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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骑在了这只骆驼的背上,留下了一张笑容可掬的照片。
她的命运与这只骆驼有着惊人的相似。听骆驼的主人说,这只骆驼来自沙漠,那是最后一片消失的绿洲。骆驼在这里陪游人照相,担当模特总有些不适应,今天是它最后一天营业。
她听到了这句话,心里猛然凉了下来。
自己从事职业服装模特已经几载,从签了那份合同开始,自己将成为彩绘模特。你可能不太知晓,彩绘模特和服装模特的不同。就像这只骆驼,在沙漠里它就是一夜扁舟,来到了人的世界里,大城市中就是一个雕塑。而自己离开了正常的传统的工作,签下了百万酬薪的彩绘模特生涯,将会意味着什么呢?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无法进入甜甜的梦乡。
还有机会退出的,可是她想到了下岗的双亲,想到了上学正需要花钱的弟妹,想到了那唾手可得的一百万。
她打亮了灯光,拿出那张和骆驼的合影,端详着,一滴硕大的泪水淹没了骆驼的身影。
她喃喃自语:“可怜的骆驼,你离开了沙漠和绿洲,还有欢乐么?”
她赤身裸体地走到了洗澡间,在穿衣镜前端详着自己雪白青春的身体。“明天,这个身体将不属于自己了,将会在无数的观众面前把你交出去!”她对着自己的身体柔柔地说。
梦,依然是彩色的,笑声把她从梦中唤醒。她对着自己轻轻地责骂:“怎么这么贪财?有了钱就能拥有一切?”
不管怎么说,她豁出去的想法支配着她疯狂了一个工作日。
她在现场拿到了巨款。
她照例还是想去看看那只骆驼。
骆驼的主人依旧在那里,只是改成了卖水果的。骆驼主人感慨地说:“这只骆驼,离开了沙漠还有些水土不服,看样子要死,只好卖给了动物园!”
她有选择地称了二斤新鲜的荔枝,默然地离去。
接下来她给读大学的弟弟汇款,然后悄悄地回老家给爹娘买了一处楼房。
男朋友那天晚上约她走在了滨河路,银盘似的的月亮,在河面上荡漾着破碎的影子。男朋友冰冷地指着水面说:“你知道,这水流到了那里?”她怔怔地看着他,曾经熟悉不过的他,竟然如此陌生和冷漠!
男友给她甩下一路遗憾,趔趄地消失在朦胧的月夜中。
父亲打来了电话,听筒内苍老的声音,让她几乎听不出来:“你以后别回来了,我也不要你的房子,从此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
她现在的处境,好比在台上那一刻的尴尬:她和几位模特还有些矜持地穿着三点式的时候,被主管吼了一句。最后,终于赤裸裸地暴露了所有的秘密。闪光灯眩晕了她的思绪,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一只玩偶。
她在思念那只骆驼。
骆驼啊骆驼,你离开了你传统质朴的脚下的那片土地,真的不能活下去么?
我该怎么办,今后我的方向是哪里?你被卖到了动物园,我的归宿呢?她回到了住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漂泊他乡。
残酷的现实,在内心深处像火山炙烤着脆弱的灵魂。她带着苍白的失眠的脸,汇入了异乡飘零的生活海洋中,她内心渴望没有人认出她的模样,她接受不了来自背后的指指点点。
她永远忘不了,临走前去动物园看望那只骆驼,然而她分辨不出哪只骆驼是曾经和自己合影留念的骆驼。那个当模特的骆驼成了她每晚最遥远的梦,她多么渴望自己就是那只骆驼。
之后,靠着很久以前在服装模特队里扎实的业务素质,她和朋友们办起了自己的模特学校。学校里的女孩子太多了,一个个花枝招展,就像春天里勃勃生机的花朵。她和她们照相留念的时候总会三令五申:“姑娘们,注意自己最后的堡垒,那里失去了就失去了你生存的空间!”
学员们暗地里的一句话她其实最害怕听到:“老师自己拿到了一百万,当然理解不了我们贫困一族的想法!”这个时候,她总是痛苦地捂着耳朵,疯狂地跑回住所,死死地凝视着那张骆驼照片,陷入不可自拔的苦楚境地。
她总会在如水的月光下,穿着薄薄的白纱,走在公园的草坪中,望着霓虹灯闪烁下的都市,聆听着音乐响起后伴随着的沙沙的喷泉水流,望着破碎的月色在水花飞溅的人工湖上越发地遥远了。
那只骆驼走进了她静夜里孤独的生活,那张照片就一直在她的枕头下放着陪伴着她。她怀念那只骆驼。
如果再回到从前,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宁愿选择平淡普通的生活!她在心底默默地喊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当那份爱已沧海桑田,你还会不会在!”
这已经是她第一千零一夜个不眠的夜晚了,泪水和困惑在每一次失恋之后相随。这辈子,干脆做一个单身贵族,为自己活着!她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彩绘照片,她笑了。
她的床前放着一瓶安眠药。
这一夜她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骆驼的双峰载着她,向一片水草丰盈的绿洲走去,那只骆驼撒欢地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