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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是一个久远的梦。是小时候妈妈从北戴河带回的贝壳;是上学时,从同学手中接过的海螺里听到的海的声音;是一直珍藏的安徒生海的女儿的童话;是在许多梦想一一沉落后,仍在自己的天空上执著闪烁的蓝星星。
第一次看到海,是在海南。确切的说,是博螯水城附近,玉带滩边的那一片南海。我已经是一个小女孩的妈妈,曾是小女孩时的梦一个个都丢掉了,只有海的梦执著——“我睡着了,可我的心仍醒着它注视着星星、天空、舵轮注视着海水在舵上花开朵朵”
幻想中的注视成为面对面的现实。面对着无边无际浩翰的蓝,我想流泪,想大喊,我觉得我就是海的孩子,是大海中一个小小的水滴。第一次离海这么近,第一次离梦这么近,心中的激荡无所适从。我屏蔽了岸边的喧哗,忘掉了周围的人群。俗世再大,与蓝色的海相比,一切都是可以忽略的。海,是一种蓝色的包容。
我面前的海很宁静。海面是静谧的蓝,仿佛沉寂千年。浪花是涌动的白,美丽只在瞬间绽开。我静静地站在海边,与天和海的蓝融和。耳边只有阵阵有节奏的涛声,像宁静的小夜曲,唤醒了暗夜里的蓝星星,唤醒了久远的梦。
海的宁静是暂时的,当浪花越来越大,海也变得波涛暗涌。我不得不一步步向后退,那层层涌起的海浪很快湮没了我第一次在海边驻足的痕迹。耳边的涛声也变得雄浑起来,仿佛蓝色的交响乐,从海面上升起。我再一次被震撼了,那层层叠叠的蓝正在演奏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
那一刻才知道,为什么俄罗斯音乐家康定斯基会说:“每一种色彩都能够在音乐中找到相对应的乐器。淡蓝色是长笛,深蓝色是大提琴,更深的蓝色是雷鸣般的双管巴斯,最深的蓝色是管风琴。”原来,大海的每一滴水都是一个音符,每一种蓝都是一种乐器。
当潮水涨起来的时候,那波涛汹涌的气势,像极了命运的第一乐章,那惊涛拍岸的强有力的节奏,正是“命运在敲门”那种雄浑和激荡,把你的每根神经都抽到最紧。那一刻,真担心会被潮水吞没,就像在听命运的时候,会担心在命运中屈服和妥协,会觉得那乐曲表达的正是自己心乱如麻的疲惫。可当你怕被吞没拼命向前跑时,潮水却退了,大海也复归宁静。这正是命运的第二乐章,明朗的音调,舒缓的旋律,安详的气氛,使你感到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和安宁。可是这并不持久,你刚刚要去欣赏它,命运的第三乐章,却又突如其来地奏出了动荡不安的旋律,一时风起云涌。就像那浩浩荡荡的海水再次涨起,更激昂,更猛烈,有席卷一切的气势,把你推向风口浪尖。心再次被悬起,潮水却又慢慢的退了。反复的高潮,反复的激荡我渐渐熟悉了大海的节奏。面对潮涨潮落,我从容很多。那种心情,就像是在听命运的第四乐章,充满光明,充满欢乐,充满力量。那起起落落的潮水是生命的节奏,那回回旋旋的涛声是命运的交响。
如果说海水奏出的是生命的跌宕,那在大海里潜水,该是另一种人生况味吧!
在三亚小东海潜水基地,去潜水点的快艇上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在草原长大的、从未下过水、第一次下水就要扑向大海的人。虽然穿着湿乎乎的潜水服很不舒服,虽然在潜水培训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人在海底会有很多的身体不适,而且只能用口呼吸,只能用培训时学到的简单的手语交流。但我却被大海的梦支撑得异常勇敢。就成全梦想一次吧,就让心底的蓝莲花自由地开一回。
到了潜水点,教练又为我装备了海绵服、氧气瓶和重约30公斤的铅块,沿着水下的木头阶梯一层层下去,人却一点点地浮起来。我不知道,那么重的铅块是什么作用,人生的轻和重真是难以衡量,这个时候,浮和沉全在教练的掌握之中。
在教练的带领下,我先在海面上漂了一段时间,静静地躺在海水上,看着蓝蓝的天,看着四周无边无际的蓝色的海水,看着海天在远处相接,那一刻觉得,人真的很渺小。我从教练手中接过面罩,套住鼻子,向海底进发——那一刻,哪还有退路。
刚一下去,由于没掌握呼吸法,连呛了几口水,就被教练提了上来。我尝到了海水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原来,大海给人宁静,却把人间的苦都收在了自己的怀中。面对着浩瀚的蓝,我重新镇静自己。教练也连续示范着呼吸法,并告诉我,潜水时人是完全失重的状态,即使不会游泳,也可以像鱼一样游来游去。再次下到水中,我终于适应了海水,展开双臂,像一条小人鱼一样,向海的深处游去。
海的深处,是一个无声的世界,除了我呼吸时噜噜的水声,一切的一切都是静静的。当人失去语言、失去听觉,视觉就格外的灵敏。我尽力睁大眼睛去探寻海底的神秘。我看到了最透明的蓝,就像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里的句子:“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蓝,蓝得就像最美的矢车菊花瓣;又是那么清,清得像纯净的玻璃”蓝色的海底有很多高大的火山石,上面长满了淡红色、乳白色的珊瑚,五彩斑澜的鱼在我周围结队游过,偶尔还会有虾兵蟹将;水中漂浮的植物也鲜艳无比,与陆地上的植物完全属于不同的色系。而且,潜得越深,水就越凉,美的景观也越多。隔着蓝色,所有的色彩都变得梦幻起来。最深的海底一定是有龙宫的吧。我用手去摸海底的山石,去捧金灿灿的海菊花,去抓那些美丽的鱼,可手中只有凉凉的感觉“不要试图解读海的孤独 ,不要试图探测海的深度 ”在这个童话的世界里,只做海的女儿中的那个小人鱼吧——为了梦想,哪怕只化为一个泡沫。
海中一日,世上千年。当我从海底慢慢浮上来,看到太阳,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再一次静静地躺在海面上,看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它们依旧是那么的博大和浩瀚,可这一次,我不再感到人是渺小的,我的心一下开阔了。原来,人心最勇敢,人心最大,它是可以包容海和天的。
当我重又坐着只有一个人的游艇回到海边,当我的脚又踩在暖暖的沙上再一次面朝大海,我知道,海已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梦。以后的岁月,我要尽力用海的颜色涂满我的天空,我要把海装进我的心里。
离开三亚的最后一晚,我们入住在海边的酒店。房间里有两个大大的阳台,每个阳台上都可以看到海。站在阳台的那一刻,感受着清新潮润的气息,心中升起了最单纯最朴素的愿望: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海子的诗,是每一位凡尘的,永远的,蓝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