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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我不无担忧地问迎面走来的十班课代表。
“只比九班好。”课代表一脸凝重。
怎么会呢?难道只落得年级组垫底?我的心陡然下沉。
茫然睁眼,却是南柯一梦,我暗暗庆幸,又生出些焦躁。明天就是会考,前几日为高考让道,这几日因为合作峰会又连放五天,学生们在家无人督促,心怕是早已野了,还会重视接踵而来的会考和大考么?尤其是那几个顽固分子,任你磨破嘴皮用尽三十六计也刀枪不入水泄不通,执着于班级甚至年级的末流而安之若素,早成了各科老师的心病,不成,得打电话让他们班主任问问。
我所任教的班级年复一年稳居着年级前茅,理所当然的,教师便一直处于能上不能下的尴尬,我又极愚钝,押不准也不屑于猜题,只能笨鸟先飞地鼓励孩子们全线防守,重点布控。大多数孩子是老实听话的,他们努力地背书,认真地做题,为我们教学的成功一次次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老师指挥有方,唯我深知,所谓的成功,皆是牺牲了学生的兴趣爱好甚至健康快乐换得的,深谙教育弊病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残着学生做着制度沉疴的帮凶。
其实我颇厌烦这样简单重复的劳动,骨子里,我是喜欢新奇并乐意冒险的,但慵懒的本性一次次压抑了偶尔冒起的跳槽的念头,两手空空,一无所长,除了一成不变地照本宣科,还有什么适宜我的懒散懈怠呢?无缚鸡之力,做不得工,无傍身之计,种不成田也行不成商,无缜思之密,更难登仕途治国平天下,罢了,惟有守着三尺讲台传道授业解惑做个孩子王。
高中的孩子还是讨人喜欢的,似懂非懂的年龄,怀疑一切地勇气,欲言又止的情怀。无关考试时通常是愉悦的,可以抛弃一切成人世界的浮躁功利自由自在地驰骋于沉静的课堂,可以就喜欢的任何话题一泻千里滔滔不绝,古希腊罗马,伊拉克战争,世界杯风云,只有说不够的唾液,没有说得完的话题,说真的,如此忠实的听众,如此忠诚的舞台,即使两会作报告的国家领导也望尘莫及,君不见,在领导们铿锵激昂高瞻远瞩时,可爱的代表们昏昏欲睡的,心不在焉的,比比皆是,唯全神贯注洗耳恭听者少而又少,而孩子们绝少会如此不恭,他们更多地投之以崇敬的目光纯洁的注视,甚至由衷地来一句“老师真行啊,知道的东西真多啊”这令我微微自得的同时更坚定了教导他们掌握科技知识争取锦绣前程的决心。
然而考试的烦恼是与生俱来百折不挠的。十年寒窗苦,一朝天下闻,中式科举制在清末寿终正寝,西式的选拔考试结合中国特色发展至今,已远非考学生了,教师,学校,教育局,乃至这个地区相关官员的乌纱帽,都与考试挂上钩来。每年的高考是读书十几年的大检阅,六月一到,全社会如临大敌,封路,禁声,高度戒备,家长们更是放弃了工作陪吃陪喝陪读陪送,唯一遗憾的是不能陪考。高考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个与之相关或不相关的人头上。当仁不让,为高考作热身的一切大考小考都被提到了神圣的日程,班与班的竞争,校与校的排名,区与区的褒贬,每一次考试,紧扣着公众的信任度、下一年的生源,紧扣着学校的合并、转制,教师的留任、领导的升迁,如此紧扣着国计民生的考试,便使一切与考试相关的人事都得上了考试焦虑症。人人有份,概莫能免。
考前,大会小会地宣传,务必全力以赴,最好超水平发挥;考时,你追我赶地盯牢,防微杜渐,不让别校有作弊之机;考后,一分一分地计算,镏铢必较,哪怕是零点零几分也不能马虎的,这关系到全校全区的排名。于是,千奇百怪的趣事稀奇事也会在考试季节年年上演。有一年,一个外地招聘来的送考老师不熟悉路径一路前行,眼看时间紧迫扔了自行车涕泪齐下地拦车求人,终于赶在开考前及时送到准考证,如此感人至深的一幕却成为领导口里的经典败例年年炒作,羞得那外地老师几欲跳楼;一出身清华世家向来傲视群雄目标北京的优秀学子,父母寄之厚望,学校抱必胜信念,谁知他太过紧张,考前急病影响了发挥被一个上海地方大学录取,坚辞不就的他第二年再考,临了又发起高烧被无锡某大学录取,他的自信傲气从此中原一败势难回
我的考试焦虑症也日益严重。每逢考试,说的,想的,做的,全是题,偏题,怪题,难题,一个不拉“背出来了吧?”“还有多少没看啊?”诸如此类的话成为往日轻松幽默的我与学生交流的唯一焦点,偶有学生抱怨老师不免俗套,我只能还之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几十个问答题,几十套试卷,几十页参考,讲过的还须讲,练过得也须练,没讲过没练过?更得挑灯夜战!宁可枉做一千,不可使一题漏网,我的老师曾这么教我,我也这样教我的学生,一切为了考试,一切为了前程。
其实,考试与技能,知识与前程,究竟有多大关系,我是模糊着的,我曾昼夜奋战并学得不错的数学英语早已尽数完璧归赵于我的老师,如今亦为人师的我仍鼓励学生重复并变本加厉着我的老路。唯考试马首是瞻,唯分数排名定座次,这样的焦虑,不知几时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