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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会想念你。
昨天和一个朋友通电话的时候，告诉他我想他。他顿了一顿，说，别这么说。我问为什么，他说，听着让我难过。
我给他讲笑话的时候，感觉他笑的很刻意。我突然没有揭晓谜底的兴致了。我不说话。他在电话那边问你怎么了，我干脆把电话挂掉。然后发短信跟他说，你变了。
我能听的出来，你的笑声。它们不再单纯。
变的成熟。变的遥远。变的陌生。我不想再听。
下雨之前，是我的死期。
我不喜欢那些沉重的灰色的铅云，低低的从天空压迫着地面。冷漠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风。空气隐藏的暴风骤雨在寻找出口。它们蓄势待发。我只能坐在我上铺的床上平视对面的树。树后是研究生寝室的窗子，模糊的，看不见人。灯没有开。浓灰的空气，暗淡，但却不是纯粹的黑色。如果是黑色就好了。
手机响了。是小蓝。
小蓝说，我的爱，我想你了。北京的天空蓝吗。
我抬头看。那样的灰，是小蓝喜欢的颜色。她给她的男朋友买过灰色毛线的套头衫，努力把他打扮的成熟。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一相情愿。这一点上我和小蓝很像。我们都发过誓一定要嫁一个结过两次婚的四十岁男人。不管他当时有没有离婚有没有孩子。小蓝说她还更喜欢做他的情妇。
我不喜欢做情妇。我是一个输不起的女人。我总是觉得手里空空的一无所有。心里荒芜的像冬天的草原。我渴望有一个家。一个农场。一只黄白相间毛色的猫。一杯红茶。一瓶波尔多酒。一个温暖的壁炉。一个摇椅。还有一个丈夫。我不一定会生小孩，如果生的话，就要一对龙凤胎。小蓝说你怎么知道一生就能生龙凤胎呢。我说那我就一直生，生到龙凤胎为止。
小蓝的愿望就比我困难的多。她要一个有钱又浪漫的老情夫。一个游泳池。一辆红色敞篷车。还有花朵和珠宝。她不生小孩子。怕麻烦。更怕疼。
我和小蓝是两个无聊的女人。午夜的时候，光脚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喝罐装啤酒，讨论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题。凌晨一点的时候我曾经问小蓝我们回寝室吗。小蓝说，妈的，早关门了，你想被大妈记违纪吗？？
于是我们就在那里唱着歌过了一夜。
我告诉小蓝北京的天空是灰色的。像她曾经抽过的520烟的烟雾。
说的时候想起了那些烟。每枝烟的后面都嵌着一个小小的桃心。鲜红的，娇艳欲滴。女人就是女人。抽烟的时候，也一定要精致和浪漫。
小蓝把烟递给我。我说我不抽。她就翻转过来给我看那颗桃心。她说，不抽就留着，做个纪念，你看多好看。于是我就把它接过来放在口袋里。小蓝随便的点着烟闭上眼睛。她嘴唇的弧度温柔圆润，牙齿洁白整齐，轻轻含着烟。我突然想起舒淇。在半支烟里妩媚抽烟的表情。在一碌蔗里佻挞微笑的表情。舒淇真是个有味道的女人。我和小蓝都喜欢她。
小蓝说，我的爱，我又想他了。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我眼前立刻浮现他的脸。宽阔的额头和嘴唇，棕色的皮肤，黑暗的眼睛。浓黑的眉毛，桀骜的乱张着，在眉心细细深深纠缠。第一次小蓝带他来见我我就警告她了。你小心连眉的男人。他们凶狠霸道，像头野兽。
他们的爱疯狂而泛滥。迅速淹没我们。在海水的深处我们看不清楚太阳，也没有办法呼吸。我们被汹涌而来的爱覆盖然后失去分辨的能力。巨大的晕眩和快乐。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可是小蓝说，我愿意。
可是，小蓝，我的爱。我也想他。
我也愿意。
这种诚实坦白的男人。同时爱上我们两个，不想放弃，也不回避，坐在一堆烟灰面前，让我们自己抉择。小蓝，你不觉得他可笑吗。
小蓝低头，他也低头，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我觉得很累。我和小蓝总是喜欢同样的东西，cd，舒淇，烟灰色的袜子，神秘园的红色月光，猫咪。我们可以分享并且觉得快乐。可是这次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也许，可以，试着，分享？
可以吗。
也许，不能吧。
小蓝说话的时候，样子很疲倦。她抬起头来，我注意看她的眼睛。晶晶亮亮的。我转头看他。这个颓唐的男人。他喝着罐装啤酒，抽着烟，一语不发。我看见他的手指坚硬细长。我很喜欢看男人的手指。他的指甲干净整齐，是早上的时候，我帮他剪的。我记得他皮肤的温度。我记得他的呼吸曾温柔的覆盖我的。我记得他身上烟草和花露水混合的气息。我记得他的微笑。他的桀骜的连眉在我的手指下变的温顺。我所感觉和深爱过的这个人。
小蓝记得什么呢。我想象不出。也许和我一样，也许有和我不一样的。但是最终都归结到这个连眉的男人身上。他喝着罐装啤酒，抽着烟，低着眼睛，一语不发。他说他爱我们两个。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解决。他等着我们来裁决，把他判给其中一个。说不定他还想着我们两个可以和谐的分享他的爱。多么可笑。
我问，你爱过我吗。
他肯定的说，是的。
小蓝问，那我呢。
他肯定的说，也是的。
我说那好吧，再见。
我起身，小蓝也跟着我。对我说，我的爱，我眼睛不太好，明天我们逛街的时候，记得提醒我配一副眼镜。
我说我也是。他惶恐而迷惑的看着我们，结结巴巴的问，那我呢。
小蓝说，去你妈的，你这个不值钱的贱男人。
出门的时候天是蓝色的。小蓝的那种蓝。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彼此不说话。站在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小蓝突然哭了。我抱住她。她在我的肩膀上大声呜咽着说，我是多么爱他啊。
我说我也是。然后我泪流满面。
我们还是会常常想起他。并且谈论。我会告诉小蓝他把手伸过来乖乖的让我给他剪指甲。小蓝会告诉我他把烟灰色的套头毛线衫反穿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们怀念他并且都承认自己的想念和爱。知道自己不可逆转的爱上了一个可耻的不值钱的男人是多么恐怖的事。但是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不爱他。我们齐心协力的把他放逐，告诉他最好搬的远远的离开我们两个的视线之外。他照做了。小蓝放下电话就躺在地板上不说话。我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对我微笑。我的爱，我们应该杀了他。门外就是滚滚的河水。深夜里，把切成一千块的尸体装进袋子丢下去。没有人会知道。
我沉默了一下，说，可以。但是，我要留下他的被我剪过的指甲。
小蓝说，我的爱，想什么呢。干吗这么久不回短信。
我说，想他。
小蓝说，#￥#￥%—*换个话题。我的爱，我爱你。
我说我也是。
我爱小蓝。小蓝爱我。
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搞不好我们从来就没有爱过他。我们爱彼此。我们是同性恋。
小蓝说我对你的爱和对男人的爱是不一样的。你就像是我照镜子时看到的影子。所以我们肯定不是同性恋。要知道不管是同性恋异性恋还是双性恋，他们都会爱上和自己不同的人。就像是两只齿轮，有突出，有缺口，然后契合。这是爱上。我们是两只突出和缺口都完全一样的齿轮。
我们转啊转啊转啊快快乐乐的。我们走同一条路向着同一个方向。
我说我的爱小蓝，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呢。
小蓝说开学吧。
我在这里玩的很开心。我会给你带去这里的风声。
星期二的下午，天空阴沉，准备下雨。屋子灰暗，手机闪烁。小蓝的短信。她说我的爱，北京的天空蓝吗。我想你了。我想他了。这些字句让我觉得空气里充满了发酵的情绪和陈旧腐烂的记忆。拥挤，透不过气。我想提醒小蓝我们应该过的更快乐更积极，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热爱明亮的教室和充满阳光的操场，但是手指不听使唤。空洞。情绪像浸透了水的海绵不断的下坠。没有力气。
电话很安静。那个朋友没有再打来。他的笑声变了，他变成了陌生人，他不喜欢我说我想他。多么寒冷。而小蓝是温暖的。小蓝不变。要么就是我和小蓝在以同样的速度一起变。
小蓝说，我的爱，等着我。我给你带去这里的风声。
我的爱小蓝。北京的天是灰的，而且快要下雨。我感觉自己坐在一支搭在弦上的箭尖上，有人拉满了弓，随时准备放手。我很惊恐。但是我回头，发现你在我身边。
于是我安心等待着你和你的风声。在北京的暴风雨来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