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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一色的美景,在眼前漾开,白浪卷上金色沙滩,在地上留下白色的泡沫。寄居蟹在沙滩上爬呀爬,留下细小的足迹。
“不要跑!站住!”宋雅钧打着赤脚,在高及脚背的白浪中追逐叫喊。
“不跑是笨蛋。啦啦啦,咧”跑在前头的是一个小男孩,他回头倒退着快走,对着追赶上来的宋雅钧拉下眼睑,吐舌扮鬼脸挑衅。
“你完蛋了!”宋雅钧突地加速,只差一臂就能抓到他了。
“哇啊——啊啊啊啊——”小表又叫又尖叫,大笑的跑走。
他跑跑跑,跑到前方,跑到一对笑看他们玩闹的男女身前。
“爸爸、爸爸,救我!”他惊慌的说,伸手朝父亲求救。“虎姑婆来了!”
男人大笑,抱起儿子,不在乎儿子脚上的泥泞将他身上名贵的衬衫、长裤踩得脏兮兮。
“你又顽皮欺负人了。”一旁的女人清秀美丽,五官与小男孩相似。她眉眼含笑地掏出手帕,擦拭儿子额头上的汗水。
“我们家宝贝才不会欺负人,宝贝只是跟虎姑婆开玩笑,对不对?”男人表现出溺爱小孩的蠢爸爸模式。
“你又来了,小孩子不可以这样宠。”看来柔弱的女人以严厉的口吻责备小孩的爸。
“宝贝,你看,妈咪吃醋了。”男人额头靠着儿子,与儿子一同装可爱,对妻子求饶。
“你们好烦”女人无奈地一叹,笑了出来。
远远看着那一家三口甜蜜温馨的氛围,宋雅钧双脚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任凭海浪扑打她的双脚,一波接一波,几个稍大的浪甚至将她及膝的裙襬浸湿,她也不为所动。
她带着艳羡的眼光,看着他们夫、妻、子一家人幸福的画面。
恩爱的夫妻啊她看着看着,想到自己的丈夫,心痛蔓延,不自觉眼眶一红。
直到海风吹落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她才回过神,火速抹掉眼泪,带着笑容走向他们。
“好啦,开心了吧?东东,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喔,不可以再说我食言而肥。”宋雅钧对小男孩说。
“好啦。”小男孩脸色红润,有着运动过后的好气色,他睁着圆圆大眼,不甘心地嘟起嘴。
宋雅钧笑了笑,对家长说明海风还是有点大,担心孩子玩水会感冒,催促他们快快回去。
于是一行人转身,离开沙滩往前方那栋有如城堡般的白色建筑物而去。
这栋建筑物并不是什么度假民宿,而是南台湾一间颇负盛名的私人医院,拥有一片私人海滩,周围没有任何民宿或吵杂的市集,连出入口都严格把关,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由于兼顾隐私且环境舒适,一些身体不适却无法公开就医的高官显要,都会来这里进行治疗,院方也会为这些vip病患找来名医,在此动手术。
而在这里工作的人,一律得签署保密条款。
宋雅钧自半年前被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后,就离开了原本服务的医院,来到这里工作。
此刻,她在医院后门,扭开水龙头,清洗脚上的污渍后,才套上鞋袜踏进医院里。
其实这里不像医院,大厅玄关装潢得像饭店大厅,挑高的天花板、明亮的采光,连一点消毒药水味都闻不到,只闻到清雅的花香。
“雅钧,b36的出院手续你办好了没有?”一见她踏进大厅,柜台后方穿着铁灰色套装的行政人员就朝她走来,低声询问。
“差一点,我马上去办。”她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告知行政人员。
“好,麻烦你快一点。”
才向行政人员道别、打算开始跑文件流程,宋雅钧就看见前方有个穿医师袍的男人,带着笑容往她这边走来。
“雅钧。”
她脑中立刻警铃大作。
“林医师。”对方靠近后,她回以疏远的浅笑,点了点头。
林医师年轻有为,是院内众多单身护士、行政人员眼中的金龟婿,他正对着宋雅钧露出白马王子般的微笑。“今天——”
“不好意思,我正在跑出院流程,有点忙,改天聊吧。林医师再见。”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她借口忙碌,头也不回的逃了。
约会、新恋情,都不是她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她唯一想要的只有严恕,她的丈不对,是前夫了。
她想知道她的前夫好不好?是否已经清醒?是不是恨她的离开、气她的妥协和条件交换?
她一直很想知道严恕的近况,但严家是什么身分地位?多少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得仰赖严家,她不过是一个小护士,怎么有办法探听到严恕的消息?
尤其,严恕的舅妈,以及那位安蓓小姐,根本不给她任何接近严恕的机会
“唉,想这些做什么?”宋雅钧摇摇头,甩掉脑中的思绪,开始忙碌起来。
她忘记林医师很明显的追求讯息,忘了刚才带病患及其家属散心而勾起的过去回忆,忘了严恕,忘记她也曾经拥有令人艳羡的爱情
一般医院里,出院手续都是病患本人或家属去办,但这家私人医院,以隐密及专人服务为诉求,收取斑昂的费用,因此这些“杂事”自然是由她们特别护士来办理。
花了一些时间把手续办完后,接着就是要去告诉病患以及家属们,他们可以离开了。
b36,代表b栋三楼第六号病房,她走到门前轻敲两下,待里头人应声之后,才开门踏进去。
“虎姑婆来了!”刚才在海边玩得一身湿的小男孩已洗过澡,穿上漂亮的外出服,他的母亲则在一旁整理要带走的行李。
“东东,不可以没礼貌。”女人轻斥儿子道。
宋雅钧没有生气,毕竟是小朋友,而且是久病的孩子,加上家人宠,个性多少会任性别扭一点。
“太好了,你总算可以回家,以后我不用照顾你了。”她来到小男孩面前蹲下来,看着气色极佳的他故意道。
这小表刚来医院的时候,瘦不拉叽小小一只,连她都怀疑他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还好,他的手术很成功,术后经过半年调养,现在已康复得几乎跟一般小孩没两样了。
“哼,我才不要被你照顾呢!”
“东东,你现在健康了,可以跑可以跳,但是仍然不能勉强,不舒服就要说,知道吗?吃东西不可以任性,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还是要好好的吃饭,营养要均衡,青菜要多吃,知道不知道?”她没把小男孩的不屑态度放在眼底,径自弯着腰,调整他脖子上的领巾叮咛。
“好啦。”任性的小霸王不情愿地道,然后撇过头去。
“东东,你要跟雅钧姊姊说什么?”当爸爸的男人总算开口说话了,口吻难得有点严厉。
“谢谢,再——”小男孩吞吞吐吐地说。
“不要说﹗那两个字不能说。东东,我再也不想在医院看见你了。”她阻止小男孩对她说出禁忌的两个字。
挥手送走自己照料将近一年的小病人,她忍不住眼眶泛红。
一年她离开严恕,也一年了啊?
这一年来,借着照顾东东的忙碌,她暂时忘记失婚的伤痛,她用尽全心全力,把东东当成自己的小孩般爱护。
所以,他们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东东看似讨厌她,其实很黏她,而她也是。如今东东健康出院了,走向自己的人生,她很开心,但也感到惆怅。
又剩她一个人了
“哔——哔——哔——哔——”
挂在腰间的call机响了,她看了下上头的代号——8055911!
会用这个代号的人,是这间医院的院长,还在后头加了911,代表事态紧急。
宋雅钧跳了起来,火速往回冲。
这间医院的院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正因为够精明,才会在南台湾斥重资买了一块连接私人海滩的土地,开了一家稳赚不赔的医院。院内设施和医疗资源都是最高档,因此病患个个是vip,金字塔顶端的消费族群。来这里,看一点点小病就要收取昂贵医疗费,就算只是小靶冒,钱包多半也会被剥下一层皮。
“我知道你资历还很浅,不过你表现不错,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去照顾ca的病患。”
宋雅钧一到院长室,院长就用那张笑得很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对她说,她接下来的新工作是照顾﹁超级vip﹂病患。
ca,那代表c栋全被那位病患包下来了!之前,唯有一点病痛传出就会影响政经情势的大人物,才会如此重视隐私,现在这个病患来头肯定很不得了,而依宋雅钧的经验,这病患难搞的机率大概是百分之两百。
“ca需要一个认真负责口风紧的全天候特别护士,照料期间禁休,当然,薪资方面不会亏待,怎么样?想挑战一下吗?”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望眼前呆愣的她。
“可是院长”宋雅钧有些为难。“我是小儿科的护士。”那个ca的特别病患是成人吧?那不是她的专长啊。
“有什么关系?照顾大人和小孩有何不一样?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没听说ca的病人有多难搞吗?跟小孩子差不多了吧。”院长不以为然,大方说出院内近来流传的八卦。
宋雅钧其实也有耳闻,那位入住ca的病患确实难搞得要命,近一年来一连骂跑多位护士,甚至还有工作了六年、抗压性极强的前辈被骂到离职。
“少罗唆。雅钧,就是你了。”院长往她肩膀用力一拍,表示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不这么强迫好说话的她,他还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来照料那位大少爷。
今天他不晓得找了几位资深特别护士来,但大家一听到要去ca,就拿辞职来威胁他,这样下去,他的医院还怎么运作?
“我?”宋雅钧对上院长那双眼,实在不敢相信为什么是她。
“怀疑吗?”院长挑了挑眉,不容她反对的逼她接下这份工作。
宋雅钧哪敢讲什么,大头的指派,她这个小员工当然只能认命接受。
不过这样也好,工作一个接一个,她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前夫”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忙碌和疲惫。
内线响了起来,院长接起电话。“是我是”他动作很快,随手丢了病历给她自行研究,便挥挥手要她离开,又忙碌了起来。
现在她该怎么办?应该是去报到吧,还有认识一下自己要照顾的病患。她曾听其他人说过,那位先生非常不好相处,可至于有多难相处,因为签了保密条款不能说出来,传书非常多。
宋雅钧漫步走到栋大楼,这里只有一间病房在使用。
说实话,那不能称之为病房,而是一个拥有一整面落地窗的景观套房,可以一眼望见广阔的海景。
房内的摆设更不像病房,加大尺寸的双人床铺着柔软舒适的床单,没有隔间的房内有一会小牛皮沙发,正对着一台四十八寸的液晶电视。粉刷成米色的墙面取代了冰冷的白,有种温暖的气氛,像家一样上挂着多幅画,也令这里多了点人气。
可宋雅钧知道,隐藏在这些美轮美奂的家具下,有很多特殊医疗器材,比如说床头上那片咖啡色的饰板,上头虽挂了不少小东西,但只要把暗格拉出来,就是一个可以垂挂点滴的架子,类似这样的巧思设计,在这个房间里随处可见。
她到的时候,房里没有人,于是她拿出医院分配下来的id,登入自己的密码,看着她现在负责照料的病患人在哪里。
“在复健室好吧。”她转身离开房间,往复健室走。
这间私人医院为顾及病患的隐私,复健室也有专属时间表,一次只公开放给一名病患登记使用,去了那里,她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对方。
“我说过我不需要特别护士,更不需要你,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越走越近,她远远就听见了粗暴的吼叫声,接着是乒乒乓乓的物品砸落声。
“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会受伤”一个女人好声好气的哀求道。“严恕,拜托你不要这样。”宋雅钧只差拐个弯就踏进复健室,但她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了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因此她停下脚步。
严恕?他在这里?
“严恕,你让我照顾你吧”是安蓓的声音,快哭出来的语调。“让我陪着你。”
宋锥钧全身颤抖,不敢相信这个奇迹严恕就在里面,她只要踏进复健室就可以看见他了,但是——安蓓在里面,安蓓小姐正陪着他。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火远离开,因为她答应了舅妈不再出现,要跟严家划清界线,然而,严恕在这里
禁不住内心的想望,她躲在门边,偷偷的往门内一探——
“滚!”严恕咆哮着,随手拿了东西往发出声音的人一砸。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肉体重重捧在地上的声响。
看见严恕就这样摔下椅子,宋锥钧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冲上前将他扶起。
“严恕”安蓓一脸要哭的表情,也急着伸出手要扶他。
“你不要碰他!”每次进行复健都被捣乱,这女人一说话就把病患情绪弄得更糟,忍无可忍的首席物理治疗师强尼终于出声并轻轻打掉安蓓的手,把哭得很惨的她拉到门口。
“安小姐,从这一刻起,你和你的姑姑都不准再来骚扰我的病患。你们一出现,他就合很激动,他一激动,就不合作,这样下去我的招牌就要被你们砸了。”
“可是严恕需要我”安蓓满眼都是所爱的男人,从她的角度看去,只看见一个个头娇小的护士很有力气的把严恕扶起来。她巴不得飞身过去,对严恕仔细检查一番,看他有没有摔伤。
“鬼才需要你!烦死了,滚出去!”耳力敏锐的严恕暴躁地吼。安蓓瑟缩了一下,满腔热爱的心,被他的态度刺得都是伤。
“我们有优秀的护理人员会好好照顾他,请你现在离开吧。”强尼见安蓓还赖着不走,只好直接按铃,让警卫来把她架出去。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医师,我的病患需要我!”安蓓挣扎看不从,想要留在严恕身边。
“先生你的意思呢?”强尼一脸无奈,朝里头的男人问。
“把她丢出去,她吵死了!我要换一个安静的主治!”严恕二话不说,让警卫架走了吵闹不休的安蓓。
总算可以安静了,不过这个扶住他的人是谁?
“你是谁?”严恕警戒地皱眉,用很快的速度抽回自己的双手,即使他摔得全身都在痛,也坚持不要人碰。
宋雅钧惊魂未定,庆幸自己没有被安蓓认出来,但她才放松没多久,就立刻发现到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是严恕没错,可他怪怪的,不只问她是谁,而且他的双眼也没有焦距,好像一直探头想细看就在面前的她,目光却是茫然的,身为护理人员的她顿时明了,他看不见了。
心痛无法抑制的蔓延。
“我是你的特别护士。”
她脑子一片混乱,一边回答,一边走到门口检起方才情急之下掉落在地上的病历,颤抖着手打开,上头写着“李先生”
名字当然是假的,但病历却是真的。
李先生应该说是严恕、她的前夫,目前双眼因车祸后遗症而失明,而另一个致命的后遗症,则是他失忆了。
宋锥钧心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重逢。她没有想过他连恨都不恨她,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她是谁,而且也看不见她了。
严恕讨厌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过去,必须靠别人才能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点,让他十分不满;而他看不见,生活无法像常人自理,需要人照顾,这点更令他自厌。
他脾气日益暴躁,因为连为自己倒杯水这个小动作,他都没办法顺利做到。
他讨厌没用的自己,讨厌未知的世界,更讨厌绕着他打转的“未婚妻”对他来说,那个不知五官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一个陌生人,却一直在他身边说着要他爱她、说他们很相爱
容他爆一句粗口——爱你妈!你是什么东西?
舅妈告诉他,他身份地位不同,若车祸后失忆又失明的消息传出去,对家中事业会有影响,因此才安排他住进一家偏远的医院,并说这里的医疗水准及环境绝对可以满足他的需求。
的确,他有一流的物理治疗师,眼科权成医师也找到了,可连未婚妻都塞给他是怎样?
他真是恨死那个老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安蓓了,她好烦!
不过算了,反正那女人已经被赶走,现在他不想想那么多,重要的是,他该死的什么时候可以重见天日?最好那个眼科权威能顺便把他的记忆也一并恢复,他真是厌倦死自己这个样子了。
“你是谁?”他不想要护士,而且还是个女人,若像安蓓和舅妈一样成日吱吱喳喳,吵都吵死了,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噪音。
“我是你的特别护士。”
一个女人快快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慢着!
“你是谁?”
这个声音,他为什么那么熟悉?不,不只是熟悉,他听过这个声音,绝对。
在他昏迷的时候,在黑暗中低声哭泣着要他醒过来、喊他阿恕的女人,和这声音好像他顿耐心急了起来。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我听过你的声音。”他激动地站起来,往她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摸索。
他的动作太急、太粗鲁,撞倒了椅子、器材,不顾身旁的强尼阻止,他伸手坚持要触碰到那个女人。
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伸来,握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掌。
“这是搭讪吗?李先生,这招未免太老套了吧。”为避免强尼起疑,宋雅钧强自镇定打趣道,目光贪婪的看着严恕。她看着他英俊如昔的脸庞,想把他的样子深深记忆。“我说了,我是你的特别护士,宋雅钧。”
他瘦了,脸颊都凹了进去,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没有好好的吃饭。他一直都这样,从前如果不是她千叮咛、万嘱咐,他肯定会因为忙碌忘记吃饭这件事。
他头发变得好短,发型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丝不苟,他原本习惯把头发都往后梳拢,露出光洁的前额和他的美人尖。现在他的头发应该是理了光头之后长出头发的发型,像是刚入伍的男孩子剪的三分头,配上削瘦的脸颊,看起来更年轻,也很虚弱。
“请你坐好,会受伤。”她坚定的扶着他,把他按回椅子上坐下。目前她的力气甚至比他大,要是以前的他、健康的严恕,她哪有可能撼动他分毫?
“你会冷吗?一直在发抖。”察觉到掌中的小手不断地轻颤,严恕挑了挑眉疑问。
宋雅钧火远抽回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你需要好好休养,我会照顾你。”她冷静的说,逼自己不要再发抖,不能让人看出她不对劲,她得表现出专业的一面。
严恕现在已不是她的谁,不是她喜欢的人,不是她的前夫,他只是一个病人,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患,而她是护士,所以他需要她的协助。
是的,护士和病患,就是他们之间此刻的关系。
“宋雅钧雅雅?”不知为何,这个小名就自然而然的从他嘴里吐出来,这是自清醒之后,他第一衣这么想亲近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很熟悉吧。
而且,他不讨厌她的触碰,她握着他的手时,掌心很温暖,也没有让他感觉被大吃豆腐——安蓓就是这样惹他厌,每次她握着他的手,心急地讲述他们的恋爱史时,他都非常想把她的手甩出去,而他也真做了。
可惜那女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无论他怎么叫她滚远一点,她还是会缠上来。
呃,不想了,光想到就让他打冷颤。
因为他讨厌被人触碰,所以一向拒绝特别护士跟前跟后,但是这个叫宋雅钧的新护士却很得他的缘。
宋雅钧心一沉。他叫她雅雅——这是从前他为她取的,他一人专属的小名。
不,宋雅钧,你不能再耽溺,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离婚了,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没有了。
“请叫我宋小姐。”她语气坚定地纠正,在他伸手又要摸她的时候,她慌得用力一拍——
啪一声,声音极大,严恕悻悻然抽回被打的手背,神情像做错事被老师抓到的小男孩。
始终在一旁看戏的强尼和刚进来复健室要打个招呼的院长见状,忍俊不住,尽管喷笑声很小声,但严恕还是听见了。
他眉毛拢起,面容一凛,那些细碎的声音立刻不见。
“李先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麻烦雅钧,她是个有耐性的护士,会好好照顾你的。”院长止住笑意说明。
“喔,我可以想象宋小姐会怎么照顾我。”严恕挑了下眉,把被她打的那只手挥了挥,讥诮地道,但话中已没有刚才那么反对有个特别护士全天候照料他。“她真的合非常有耐性,是吧?”
宋雅钧不再说话了,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因为她很想念他,也很心疼他此刻的模样。她好恨自己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待在他身边陪伴他。
她看着严恕,打量着他。
他变了好多,不只是外表,还有个性。
她所认识的严恕,就像他的名字谐音一样——严肃,冷淡矜贵,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惹她不开心的时候,会露出像小男孩做错事时的表情,别扭地寻求她的原谅。
而现在,他语气嘲讽、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他挖苦嘲弄。
“如果李先生不满意我,院方可以随时换人来照顾你。”她不管院长的蹙眉,小声地问,若他不要她的陪伴,她起码可以守住界线,不会妄想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
“我不换。”严恕不想听不见她的声音,立刻否决。
“这是你的权利,我自己恐怕没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你。”反正他都骂跑了很多个,也不差她一个。
“我说我不要,我就要你。”她冷淡的口吻,不知为何让严恕想生气。
他不只生气,而且还莫名恐慌她要丢下他了吗?
怪了,他怎么了?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执着至此?该死!一定是她的声音跟他梦中女人太像的关系。
“我们都听见你的告白了,李先生。”院长忍不住插话,口吻有些戏谑,但警告的眼神却扫向宋雅钧,深深一瞥。
其他跟随的医护人员和强尼都笑了。
只有宋雅钧笑不出来。院长那藏在温和眼神下的严厉警告,她看见了。
怎么办?她要拒绝这个工作吗?
身为一名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能跟病患有感情上的牵扯,尤其她还签下了合约,早该不再见他。
若让她照顾严恕,她该怎么把持住自己的心?怎么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安蓓和舅妈什么时候会来到他身边,将她驱赶出去?
但,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她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想到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牙一咬,决定留下来,不去管是不是会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