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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共有的喜,怒,悲,伤,在寂静的夜里被唤起。时间细细流走,沙一般的磨蚀着久远的记忆,曾以为刻骨铭心的,不过是一笔淡淡的清墨。
“花子,花子,你在听吗?”幽暗的巷尾,温厚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猩红的血液在指间流淌,淡红花瓣飘飘然落下,刹那间被染得殷红。
剑从手中滑落,咣的一声巨响把她从恍惚间惊醒。
她环顾四周,发簪已没了踪影。薄涯的身体已不知去向。
画面瞬间蜕变。殷红的色泽被粼粼绚烂的波光替代,和着如水的月光,飘荡着,一片清水莲莲。
俊秀的白衣男子,长长的丝带在发间缠绕,随风飘扬,透明的眼睦,有着素雅的清闲。他的脚下,白莲在水间悠悠的晃着。
白莲,清幽淡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周身素白,尽是高洁。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指间掬一点惨白。
“来,花子,到这里来。”他的呼唤犹如暗影里的幽灵。
“不”她有些惧怕,轻声回道。
“过来,这里。”他扬起那点惨白。
她犹豫着走上前,看清了那惨白的模样。原是一片莲身,白得透彻,安详的卧在他的指上。
轻柔的雾气散了开来,男子把那点惨白点在了她的眉心。洁白的色泽裹了她的全身。
望着氤氲水气中的他,依旧素雅的清闲,眼里没有半分性情。看不明。
悉知世间男子的她,这刻却看不懂他的神。
“你是?”
“幽莲,莲中的妖。”
难怪怎么也看不懂他的神。
“幽莲,为何这般对我?”
男子轻笑,唇角微扬,透明的睦子有些深邃。
“为了随你的心愿。”
是的,自一年前,临水赏莲,只盈盈一笑,悄然一瞥,他便再也无法将她忘却。
心愿,她默默念于口中的只字片语全然被他听进了心里。一生沦落风尘,妖媚张扬,一颗心早已污浊不堪,只想求一片洁净,安然度这余生。
男子俯身,执一朵白莲,散了枝叶,放入水中,看它悠悠游走。
“花子。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结。”男子抬头看住花子的眼,继续说道:“为求一片洁白淡雅,你是否愿意付出些许人世欢娱。”
“那是自然。”花子果断说道。
“你莫后悔!”
“绝不。”花子语气决绝。
梦中之画,刻不尽一生凄凉。娓娓叙述,言不尽心中悲凉。
片刻相会,一霎时、光景也堪惜。
两年前。
博涯负了她不辞而别,带走了她所有的积蓄,也带走了她的心。
一年后。
再次相见,却已不相识。博涯依旧周旋于其他女子之间,整日欢娱苟存人世。愤恨之心已然到了极限,寂静的黑暗中,她尾随着,在幽静的巷里,她亲手举剑将他了结,发簪之情亦从此决断。
博涯之死已有几月。花子听遍人们的揣测之言,大致都认为是博涯太过招摇,被人仇杀,而凶者这般也不知何去。花子听后稍稍有些坦然,自以为除了一负心男子安了世间女子的心,于是心里那点悲痛也慢慢的淡化了。
临水赏莲,水中花子的倒影是那般的美丽,曾几何时,这美妙也迷了众多男子。忽然间,又忆起了那身为花魁,终日歌舞生平的往昔。
自来香洲之后,生活却并非所想那般安逸。
许多达官贵族甚至地痞流氓总在店前徘徊,花子深明他们来此的目的,无非是垂延她的美色。
看着他们献媚的嘴脸,花子觉得恶心而庸俗。
男人们为了美色争风吃醋,女子们在一旁言论纷纷。惟有花子在一边冷眼旁观。
人说无风不起浪,若是规矩之人也不该招惹如此多的是非。长舌妇们街头巷尾的议论。美,往往会招惹来妒忌,如此及至的美,更是致命的伤害。
绣庄的生意每况愈下,眼看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
花子别无它法,只能关了店门离去。
回到家中,冷清幽静,整日盼望着月牙与拂晓的交替。日复一日,故做坚强。人前人后,依旧笑脸盈盈。
贪色的男人没有办法再去顾盼花子的店门,便大胆的来到家门前,欲入不得进,怀恨在心,骂骂咧咧的离去。
不知为何,开始有人传言花子人尽可夫的过去。
夜里,常有人声在院外响起。
一日午夜,花子无法入眠,欲出外赏月色,却不料有一人影翻墙而入。 慌乱中,花子不惊大声呼喊。人影遂跳墙而逃。
翌日,小镇上更是议论纷纷,各样的骂名如洪流汹涌而出,花子无辜的背负着各种指责。如此的时代,如此的言论,一个孤身的单薄女子该如何承受。除却整日呆坐家中,花子更是不敢轻易出门。夜晚也只是蜷缩在被中,屏气静声,无眠。
花子以为,言论终究会被时间淡化。
殊不知,有关她的流言却风起云涌般的此起彼伏。
单是一人的独居,竟也引来如此多的繁言。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花子自明其理。决意要搬离。
可是搬到哪儿不是都如此这般遭人嫌弃。天呐,世间之大,却无个安身之处。花子不禁感叹这世间不公。
夜,独静,忧。
醒不来的梦里寂静染了四周,寒冷渗入骨髓,迷茫中一双惨白的手伸过来搂住了花子细细的腰肢。长长的青丝里泛起淡淡的香味。
白莲素雅的香味。
男子鬼魅的眼神中,尽显温柔。
“幽莲,带我走吧,带走我的心吧。”
男子没有言语,悄然俯下身,细细的吻落在了花子柔嫩的肌肤上。
碧水青色,梦到寻莲处。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
伴着月色朦胧的色泽,男子紧紧搂住花子娇弱的身体。雾气泛起。月牙模糊淡去,拂晓渐渐呈现端倪。
“花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莲花深处,男子柔声问道。
“没有,我已得到了洁白的心。你呢?”花子一身青衣,优雅静默,应声款款而来。
“我曾想要与我心仪的女子相伴至永远。”男子应到。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得到了她。”男子浅浅笑到,指间在她发间缠绕。
世间繁华,欢娱仿若隔世。风过无痕,寂寞如一尘烟。惟有那一朵白莲,依旧绚烂夺目,破水盛放,依依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