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沙河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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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祥是一九四三年逃亡到北平的,至于为什么说逃?这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那年,日本人在华北搞‘囚笼战略’到处设立据点。壮劳力统统被抓去建碉堡,整天累个贼死不说,还要挨鞭子。贵祥在的那一拨人终于忍耐不住,挖沟的当口,砍杀了两个日本看守,一块搓跑了出来;躲在高粱地里合计,不知道再往哪去?反正家是回不成了。

    那时的河北统治混乱,有日本人,有伪军,有国民党,也有八路军。四狗提议去当伪军,说是有大洋可以挣。贵祥当即否定:“我爹就是被日本人抓走的,还要我为他们卖命?我不去!”万赢沉思片刻:“我看还是去当八路,他们专打鬼子。”于是贵祥跟着万赢寻到老远的村子去当民兵,手里拎着那把铁锨。与鬼子大规模的冲突贵祥没有遇见,只是跟着别人挖地道、破坏鬼子的公路、铁路和电话线;遇到小股的敌人出来他们会开枪,甚至全部歼灭,他也抡着铁锨上阵。听万赢说:“这是上级的要求,我们就是不让小鬼子在这里安生!”

    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万赢从区里开会回来,铁青着脸传达命令:“昨天鬼子偷袭了鸦鸿桥,抢走了粮食,还糟蹋了女人。上级一致认为:不能再让鬼子如此猖獗。据情报,鬼子后天还要扫荡十家窝。指挥部决定:我们要在鬼子经过的朱沙河打伏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八路军做主力,各村的民兵配合。大家做好准备,有枪的跟着上阵,没抢的照顾伤员。”贵祥的心里既是兴奋又有些紧张,他毕竟没有经历。那天半夜,他们就出发了,天未见亮,河中的芦苇荡里划出两只木筏接他们进去。已有上百的八路军和民兵在埋伏,贵祥一下壮起胆子。有人小声嘀咕:“大部分主力埋伏对面的山上,待鬼子经过河沿他们就开枪,引敌人上山,这时我们就出击,对鬼子形成合围。”贵祥静静地听着,他觉着战术实在高明。

    九点钟的时候,鬼子果然来了,一个小队,外加几十个伪军,拉着马车。枪声开始响起,先是伪军向上追,鬼子跟在后面。对打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炸弹发出轰鸣。“冲吧?”有人这边喊。“再等等。”八路军的排长指挥战斗:“等敌人到山腰再出击。”十几分钟后他下令:冲!军号立马响起,木筏瞬间涌到河岸,我军开始包围敌人。枪声、手榴弹声、鬼子小钢炮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山上的小树冒着滚滚的黑烟。贵祥抄起铁锨也想往上冲,被万赢按住:“你留下,在这里转移伤员。”不一会儿,果然有伤员被背着下来,有的还在滴血,有的好像已经停止呼吸。贵祥只顾拼命的划桨,把他们送到包扎的地方。

    包围圈越来越小。伪军在四处逃命,大部分敌人已被歼灭,只有七八个鬼子还在顽抗,眼看战斗就要结束。可就在这时,鬼子的援军突然出现,足足几辆卡车士兵。指挥部命令撤退,可有人不顾指令,好像杀红了眼,结果吃了鬼子援军的亏。贵祥亲眼看见至少有几十个勇士死在山上。他也差点丧命:大批的鬼子涌上山顶跟着又掉头冲下山来,气急败坏向芦苇荡里扫射、开炮。贵祥的木筏瞬间被击中,把贵祥炸翻到水里,辛亏他有水性一猛子扎出几十米开外。

    熬到深夜,他才从水里游上岸,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跑回原来驻扎的那个村子,也听不到万赢等人的消息,他开始担心害怕起来。眼见就要天亮,家又不能回,他想起了青务村的舅舅,摸黑赶到那里。舅舅听说情况,紧忙要他在地窖躲藏起来。这样一躲就是仨月,他听不到一点关于万赢的信儿。舅舅是个长工,家里也很贫穷,怎容他一个愣小子吃喝,最终还是把外甥的事情传给了姐姐。姐俩商定,要贵祥逃到北京,去找他的四叔,贵祥认从。可这场惊魂的激战却成为抹不掉的记忆,他想:“倘若我能写书,我一定要把它描写出来,名字就叫:朱沙河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