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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我忙出门去察看。
只见一个醉汉倒在门口,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酒,酒来!”
我暗骂:“死酒鬼,醉成这样还嚷着喝酒。千万别死在我店里。”我扶他进门,暗道:“这样喝酒,简直是糟蹋酒。”
醉汉坐在长凳上,一下子趴倒在桌子上,咳嗽个不止。
我见他咳得厉害,便给他把脉。
“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喝酒?”我见过那么多的酒鬼,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那人却腾地站了起来,道:“你看我受了伤,也要来害我吗?来吧,老子不怕!”
我一掌拍在他的肩头,怒道:“谁要害你了?好心没好报!”
他一下子又瘫倒在凳子上了,嘴里还硬道:“世界上的人都要害我,还少你一个?”
我不愿再理他,说:“莫名其妙。”
他叫道:“拿酒来,拿酒来啊!喝了酒再让老子死!”
我骂:“还喝酒?你真想死也别死在我这里!”
他已不做声,睡着了。
他睁圆了眼珠子,说:“别以为你救了我,给我疗伤,我就放松紧惕。你们这些人都要害我,我心里明白。”
我不理会他,端起脸盆和脏衣服出了房门。
他瞄了瞄,咽咽口水,却不敢伸手去拿酒喝。
他冲到我面前,道:“你不就是个卖酒的吗,凭什么不让我喝酒?莫非你卖的是假酒?”
我回敬他:“假酒?我卖的还是毒酒呢!毒死你才好!”他说:“你不想我死吗?我乐意喝死!”
我大怒:“整天说别人想要你死,难道是我硬要留你在我这里吗?伤好了还不走,我看你是想赖在这里白吃白住!”
他说:“我怎么白吃白住了?这几天,我帮你砍柴劈柴,修房扫院,干了多少粗活!”
我说:“我可没求着你干。再说了,就这些活,抵得上几天的宿食费?”
他说:“那怎么样,还要我以身相许啊?”
我:“啊呸,你想得美?”
“有人吗?老板在哪?”
我忙迎上去,见是一帮大汉,说:“来了来了,几位客倌请坐。”
为首的那人打量了我一眼,说:“你店里住了多少人,都叫出来给我们看看!”
我楞了一下,笑道:“客倌这是要”
那人说:“快叫出来,少罗嗦!”
我拉下脸来,说:“我说几位,你们要是喝酒呢,本店有的是好酒招待;要找什么闲事,本老板娘可不答应。”
那首领瞪着我半日,说:“我们在找一个叛教的逆徒,可是个危险的人物。要是老板娘合作,咱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拿了人就走;如果有人要匿藏本教的叛徒,那我们可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有什么靠山,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我笑了笑,说:“你们要捉叛徒也好,要拿匪徒也罢,我可不管。只是我这小店开了十几年,不归官管,也不靠什么山头,是我老板娘一人说了算。谁来这里撒野,两个字——不能!”
首领说:“那老板娘是不肯交出人了?”
我说:“客倌,我实在不知你们要的是什么人,也不想管这江湖恩怨的事。只要不是来我这里喝酒的,出去!”
一帮大汉面面相觑,首领身后的一个汉子对首领说:“大师兄,我们的人明明见那逆贼进了这家酒肆。她不交人,咱们干脆闯进去搜。”
那首领看看我,点点头。
我见几个大汉要冲进后院,手一拂,一个酒坛子就应手向他们对面的墙壁上撞去。酒坛碎了,十几片碎片反弹回来,扎进了几个大汉脸上。
余下的人愕然。
首领瞪大了眼睛看我,说:“老板娘原来有这等身手,难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平静地说:“我说过了,我这店里不管江湖恩怨事。你们有什么恩仇,别在我的地盘上解决。”
首领说:“好,老板娘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在下怎敢不从?兄弟们,咱们出去等,看那叛徒一辈子别出来。”
几个大汉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出了酒肆。
他若无其事地劈着柴,无视我的怒目相对。而我在等着他主动解释。
他劈完最后一块木头,一言不发地拍了拍手,走向前厅。
我在后面问:“你去哪?”
他站住,不回头,说:“你不高兴收留我,我也不会不识相。我走了。”
我说:“站住!你早上还说不走呢,怎么现在要走了?是不是看债主上门,要逃命去了?”
他回头,还笑着说:“谁说我怕了?逃什么命,我这条命一文不值。”
我说:“那你去哪?他们人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他走回来左左右右地打量我,说:“咦,不对劲!”
我说:“哪里不对劲?”
他说:“你没发现自己在关心我吗?”
我楞了楞,说:“呸,我关心你?有病!”
他说:“是啊,也许我真是个坏人呢,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的那种。”
我说:“那我就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了?”
他说:“我知道,我明白。那,我这就走了。”
我想叫住他,忽然想到什么,又住了口。
“我的好师弟,为兄的以为你要一辈子躲着不见我了呢。可想死我了!”
“哼,你不是想死我了,你是太想我死了!”
“师弟你怎么这么说?为兄的可一片好意!”
“你住口!你不过想杀我灭口,为什么还不动手?晚了,不怕我向这些师兄弟们说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事实来吗?”
“师弟要再这么不领情,可别怪为兄的不讲情义了!”
“哼,伪君子,你不必假惺惺了。师父泉下有知,不会饶过你的!”
“师弟,不是师兄我不给你机会,是你实在太固执了。” “你又偷酒喝了!”我瞪着他。
“谁让你新酿的酒这么香,又摆在我面前。”他一脸无辜地说。
我白白眼,说:“岂有此理,还敢怨我?”
他笑嘻嘻地说:“不怨你自己怨谁啊?当初我又没叫你救我,是你自己滥发好心救我。”
我被气坏了,说:“是我同情心泛滥,就应该让你死在你那个什么师兄的手上,又何必救你?真是的,又做了一回东郭先生。”
他放下酒坛,过来拍拍我的肩,说:“也没那么糟糕啊,起码你得了一个免费的伙计兼酒店老板呀!”
我斜着眼看他,笑了出来。
我习惯一个人到后山的小土包前,洒上几杯“他”生前爱喝的酒,说:“死者已矣,生者应该把握机会更好地活着。你说是吗,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