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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我可以死了。
母亲坐在床头自语。
波仔满脸不高兴：奶奶，你说什么啦？
母亲微笑道：孙儿儿子都在跟前，我可以死了。
波仔不耐烦了：奶奶，你不说了哈！
我看着电视，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心想：母亲肯定不想让我回北京了。
头发说：老公，马上你就要走了，不如我们陪奶奶出去走走？
天气炽热难耐，步入武昌洪山广场时，风却变得很乖，将焦灼袭人的阳光化解于无形。母亲灰白的头发因风“炸”起，如针如芒，在人群中耀眼夺目。波仔提起相机，快步走到她前面去。快门无声一闪，母亲83个年头的混沌岁月悄然隐去，在鼓荡的风中，在明晃晃的阳光中，在她开朗的笑和她从容的步子中？
初次，你说老娘会不会自杀啊？头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亲密无间的祖孙俩，语气平静而淡然。
我看了看头发，她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是疑惑，还是担忧？是伤感，还是？
初次，上个月，你姑妈不是突然上吊自杀了吗？前些天，我同学的母亲不是也跳河自尽了吗？老娘会不会也
头发，你不要以为老娘总说可以死了，她就会自杀。嘿嘿，她最怕死了。你不知道，她曾跟我说，现在这世界越来越稀奇古怪越来越好玩可乐，她说往回皇帝也没有享用过空调和彩电呢，更不谈电车啊轻轨火车啊飞机啊什么的了，她越活越有味越活越想活
一只白鸽悄然从我身边飞起。
头发说，初次，你看波仔已经超过你的身高了。是啊。波仔一如中学时代的我，身材单薄而细长，可惜却有些佝偻。枯燥繁重的学习任务此刻也该腾出地来，让开心占据。可是，我在波仔的脸上却看不出快乐的痕迹。波仔不停地按动快门。老人。孩子。情侣。白鸽。鲜花。喷泉。高楼所有这些，在他眼中应该不会是数学公式与英文单词吧？
母亲说，波儿你骗我了吧，照来照去又看不到相片。波仔说，奶奶，看液晶屏吧。你看你看，奶奶跟鸽子捉迷藏嘿，奶奶的坐姿蛮有派嘿，奶奶的头发很酷嘿，奶奶坐花坛上了，是酝酿诗歌嘿，奶奶比楼还高，大有伟人风采嘿呵呵，好啊。母亲与波仔的笑声如广场中的白鸽，起起落落，随风飘来；有时起于漫水阶前，鲜花丛中，有时落于如茵草坪，喷泉之边。这里被称为是华中地区最大的绿色广场。此刻，宽阔的广场上空，一些雪白的云匆匆相会，带给我们短暂的阴凉，然后慢慢散开，阳光仍是阳光，天空仍是天空。人世间的聚散离合，也似乎全都高挂在不可捉摸的天空上了，风静而止，风来则行，即便偶尔聚会，亦是飘忽的一团，空空荡荡，无所着落。
走得累了，便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听母亲抚摸着波仔的肩膀说：玩也玩够了，我可以死了
玲珑小巧的洪山公园。
头发说，初次，你不如回武汉工作吧？
我无语。旁边有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在玩射击游戏，她每击中一个汽球，那个满脸菜色的忧郁女人就勉强弯弯嘴唇，不知是赞许还是微笑。远处，波仔站在山路上摆弄相机，母亲则坐在公园的扶栏上，吃着头发刚刚买来的冰激凌。
头发说，初次，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好无情。你抛妻弃子，对我母子俩冷漠无情倒也罢了，你悄悄离开，将你老娘一个人留在家乡，你可知道她的感受？她不愿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单元，说冷冷清清象个棺材。她仍住在那间破小的平房里，每天忍受一些长舌妇的闲言碎语。周围的人都说你没有良心，不讲孝道。说你从不给老娘寄钱，一分一厘也不给。说你从不给老娘打一个电话，问一声平安，让你老娘孤苦伶仃，自生自灭。我一次次要把老娘接到武汉来，可母亲却说，她不想出门，怕来了之后，就会死去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一块冰激凌噎在咽喉处，彻骨的寒意渐渐浸透全身，我打了一个寒噤。
头发的声音愈说愈大。老娘有一天病了，在床上忍饥挨饿，睡了三天三夜无人问津。楼下那个女人想要得到另一间空房，骂老娘是孤老婆子。还有，老单位管事的那个瘟鸡子也上门讲狠，要老娘让出房间。前几天香糖果打电话来说，老娘的唯一收入也被人停了
啪。啪。啪。一个又一个汽球在眼前爆裂而碎。玩射击游戏的小女孩弹无虚发，如锥如刺，仿佛全打中我冰凉的心口。
我可以死了。
母亲又开始喃喃自语，这次是在武汉现存的最古老的石塔之边。那是一座灰暗古老的七层佛塔。我曾绕着这奇怪而小的无影塔转圈察看，以为它真的没有影子。后来才知道，此塔已非彼塔，是从别处搬过来的。塔身刻有许多造像，我分不清他们哪是佛祖与菩萨，哪是罗汉与力士？这些雕刻饱受风雨侵蚀，早已模糊难辨。据说原址的无影塔，无论太阳在什么位置，你都看不到它的影子。它果真就没有一星影子吗？它究竟承载着什么样的神秘玄机呢？
隐约记起我写的一个故事。那是初次写的小说，一个夭折的故事。故事说一个人没了灵魂，可他却开心地活着。后来有人告诉他，真正的快乐与幸福就是自己的影子。于是他到处寻找，可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自己的影子。正当他为此痛苦忧心时，影子就出现了。同时，这个人也拥有了自己的灵魂这故事想说明什么呢？也许我当初想表达的是：某种时候，痛苦与快乐原本就是一柄双刃剑。
想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忽然又想起前些天看到的韩国影片空房子。这电影有很多高妙的影评，然而我的理解，则以为影片说的是：人们都生活在180度的视线里，而对180度以外的世界却一无所知。当然，你可以借助镜子看到180度以外的世界，然而却与现实完全相反。只有当电影中的男孩子学会生活在人们视线以外的世界时，他才能与相爱的人朝夕相处，神秘结合。这些故事匪夷所思，一言难尽，可眼下却全都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其实阳光之下，我们把身体倾斜到一定程度，自然就看不到影子了。如果你痛恨自己的影子，那么，你就必须如向日葵一样，学会适应各种倾斜的阳光，并随时扭曲自己想想如果真这样生活，岂不是把人累死？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波仔对我说：爸，你看，奶奶真的老了。
此刻，斜阳之下，母亲挺身立在塔前，茕茕孑立。远远看去，苍颜白发，古拙陈旧，母亲竟与千年古塔形影相吊
波仔说，爸，火车就要开了，你快上去吧。
头发说，你自己保重。
火车开动了。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我把枕头压在脸上，让黑暗淹没了整个世界。此时此刻，忽然觉得，我是如此地痛恨自己的影子，亦如此地痛恨自己的灵魂。我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初次，你可以死了。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 编者按 母亲老去了，苍老的母亲如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深处的点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