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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平鸿立在房中,扫视四周的一切后,随即将桌上的丹瓶一并取走,准备交给王爷阎黔。
为了提前离开,他连熬了几个日夜,将王妃日后服用的丹药全备妥,好走得无牵无挂思绪至此,他的心不由得一凛。
背弃阎韧思,他真的能走得无牵无挂吗?
这几日来,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她幽幽凝视着他的模样。
放下她,对她而言,真的好吗?
他这么毅然决然的离开她,她会怨他多久、恨他多久,才能走出他带给她的伤痛?
沐平鸿越想,心绪就越发混乱。
在他的思绪幽幽转转之际,一抹仓促的嗓音,急急打破他出神的凝思。
“沐大夫!救、救命啊!”回过神,他不解地拧眉,直觉地问:“是王妃的身体有异况吗?”
按理说来,在他的医治调理下,王妃的身体不应该再产生变化才是他疑惑地蹙眉,转向准备往王妃的院落走去。
谁知他才迈开脚步,仆役就慌张地道:“不!不是王妃,是、是小姐小姐她投湖自尽”
对方的话就像冰,一字一句冻住他的心,让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你、你说什么?”脸色骤变,他惊惧万分地颤着手,不敢置信地问。
“小姐投她寝房外的莲池自尽,王爷不在府里——”
不待仆役将话说完,沐平鸿神情慌乱地打了个寒颤,火速就往阎韧思的闺阁奔去。
自尽他怎么也想不到,开朗活泼的阎韧思竟会做这种事。
她是那么快乐、那么爱笑的一个姑娘不!是他剥夺了她的快乐。
自从他告诉她,他要一个人离开后,笑容便由她脸上消失了。
在那之后,她果真静得像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她听了他的话,真的不再去扰他、不再去药房找他。
他的身边,除了药汁在锅炉中滚沸的声音、捣药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属于她可爱的、黏人的娇嫩嗓音
沐平鸿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她听到他决定一人离去时,脸上大受打击的表情。
他将她那神情深深的烙进心头,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残忍的、冷情的看着她在自己眼前绝望。
他为什么要这么铁石心肠,还这么残忍、这么坚决?
沐平鸿一方面心慌意乱地责怪着自己,一方面在心里暗咒。
为什么这王府有这么多月洞、回廊?他的脚步由急促到狂奔,眼前的路却依旧漫无止境,像是他永远无法走到她身边似的。
好不容易,他的脚步停下,众仆役正围在阎韧思身边,讨论该如何是好。
见状,沐平鸿不假思索地推开众人,厉声道:“所有的人都让开!”
仆役闻声,迅速作鸟兽状散开,谁也不敢挡住大夫的路。
当阎韧思毫无血色的脸蛋,映入他眼底的那瞬间,沐平鸿被心里的恐惧给深深攫住了。
那从水里捞起的娇弱身躯已湿透;带着水气的衣衫、墨睫、发丝,全被空气里的寒意给冻出薄霜,总是带着笑的红唇也变成死白
她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那样柔弱那样教他心怜。
强抑住内心的痛楚,沐平鸿迅速探了她的鼻息、脉象以及瞳孔,以便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还没死、还有救你不能死、不能死”他跪伏在她身边,语无伦次地激动喃着。
说着,他顾不得众目睽睽与男女之别,大掌便贴上她的丹田肚腹按压,试图将水逼出。
“韧儿,醒过来、醒过来,别这么对我”他心急如焚、颤声喊着,深刻体会到可能永远失去心爱人儿的恐惧。
这时,接到消息匆匆赶回府的阎黔,乍见爱女的状况,心顿时揪结成团,竟两腿一软,颓然坐倒。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管事搀起主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怎么也没想到,活泼开朗的女儿,竟会动寻死的傻念头阎黔震愕不已地愣在原地。
这时,一声剧烈的呛咳,让几要绝望的众人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沐平鸿的坚持不懈下,阎韧思终于将呛进肚里的水,全吐了出来。
沐平鸿看她呛咳得发红的小脸,激动地紧紧将她冰冷娇弱的身子揽在怀中。“谢天谢地,你终于把水吐出来了!”
耳底落入那让她悬念牵挂的熟悉声调,她仍不甚清醒的神智,猛地被拉回。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好急、好痛、好难过?
阎韧思努力撑开眼皮,眼底一映入那朝思暮想的面容,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那天之后,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一天、两天、三天她的思绪已经混沌到没办法去算,他们到底有多久没见面。
“沐、沐大哥我好想你”她以虚弱无力的嗓幽幽出声,眼泪自有意识地不断滚落。
如愿听到她的呼唤,沐平鸿也激动地落下泪。“傻韧儿,你好傻,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她若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的良心如何过得去?
“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哭?”思绪依旧飘飘渺渺,她想不起来自个儿究竟做了什么傻事,惹得心爱的男人为她落泪。
她伸手想替他揩去,力却怎么也使不上来。
他的泪落下,滴在她的手心,像滚沸的水,灼得她的心烫痛。
“我没事。咱们回房,让沐大哥再帮你把脉、好好瞧瞧。”他哑着嗓,轻柔地将她拦身抱起,并对身旁的仆役道:“麻烦帮我备热水。”
感觉他变得很温柔,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他衣襟,怯怯不安地问:“沐大哥我这是在作梦吗?”
如果不是在梦里,他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沐平鸿没有板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没有刻意装忙的神情,他幽深的眸只是定定凝着她,不闪不避。
阎韧思充满不安的模样,让他心口一窒。
只要一想到她是抱着怎样悲切绝望的心跳进莲池里,他的心,就不由得漫起一阵绞痛。
“傻姑娘,不是梦。你先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什么都别想。”他抚着她神色惨然的冰冷小脸,柔声劝慰她。
兀白揣测他话里的意思,阎韧思大惊失色地抓住他的手,惊恐地喊道:“我不睡!沐大哥,你别走,韧儿不要你走!”
她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出自想象,或许睁眼醒来,就会发现,沐平鸿根本不在身边,这一切仅是日有所思,所带来的美梦。
她不要再也见不着他,如果只能在梦里见到他,那她宁愿永远留在梦里,一辈子不醒来也无妨。
“放心,我不会走的。”看穿了她的心思,沐平鸿低声安抚她。
她刚溺水,身体虚弱至极,冰冷无力的小手与嗓音,却撼动了他的心,冻结了他所有想离开她的打算。
他不会再离开她了,就算阎黔反对阻挠,他也会极力争取,好回报她一心相随的痴心坚持。
“真的吗”阎韧思不敢置信,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放心,这一次,沐大哥绝不骗你!”他用力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真心传递给她知晓。
有了他的保证,阎韧思终于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合上眼。
沐平鸿垂眸,凝视着她苍白沉静的模样,不舍与恐惧后知后觉的涨满胸口。
明知道她只是虚弱了些,但她看起来却那么苍白、脆弱,就像随时会消失在他怀里似的,这让他提心吊胆得很,半分也不敢大意。
阎黔又惊又心痛地伫在一旁,看着沭平鸿抱着女儿进房,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沐平鸿,女儿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沐平鸿,妻子留住了一条命。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命,全是靠沐平鸿救回来的。
此时,再见到女儿豁出性命的痴心,他哪还能狠下心,阻止两个深恋着彼此的人儿?
阎黔静静凝着两人恍若无人的难舍难分,心里有了决定。
因为近来为情所受的折磨,再加上溺水受了寒气,阎韧思大病了一场。
接连几目的高烧,惊得沐平鸿日夜守在榻边、不敢离开。
“沐大夫,您真的不用到榻上眯一会儿吗?”
见他几日寸步不离的看顾,服侍阎韧思的丫头担心地问。
以往丫头们对于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便极度仰慕;见他云淡风清、没脾性,凡事都不在意的模样,更不由得让人觉得,他真的很有一股出尘仙人的气质。
这一回,主子上演无法相守,便痴情寻死的戏码,使得两人的恋情曝光。
丫头们这才知晓,原来这沐大夫也只是一介凡人,而主子,正是他心里在意的唯一啊!
于是关于小姐与大夫,因为身份,以及王爷的阻挠,爱得痴苦的故事,便成了丫头间口耳相传的浪漫;不少人都衷心期盼,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完全不晓得自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沐平鸿朝丫头感激地道:“不碍事。”
以往制药,三五天不睡是常事;但这会儿,他满心满脑,全挂念若阎韧思的病情。就算真上榻阖起眼,他应该也没法儿睡着。
“大夫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千万要为小姐保重呐!”
“我知道。”他感激地扬了扬唇,接着吩咐:“药房那边正煎着药,我过去瞧瞧,小姐,就暂且交由你看顾着。”
语毕,他起身准备离开,迎面却遇上了阎黔。
沐平鸿抱拳问安,阎黔却摆了摆手。“不用拘礼,韧儿的状况如何?”
“烧已经退了,不过她身子骨弱,禁不住寒,得再服几剂祛寒药。”他如实禀明。
心思一落在她身上,他就不禁失神,兀自喃念了几句“待寒气退了,该为她加些补气养生的药草”
阎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却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这沐平鸿瞧起来,就是一副无情无欲的清心寡欲样,现下居然也露出了这般难以自制、陷入情爱纠缠的神情?
他该说女儿的魅力不小,又或者姻缘天定?
阎黔莫可奈何地晃首撇嘴,彻底死了心。
眼见女儿爱他爱得固执、刚烈,两人又挂念着彼此,他决定不当那棒打鸳鸯的乔太守了。
“你有空,同本王说几句话吗?”
沐平鸿一愣。
他正觉奇怪,这些日子,他毫不避嫌的留在阎韧思的闺阁里没离开,王爷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此时,阎黔唤住自己的意图明确,他也已做好坦然面对的准备;他必须坚持争取、护卫他与阎韧思的感情。
“王爷请说。”
“本王,允了你和韧儿的亲事。”
沐平鸿不敢置信地望着阎黔,惊愕不已。
“本王不得不承认,是被韧儿坚决爱你的心意给吓到了。”
他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莫可奈何。“既然韧儿为你这般痴心,本王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允诺个条件。”
“条件?”沐平鸿看着他,表情有些警戒。
“放心,这个条件绝不为难。本王知道,依你的性子,是绝不会接受我安排当官,好让韧儿过富裕安定的日子。这点本王认了,所以唯一的条件,就是成亲后不准把韧儿带回那深山里去。”
“这是王爷开的条件?”沐平鸿有些诧异,直觉认为,阎黔应该会想尽办法刁难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