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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给父母的200元孝敬钱变成了父母给我的1000元购房款的时候,有一种感动让我泪眶满盈。
编完春节前最后一期稿件,风尘仆仆地乘长途汽车赶到家,已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父母已做好年夜饭,在等我这个幺儿。
父母一生养育了五个儿女。父母没有其他手艺,也没有本钱做生意。仅靠土里刨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作,才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拉扯大。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大了以后,父母本该安详幸福的晚年,然而他们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小时候不懂事的我总是很羡慕父亲身上的疙疙瘩瘩,认为那是力量的象征。后来才知道父亲患有严重的静脉曲张,是一种病——因劳累过度而致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类风湿,经常疼痛地难以下床。
吃完年夜饭,哥嫂一家回到他们的院子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去了。
我掏出了四张崭新的50元面值的钞票,递给母亲,说:“妈,这是给您二老的。今年我要买房子,就给您这么多吧。”母亲说:“买房子是要花大钱的,我和你爸也不缺钱花,今年就不要给我们钱了。”我心里有点儿难过地说:“妈,您不缺钱归您不缺钱,儿子出去一年了,这多少也是当儿子的一点儿心意。”母亲没有接那四张崭新的50元面值的钞票,抹起了泪水。我把那四张钞票放在了吃饭用的桌子上。父亲将不足一厘米长的烟蒂重新点燃,猛吸了两口之后使劲地摁在了地上。烟熄灭了,父亲也打开了话匣子。
“今年开过春后,你妈的病就变得严重起来了,经常疼痛得泪流满面,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蒸馍和面了。先是叫你奶奶和过一次,你知道,你奶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毕竟是将近八十岁的人了,一盆面和下来累得直喘粗气。没办法,我就将就着和了两次。每次给你妈看病拿药,都得跑到周口。你妈晕车,每次去周口,都是我骑着三轮车带着她去。”我哽咽着对父亲说:“爸,那可是三十多公里的路呀!”父亲说:“那又有什么办法,你妈晕车。”“那您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呀?” 我惭愧得哭了。“不是害怕你担心吗,在外面找个工作也不容易。”父亲叹了一口气说。
这时,母亲擦了一把眼泪说:“别光听你爸的,他光记着讲我的事了,就懒得讲一句自己。夏天里,县里实行农网改造,咱家自留地头上的几棵树碍事,除树的时候,你爸怕砸着别人家的房子,就使劲往自留地里拽,没想到树一下砸向了你爸,只听见嘭的一声响,一下子砸断了你爸好几根肋骨,牛皮带一下子断成了两截,你想那是多大的劲。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以为你爸非砸死底下不行。进入腊月,天气突然变冷,城里的菜涨价。身体还没有好利索的他就去剜地里的菠菜。地里上冻,就一棵一棵地刨,忙了整整一下午,第二天才卖了三十多块钱。在咱这农村挣个钱确实不容易。”
“你们二老更不容易!”我辛酸地说。
当天晚上,屋外次第响起的新年的爆竹声让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我处在深深的自责与惭愧当中,一年当中,我几乎没有回过家看过父母,父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当儿子的竟然一点都不知晓。我暗下决心,不管以后打工的日子过得多么苦、不管工作多么繁忙,我都要抽出时间常回家看看,看看父亲母亲。
临回省城的头天晚上,母亲来到我的房间里,坐在了我的床边。我赶紧起身,问母亲有什么事,母亲一边回答说没什么事,一边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绢包,患类风湿的她用有点变形的双手颤巍巍地打开手绢,里面是一沓钱。母亲说:“你今年要在省城买房子,父母没本事,给你帮不了大忙,这是300块钱加上你拿回来的200块,总共是500块钱,你先拿上,明天一早我再让你爸出去借点,给你凑够1000块钱。”我一听急了:“妈,你这是干啥?我就没给您带回来多少钱,您又给我往回拿,我心里会不是滋味的呀。再者来说,买房子也不缺这点钱。”“你说不缺就不缺了,我知道买房子是要花大钱的,多一点儿不是好一点儿嘛。”母亲抹着泪水回她的房间休息去了。我再也睡不着觉,望着母亲放在桌子上的那沓钱,那是怎样的一沓钱呀,全是五块、十块的零钱,上边脏兮兮的,其中一张钱上还残留着一小片菠菜叶,和我给母亲的四张崭新的50元面值的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怎么能忍心接母亲的钱,那是年迈的父母一滴汗珠摔成八瓣儿挣来的呀。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对母亲说:“妈,我要走了。”母亲一把拉着我,急切地说:“再等一会儿,你爸出去给你借钱了。”我说:“不用了,昨天晚上您给我的钱,我给您放在抽屉里了。”说完,我就疾步走出了院子。回头看,母亲在一路小跑地撵我,母亲可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呀,我不忍心让她再撵下去,就停下来对母亲说:“妈,您回去吧,外面的风大。”母亲见撵不上我,就停下来站在路边,抹起了泪水。
我快走到汽车站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乳名,回头一看竟然是父亲。我忍着泪水说:“爸,您怎么撵上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钱给你借回来了,却不见了你的踪影。”我急了,说:“爸,我真的用不着。”父亲说:“用不着也得拿上,不然我和你妈心里会难受的。”我不忍心让父亲难受,就默默地接下了父亲手中的钱。我鼻子一酸,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爸,您回去吧。”父亲答应着,却站在原地没动。车来了,我坐上之后,车就开动了,父亲仍然站在原地没动。慢慢地、慢慢地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如今,我在省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但父母的钱我一分也没有舍得动,那沓钱一直珍藏着,一看见它,我就想起我年迈的父母;一看见它,我就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它,让我惭愧,催我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