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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荫带着满肚子气上了381次大客。
早上刚刚起床，丈夫在买回来早点之后，怯生生的告诉她，乡下的公婆要来城里看病。
柳荫一听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打量打量50平米的这两室一厅，想想常年不洗澡的公婆和他们身上同甘苦共存亡的虱子，就发愁怎么安排这老两口，并且又一次后悔找了这么个家在农村的老公。
于是早饭也没有吃，拂袖而去，乘上了381客车上班走了。
柳荫在拥挤的车门口手把着车门，使劲挤上了车，一屁股坐在靠门的座位上，茫然看着门口那些仍然挤的脸红脖子粗的人们，心中还在生气，生丈夫的气――农村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管，生公婆的气――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来找他这个儿子，甚至生女儿的气――听说爷爷奶奶要来竟然兴奋地又蹦又跳。
人们象球团一样挤满了车厢，座位很快被手疾眼快的人占领了，通道上还站着几个人。一个女人就站在柳荫前面，身上背的提包随着人们的拥挤在柳荫脸上蹭来蹭去。
柳荫用手推推她说：嗨！你的提包蹭了我的脸了！
那个女人看了看柳荫说：你要坐在自己家里，就不会有人蹭你了！
柳荫郁闷了一清早的火气这时就象火山爆发一般，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望着她描的弯弯的眉毛和抹的红红的嘴唇，就觉得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柳荫厌恶的冷冷的说：你怎么说话呢？
那个女人说：我用的是汉语，说的是人话，怎么，你听不懂啊？
身为教师的柳荫不是能吵架的人，一看这个女人不是个善碴，就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理她，任凭那讨厌的提包在脑袋上碰来碰去。
就在车快要开的时候，又挤上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拄着拐，用希冀的目光来回的扫描着车厢，希望有人能让座。
柳荫想站起来让座，可是看看满车厢无动于衷的人们，就打消了念头，不愿出这个风头。
这时，站在旁边的女人用手推推柳荫说：姐姐，给老太太让个座吧！
柳荫顿时气的脸红了，心里想：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指挥我？
柳荫斜视了那个女人一眼，没有答理她。
车开动了。柳荫又陷入到了如何安置公婆的烦恼中。
突然，正在行驶的客车一个急刹车，柳荫的头结结实实的碰到了前面的把手上。柳荫用手捂着碰疼了的额头，听到有人惊呼：老太太摔倒了！
老太太果然倒在车厢的地板上，这时司机从驾驶座位上扭头看了看，就打开了车门，拨开乘客走了过来，抱着老太太出了车厢，柳荫原以为是要送老太太去医院呢，谁知道司机把老太太放在马路边花坛上，又继续开车。
柳荫从窗口看着老太太躺在花坛边沿上，有点担心，可是这种担心很快又被烦恼代替了，她在想：公婆来了住在哪个房间合适？
晚上下班回家，公公已经坐在客厅和丈夫说话了。婆婆在厨房做饭呢，看着柳荫那一张俊俏的冷若冰霜的脸，公公和丈夫都不说话了，婆婆连忙给柳荫端来一杯开水。
吃过晚饭，一家人都坐在客厅看本市新闻。在新闻节目结束之后，柳荫正要转台，突然她睁大了眼睛――电视上打出一个文字广告，说在当天不知道车次的大客上有一个患心脏病的老太太，在心脏病复发时，被司机扔在马路旁边，因为没有及时抢救，结果被过路人发现时候已经死亡。广告最后说：老太太的亲属希望乘坐这次客车的人们能站出来，揭发客车司机见死不救的不道德行为，为老太太做个证明。
公婆在看了广告之后都唏嘘不止。公公说：这城里人咋这么没良心呢？看人家病了怎么不送到医院去呢？婆婆说：越有钱的人越坏。
丈夫回过头来笑着问柳荫：不会是你坐的那趟车吧？
柳荫没有好气的说：是又怎么样？
女儿说：妈妈，要是你坐的那趟车，你赶紧去给电视台打电话！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柳荫躺在床上来回的翻煎饼，虽然困的厉害，可是闭上眼睛就是老太太蜷缩在花坛边沿上的佝偻的身影。
第二天晚上，公婆还惦记着那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并希望有人站出来证明那个“没有天良的”客车司机。在他们的坚持下，全家人又聚集在电视前面看本市新闻。柳荫是从来不看本市新闻的，因为她觉得新闻里面有太多的水份。但是现在她却一直盯着屏幕，好像期待着什么。
在第五天的本市新闻中，柳荫看到了主持人激动兴奋的脸庞，主持人说：当患病的老太太被客车司机扔在外面的消息播出之后，引起全市人民的极大反响，许多人纷纷打电话给电视台，谴责客车司机不道德行为。但是一直没有人站出来证明这件事。今天，终于有一位乘客来到我台，举证她亲眼目睹的这件事。
画面切换之后，柳荫看到了那个和她在车上吵架的女人，那个女人说：自己曾经乘坐381次客车，看到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原意做个证人。她希望那天乘坐这次客车的人们站出来共同举证，因为这件事假如经过法律惩处的话，至少需要两个以上的证人才行。
公公说：这客车上怎么也能做个百十个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作证呢？
婆婆说：良心都叫狗吃了！
丈夫说：这年头，谁也不愿意管闲事嘛！
女儿说：老师说了，应该和坏人坏事作斗争！
公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想儿子想孙女了，找个借口来看看，所以住了一个星期，就走了，走之前还念念不忘那个狠心的客车司机，因为电视台的寻找证人的广告还在继续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