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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千年前,我是一棵梅树。
静静地伫立在光华寺内,聆听佛语,看风脉脉而过,饥食月之光华,渴饮朝之清露,满树的梅花在雪舞的冬天灿烂夺目。
那只有着雪白羽毛的雁儿,整日绕着蹁跹。
轻轻在树畔呢喃,远处巍峨的高山,淙淙的流水还有人世间的痴情缱绻。
我痴痴的听着,在时间的河上,忘了方向。
雁儿的深情落在眼眸里,我娇羞的低下头,一阵微颤,摇落下满怀的幽香
1
一千年过去了,佛对我轻语:“去吧,该是经受这尘世的劫难的时候了!”
一缕梅花馨香中,我降生在莆田江东村江家,父亲为我取名采蘋。
我出落得丰神楚楚,秀骨姗姗,精通诗文,堪比道韫。但却总是轻蹙眉头,心里依稀有千千结。
直到那天在梅树深处,耳畔风过低吟,梅花香气袭人欲破禅,你一袭白衣,面带微笑,安祥沉静如同那微波不兴的湖面。
我内心一阵悸动,涌上一种温暖,解冻了我的忧郁,你就是千年前那只雁儿,但我不知。
只是在彼此的眼里,找到自己。
刹那间,时间停止了。满天飞舞的梅花中,只剩我们彼此的心跳声。
你唤我“梅”你说我就是梅的精灵。我们暗约我要作你最为娇羞美丽的新娘。
唐玄宗开元中,高力士奉命挑选一年一度的秀女。红尘滚滚两厢愿,顾我情深意绵绵。怅怨未嫁恨不休,分手无奈两回头。
为了让你和家人免遭杀头之灾,我在心碎愁怨中成了玄宗的梅妃。只因满园的名贵花木,我独喜欢那幽雅孤芳的梅树,只有在梅花傲然绽放中,才有一丝微笑轻略过。
数千后宫佳丽绚烂耀眼,可玄宗只爱我的不喜铅华,淡装雅服,和那丁香般的忧郁。他的眼里有种很深的迷恋,为我种了满园的梅树。
我常痴痴的流连在梅园里。将你细细的思念,千年惆怅的心事在梅树间绽放。
徘徊在四季轮回的风口,紧紧握着回忆的细沙,任如霜的冷光冰结思绪。
玄宗,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他的爱怜如同一阵清风,微微的微微的拂过。
为我淡扫远山眉,轻理乌云鬓,最喜我曼妙的舞姿。
白玉笛,惊鸿舞,罗衣长袖交横,轻盈弱质,轻飘如仙,戛翠鸣珠,鬓发如云。
在飞舞中,我独感受着你的存在,你是千年的那只雁儿啊。只是我不知,心里有种很深的疼痛。不知不觉间,我舞尽了你的蹁跹。
曾连成芳香的云般的满园的梅花谢了,杨玉环,那个如牡丹一样妖艳的女子,恃宠入宫,七月七日长生殿,那个曾许诺独爱我一人的玄宗从此那厢芙蓉帐暖,鸳鸯颈交,舞尽霓裳羽衣。
春风里牡丹腾腾烈烈煽火一般的开着,独这边我新迁的上阳宫荒苔凝碧、垂帘寂寂。我依然淡漠着,心里反而有种释然。
在满庭孤寂的梅树里,隔着时光,隔着岁月的河畔,等待千年的美丽凝结成一个灿烂的花期。
岁月无声,时光在指缝中流淌,满园的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觉已三年整。
又是梅花满天飞舞时,梅花的幽香让玄宗想起了那个丁香般愁怨的女子。派人悄悄送来贡珠一斛。
我漠然地看着那斛珠。写下:“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连同那斛珠送还回去。
后来我得知,你在我进宫后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撒手尘寰。临走前,你满眼的期盼,满目的流连,口里深深唤:“梅,梅”
我已经没有泪可流了。只是安静的度着日子。静静的期待和你在下一轮回重逢。安史之乱终于成全了我。在乱兵之中,我含笑离去。寻找着你早已前行的身影。
2
又是一千年过去了。
我们在尘世的轮回里擦肩而过。
花开时无声,唯暗香涌动。谁曾听那花开的声音?谁曾拾了去花开的诺言?
光绪二十八年,一个清末老举人石铭的家里,诞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儿。
因我爱梅如命,名为评梅。
那是我经历千年的期盼,终于要和你相遇了。
几世的轮回已经模糊了我的记忆。只是依稀里有牵挂。
豆绿色麻纱短衫、元色的绸裙,掩饰不住青春的风韵,轻颦的双黛,笼罩着朦胧的忧郁的色彩,淡淡的似有若无,仿佛是烟雨中的远山。
在时间的河上,我再一次误认了你。一个叫吴天放的男子偷去了我的初恋,也让我对爱情失去了信心。我发誓此生独身。
依稀是风飘落花,依稀是柳絮天涯;问燕子离开旧巢,含泪飞向谁家?只点染了一轮月,几株松,惹我留恋着:梅巢的烟云。疏刺刺几枝梅花,冷清清一盏孤灯,惹我留恋着:梅巢的幻梦。
而你却手捏宝剑,从眼瞳中珊珊而来。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兀自地跳动着。而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惊喜。
夕阳下,你一个凝望的眼神,引领我回眸心的岸沿。你用一方陌生的清凉,替我打开心底的缝隙。
但我觉得应该是错觉。我是应该没有爱情的。
任你深情的眼神流光异彩,我只是低头不语。
你寄来了一片红叶轻诉: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我却用满腔的愁绪回写: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片鲜红的叶儿。
天空的背影,在我的眼底悄然着色,模糊,清晰。所有的色调,都纯粹而细致,如水花飞溅的暗语,简洁又美丽。
我心意已决,和你做冰雪般的朋友。
只是只是心里有种尖锐的疼痛有种莫名的怅然我不知你就是千年前的那只雁儿,那只低唤我为“梅”的雁儿。
我的固执和坚决刺伤了你,你失意的眼眸里却满是心痛和深情。
其实,我不知,你泊在彼岸的身影,在不经意间,已化作那阡陌交错的感动。洁白坚固的象牙戒指,象征我们的冰雪友情。
一时间,狂风怒吼,天悲地惨,昏黄的愁云,低低地压在古城的上空。
二十九岁的你霜雪般的宝剑还未出鞘,却迅速似火花的熄灭,倏忽似流星的陨坠。
梦里的你翩翩而来告诉我,你是千年前的雁儿啊。可在我低低的回首间,唯余深情的眼眸,远去的白衫,飘忽的梅影
在千年的轮回中终与你交错
我低低地唤着你,用三年的时间将泪流完,在陶然亭畔遗留下我孤苦零丁的身影,然后含笑这追随你黄泉的白衫,这一世我仅度过了二十六个春秋。
虽生前未能相依共处,但终死后得并葬荒丘!
尾声:佛前,我垂眉低首,佛问:你懂了么?我微微摇头,求道:请让我们来世共谱梅雁恋!
后记:江采蘋和石评梅是我最为心痛和喜欢的两个历史人物。现把他们合并为一,权当小说看吧!在这暗夜,于一朵梅花未眠的园子里,我低吟明月,斜倚清风,揉碎残红一地当花瓣离开花朵,唯暗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