
平时的幺阿公和一般的女人并无区别。一样的种地,一样的挑水,一样的种菜一样的要吃饭睡觉的。可是,这时的幺阿公,脸上有种很神圣的光辉,很柔和的散发着一种我当时不能理解的光辉。我并不信佛的。可是,那种信仰却让我深深地震撼。如果,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幺阿公她是五百年前佛前的那朵最是纤细圣洁美丽的青莲啊
还记得那篇配乐散文佛前的一朵青莲。文中的佛珠爱慕着青莲。
可是爱慕幺阿公的那颗佛珠呢?
我时常想,幺阿公有没有后悔过她错过了她的佛珠?我美丽纤细的幺阿公啊
说幺阿公美丽一点不为过,她总是很自然地吸引着大家。和她在一块儿,再烦躁的心也会慢慢地沉静下来。儿时的记忆中,幺阿公有着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细致的双眉,一双清澈的眼睛柔和脱俗,而一头乌黑的头发总是很精致地编成两根辫子,然后从两边盘上去,看起来说不出的雅致。她还会裁剪,以前家里的衣服都是幺阿公做的。那台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缝纫机是如此的神奇,能将一块简简单单的布料变为或俏丽或端庄的得体的服装。母亲说,她的裁剪也是师从幺阿公的,所有的人中,她也最喜欢幺阿公。有时,寨子里的其他人也会拿着布料来,幺阿公从不推辞,也不会收钱,邻居有时过意不去,也会拿些果子鸡蛋之类的。幺阿公倒也笑纳了。她说:不能怫了别人的诚心,那也是一种罪过的。幺阿公在屋前门后,种了很多的地,她种的蔬菜总是青翠肥硕,看起来特别诱人,也会种象甘蔗,地瓜这类的在当时看来非常美味的东西。还会自制很多的糕点,有种叫纱延糕的糕点,两头是粉红的,中间是白色的,尝起来酥软爽口,味道有点象今天的桃片,但相比较则更独有一番风味。
离寨子不远的地方。一个单独简陋的茅草房里住着一个孤儿。在我的记忆中,他就一直住在那里。他长得虎背熊腰,高大挺拔的。时常呵呵地笑,面容很憨厚。好像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牯牛”因为他干起来活来特别拼命,有一股牛的干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会不自觉地走到幺阿公家门前那片竹林,会用竹叶吹出好听的曲子。年幼的我时常央求他教我。可总归我笨,没学会那一首首哀伤美丽的曲子。每次他遇着出外担水的幺阿公,总是不由分说地接过担子,把一缸水盛得满满的。幺阿公总是淡然着,轻轻地言谢。自从阿公去世后,两个小舅年岁较小,总是要请人的。遇着农忙的时候,牯牛总会不请自来,没几天的功夫,便干净利落地把庄稼活忙完。这时,幺阿公她们会用节省下来的钱,到镇上买上一两斤平时难得见到肉,单独给牯牛弄。牯牛总涨红了脸,说,不要这样,和你们吃一样的就好了,我也喜欢吃素的。幺阿公总微微笑道,那怎么行,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帮忙。感谢中有种生疏和淡淡的笃定。牯牛则会偷望着幺阿公。心底里充满着落寞
日子就这样淡淡地流逝着
偶尔,幺阿公也会将才自制的糕点送到牯牛那简陋的茅草屋里。牯牛就会欣喜好半天。但欣喜归欣喜。似乎,幺阿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淡然与生俱来,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形的神圣感。在幺阿公那里,似乎看不到一线希望。牯牛的落寞加深了
有一天,牯牛竟然毫无预兆地去世了。听说是脑溢血。我脑子里轰地一响。那个活生生的教我吹竹笛的人,一夜之间就这样地消失了。他是因为无望而离去的吗?我不得而知。但我明显地看到幺阿公的眼睛里有种叫忧伤的东西。望着天井中微微绽放的睡莲,那种忧伤似乎要溢出来。如果,有前世今生,牯牛是佛前的那颗佛珠啊。
五百年的等待是一声叹息。
而幺阿公则渐渐老去。曾经乌黑如云的头发变得花白,依然很雅致分辫地盘在头顶。额上的皱纹却渐渐地重归平和了
而门前的那片竹林风过处,一阵低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