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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送给一个在南方长大的瓷娃娃,她的生命像琉璃,五彩地绚美,却脆质。一个高一点的声音都可能使她瞬间碎裂。相信爱,能为她创造奇迹。她喜欢北方的雪,于是我给她起了一个晶莹的名字,薛绒儿。
大一的圣诞节,薛绒儿第一次见到白松,就喜欢白松。白松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薛绒儿是这个城市的公主,有着显赫的家世,而他,一个穷学生,很少去注意她,偶尔注意也是仰视一下而已。仰视不能产生爱情。
大二的圣诞节,校里有个足球比赛,场上有白松矫健的身影,可他在场上不小心重重地摔了一跤,在他还没有完全清楚过来的时候,看台上有朵白云飘过来,他仔细看时,竟是身着白衣像个雪娃娃似的薛绒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看台上跑下来,抱住了他的头,震动了整个校园。那一刹那,白松感到了温暖,他知道这份爱情不应该,但他由不得爱情。
大三的圣诞节,他们是在白松就读过的市郊一所中学里度过的。因为有一次,绒儿无意中说起,她从没看到过真正的炉火。白松就特地跑到原来就读的学校,说通了看大门的老大爷,把绒儿带到了他读中学时的班级,两个人点着一炉火,映红了彼此的脸和心。他们一起念出了徐志摩的难得:“难得,夜这般的清静,难得,炉火这般的温,更是难得,无言的相对,一双寂寞的灵魂。”清朗的合声,暖暖的炉火,在寒冷的冬夜格外美丽。此刻的相守,只为难得吧。
大四的圣诞节,白松第一次去绒儿家,白松看到了绒儿妈妈那双冷冷的眼。白松听她妈妈刻薄地说,你怎么能够给她好的生活。他不想她过得不好。他不知,她的好,只有他能给。面对他的“难”她不想给他压力。情到深处时,连分手也沉默。
毕业后,他们都各自结了婚。白松娶了同系的一个女孩,那女孩一直对他好,白松本想忘了绒儿,可他的太太却总把绒儿挂在嘴上。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白松总是走神,他的太太就说,你又想那个绒儿了吧。白松说,没有,我想起了徐志摩的一首诗难得,他的太太满脸的茫然。之后,就更经常地把绒儿挂在嘴上。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离了婚。
绒儿嫁了一个父母满意的人。由不得自己,就随了父母的意愿吧,这样,至少有一方面不失望。她原也想顺缘度日的。丈夫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却完美得叫人窒息。绒儿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是在烛光、音乐、鲜花中过的。浪漫温馨的氛围,却因了刻意的营造,而像一场演出。叮叮当当银质餐具发出的是最冰冷的响声。她怕了那份清冷。
以后的圣诞节,绒儿就和同事在一起,笑、闹、甚至纵容自己喝酒。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却没有希望,只有迷醉。圣诞老人会在大袜子里放满礼物吗,从小到大,她的礼物太多太多了,想要的却一直得不到。自己的生活总是由着别人安排。曲终人散尽,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沿街的橱窗里美丽的圣诞树,看着满地由热闹化为的纸屑,她感到更加的孤独。她想起多年前看的一个童话小王子,想到孤独的小王子站在山尖上呼喊:“请做我的朋友吧,我很孤独。请做我的朋友吧,我很孤独,我很孤独。”原来公主与王子一样的寂寞。
又一个四年。毕业四年后的圣诞节,却早已是另外的故事了。绒儿刚刚离了婚,她的父母说,他哪不好。绒儿笑笑,是因为他太好了。父母没办法地摇头,就像曾经问她“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快乐,我们什么没给你,谁有你过得好”时一样。原来,每个人要求的“好”是不同的,也是不能比较的,就象虾、蟹、龟赛跑,虾退着走,蟹横着走,龟向前走,它们的方向不同,就不能做出比较。幸福的生活,需要两个人生活方向一致。
平安夜,绒儿去了白松就读过的中学,她的记忆总也挥不掉那个炉火映红的暖冬。叶蓓的歌象是专为她唱的:“两只手捧着黯淡的时光,两个人沿着背影的去向两年后不可忘记的地方”可是,最不能忘记的地方却不存在了,那片学校的平房没有了,新的高楼已快竣工,早已是人非物也非。
绒儿的心一下子全空了。她不知,圣诞老人的礼物在街头的转角等着她。绒儿在那儿遇到了白松,这是四年后的第一次相逢。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彼此的眼中都有了泪光。他们进了附近的一家茶室,当茶叶在水中旋转,往事悠悠地浮上来,才知道这四年并未相离。他们躲躲闪闪地打听彼此的情况,他说:“结了,离了。”她笑了,说:“这下我们扯平了,我也,”她故意学着他的语气“结了,离了”白松深深地凝望她,说,我不会再把你丢了。这一刻,绒儿在心中一直等待着,从未绝望。贴在玻璃窗上的圣诞老人对他们慈眉善目地微笑着,装满礼物的大口袋正对着他们,他们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婚礼简简单单。婚后的日子也是平常,像每一对饮食夫妻。白松也忙得只在晚上回家,想起分开的那几年,总是食不知味,睡不安眠。现在每天回家,吃着绒儿做的饭,就觉得天天都是好日子。其实绒儿的厨技很差,连放多少盐都掌握不好,但白松却总吃得有滋有味,只要和亲爱的人在一起,咸也好,淡也好,都是好滋味;晴也好,雨也好,都是好日子。其实,事业也有不顺利的时候,但只要想到绒儿,困难也就撑过去了。这就是生活吧,有人打个巴掌,有人给个糖豆,总让你尝到生活的乐趣。
可是,这一次,巴掌打得太狠了,把白松彻底打昏了。
绒儿突然连着晕了两次,去医院一检查,竟是一个晴天霹雳的结果。医生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很少有人能坚持治疗到最后,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和折磨,是意志的考验。
白松一直自责,是这么多年没照顾好绒儿。他把真相瞒着绒儿,甚至把医院的化验单都改好再复印。
这一切,绒儿早已了然于心,她却不说破,由着他做。他心疼她的样子,叫她心疼。她曾经想过,只要和他生活一天,死也愿意。现在她和他每天都过着幸福的生活,上天要索了她的命也是应该。自己无所谓,只是不放心他。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这个凌晨起来看球赛的男人,这个工作起来疯狂的男人,这个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给她惊喜的男人,这个又像父亲又像孩子的大男人。她要照顾他,给他生孩子。所以,她必须活下去。她要让自己生命的树,长得完好、茂盛。
最疼痛最艰难的时刻都是手握着手过来的。有段时间,绒儿的头发都掉光了,白松买了圣诞老人的红帽子送给她,带着帽子的绒儿就像画片上看到的白雪公主。爱的力量使白雪公主在吃了毒苹果后起死回生,爱的力量也会击得病魔渐渐退却。
一年,两年,三年,他们逃过了这一劫。白松一直在绒儿面前故作轻松,这一刻才是真放下心来。圣诞节那天,那个长着白胡子,有些像圣诞老人的主治专家,向他们通告了最好的消息。从医院出来,他们觉得这条被他们走得太熟悉的小路变得宽阔而美丽,一路上喜气洋洋的人们,还有各个橱窗里穿着红衣的圣诞老人和碧绿的圣诞树,使这个西方的节日在中国也同样地生机盎然。他俩一路走回家去,外面的热闹总不及家的温暖。他们要把手中的报告单放在床头特意准备的大袜子里,那是圣诞老人从烟囱里给他们放进去的一份奇迹。
面对人生的劫数,请相信,只有爱,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