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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从粮食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开始一身轻松地到公园去享受他的晚年。他没有特别的爱好，惟一喜欢下棋，但下起来却不那么方便，因为他有尿频的毛病，一盘棋下的时间稍长一点，他就得往厕所里跑好几趟。
晚年的日子有种闲逸的美。老王总是拎一大杯茶水，慢慢悠悠地喝水、散步、下棋、尿尿。不过有时他也挺烦的。比如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没事干的时候他就想：大好的时间干点啥不好，为什么非要浪费在上厕所的路上？想着想着又想尿尿了。尿尿的感觉让他想起一件事，是与尿尿有着神秘关系的
那年“放卫星”正热火朝天，当时老王还是一个刚当村长的二十多岁的小王。一次公社召开村干部“放卫星誓师大会”村支书小李和后来成为老王的村长小王夹着硬皮账本参加了会议。宣誓是各村依次进行的，放多大的卫星，村长、支书都要表态。与会的村干部大多是振臂高呼，对粮食亩产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斤“放”得一清二楚。就在快要轮到还没有轮到小王“放”的时候，他突然内部告急，于是打了个报告，直奔厕所去了。于是轮到了最后一个村支书小李。小李没有“放”而是先翻起了那个硬皮账本，半晌，他挤出一句话：“我看亩产几万斤、几千斤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后半句话还在肚里，会议室的铃就响了。休会，开饭。
下午进会场时，小王先去厕所处理了一下情况。他进会场坐下正想着自己如何针对“放卫星”发表自己的意见，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着。往台上一看，村支书小李正耷拉着脑袋站着。再一看，会场的标语也换了
会上，拔了小李的“白旗”
会后，别村的干部洋洋得意：出头的檩子先烂。
小王很为小李惋惜，继而有些后怕，接着还有点深深的内疚，反正那味怪怪的。
几十年过去了，小王由村到公社，由公社到县城，小王也就成了老王。身上的很多毛病都改掉了，唯独爱尿尿的毛病没改掉。他说，没啥，就是麻烦点。但老伴还是劝他去医院。何苦呢？现在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时间。
去就去吧！老王住进了医院的高级病房。退了休的老王住进医院，却很少有人来看望，回想当年当局长时的风光，老王发出人情日下、世态炎凉的感慨。想着想着，老王又想尿尿了。想尿尿的老王蓦地又想起了当年和他一起开会的老李，病好了，该去看看他了，老王想。
后来老王在去厕所的路上偶然见到了老李。他们一下子便认出了对方，接下来他们一起聊天，就像当年去开会差不多。老王问老李的家庭怎样、病情怎样，老李总是满脸挂着笑，很好很好。旁边老李的儿子却说：“很好？哪儿好？你当村支书，领着全村人都致了富，就剩咱穷，连医疗费都缴不气。”
老李一脸的尴尬。
瘦弱的老李望望红光满面的老王，又看了看前面的高干病房，说：“老王，咱们现在的差别大了！”老王说：“啥差别，咱俩之间，就差一泡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