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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云雀开开心心嫁人去了,也不见单凤楼伤心。他想是他误会了吧,只是单凤楼可没有家人替他着急。
想想,这些年来单凤楼虽然不再管政事,却也忙着做生意,是该有个女人在他身边为他打点了。可想到这儿,不知为何,辛守辰又觉得若有所失
“不说这个了。”单凤楼倒是很懂得在“对的时刻”转移话题,否则这些年又如何在辛守辰面前隐瞒她只是个幻影的事实?“别说我扫兴,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有心理准备我会开口向你问──圣上命你查枭城太守命案,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但是我认为要查案子,可不见得要领了旨才能查。”多费唇舌说服他找借口推辞,那无异是对牛弹琴,辛守辰要是个会怕事、怕惹麻烦而违背自己原则的人,司徒烁也不会这么爱把大大小小的麻烦推给他,她也不会被他这种牛脾气给吸引了
看来她也挺爱自讨苦吃的。
“做任何事,也要师出有名。”
单凤楼想翻白眼“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她很想狠狠敲一敲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装了石头!
泰兰的回报证明她的猜测无误。如果只是一般的命案,那么他领了旨大大方方去查也无妨,但现在摆明了有人不想他查这个案子,她只得在他固执如牛的原则与他的人身安危间想出折衷办法了。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她亲自跟着他,确保他连头发都不会少一根。只可惜现在的她可是泥菩萨过江了
辛守辰对于单凤楼提起两人的约定,有些诧异。
他答应过他,在危及自身安全时,无论如何都不能逞强。
“难道有人不希望这件案子被彻查?”枭城太守之案原来已经尘埃落定,皇上要他再查一次,他只当是司徒烁对这案子极为重视。但是如果有人不愿意他翻案再查,那么显而易见,有人渎职,妄想让真相石沉大海。“那么这案子我非查不可。”
“”她觉得头有点痛“我没有不让你查,现在你哥哥不在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横冲直撞?”她知道这话说得有点重,但暗地里替他挡了那么多次麻烦,她有资格念他两句吧?
她没有阻止他,只是念两句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委屈退让过耶!
单凤楼这些话,让辛守辰的坚持有些动摇了。辛别月再次遇难,对辛守辰的打击比当年他失踪那时更大,一年来他不要命地埋首公事,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只要一想起他明明有机会阻止兄长,也许那时他该跟着兄嫂前往家族墓穴,又或者他承认他也想不到万全的法子,可他偶尔也会想,兄长有妻儿,而他无牵无挂,如果是由他来启动寒冰阵,那么烈扬就能够有父亲了,嫂嫂也不用那么辛苦。
他也想明白了,这么多年他在官场上,半点规矩也不懂,总是毫不退让地把朝堂上所有人全得罪光,却没人动得了他,全是因为兄长的守护啊!
单凤楼见他垂下眼睑,原本暗气自己干嘛跟这大木头讨价还价,以她的个性不该这么退让的,可见他神色沉郁,落落寡欢的模样,她竟然胸口窒闷,心里不舍了起来。
“好吧”她委屈点,这次再为他奔走一回
“我会去见圣上。”
“嗯?”他想开了?单凤楼诧异极了。
辛守辰因为好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有些失笑“我去见圣上,请他让我暗地里调查。”
所以他还是要查。单凤楼心想,也好,反正他退了一步。
她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华丹阳的轮回阵是不可能出差错的,你哥哥已经看到了结果,就算你当时真的在场,也会因为别的原因而帮不了手,别想太多了。”虽然偷看别人的记忆有点卑鄙,但为了解辛别月身上的蛊,她还是不小心看到了。
辛守辰看着单凤楼,记起当年第一次因为他是男儿身而落寞,正是因为他总是心细无比的体贴,让他窝心,也让他感动,哪怕只是小小的举动,或一个小小的理解与安慰。
他是认识他很久才明白的。
他只能想,也幸好单凤楼是男的,如此性格的女子怎能见容于世俗?必定会受到许多压抑与约束吧。因为这么想着,这些年来也就释怀许多,他真心为好友能活得一世潇洒感到高兴,更欣慰两人能当永远的知己。
“你真的相信,命运无法改变?”他从来不信那一套。
“前方的路,是来时决定的,一个人的命运,也是肇因于他的性格与思想。阵术与咒术最大的不同,在于阵术无法凭空捏造,阵术的精髓在借、转与换,换山为海,转西方至东方,借未来到现在,借和转换之事物虽不能改变本质,但高明的阵术师能借用阴阳五行之气创造独一无二的结界,改变气场或让你看到被转换过的形,让身陷阵中之人的心智与抉择受影响。轮回阵算出未来局势,每个人的心魔则让他看见自己在那时势下遭遇了什么,甚至在来日也无形中被驱策着,自是再精准不过。”
而轮回阵中所见,都是未来最痛苦的一刹那,在阵中反复地重演,不知其场景,不知道为何演变至此,只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反复煎熬,于是就算日后真的来到难关之前,未必能立刻意会那就是阵中所见;又或者当你知道了,已经太迟,陷入左右为难的局面──尤其是陷阱明明就在眼前,但不跳进去,面临的会是更大的痛苦。
“无形中被驱策着?所以还是有改变的可能,不是吗?”他还是相信人定胜天。
单凤楼笑了笑,没有嘲讽,而是深深明白他太过光明磊落的性格,有时也会是一种盲点。
“相信命运操之在己,与相信命中注定,其实结局都是一样的,每一个信念招来的都是那个信念的果,有时甚至端看你怎么解读。而前者低估了自己的弱点,后者低估了自己的意志。”
“”他承认他有时会有点刚愎自用。
“事情的对或错,往往很容易分辨,但问题是人太复杂了,在对的道路上斩妖除魔一路前行,是每个人所愿,可当这些妖魔其实是自己的心结与阴影时,你可能再也看不到自己,也不确定坚持下去究竟是对是错相信我,那才是世间最可怕的敌人。”
两人几乎不觉时光流逝,话别时,都过丑时了。
比起朴实的安京侯府,单凤楼坐落于城郊的梧桐居委实豪华阔绰得令人咋舌,不说玉宇琼楼,单单是花园里那片莲花池,池上有座白玉小楼,还能容纳一艘私人画舫在波光潋澄中自在悠游,随风飘扬的帷幔是皇室御用的金色冰蚕丝,园内奇花异草尽是来自外域,寻常人难得一见,连大门上的椒图都衔着翠玉环——摆明告诉宵小,进来遛达一趟,就算捡颗石头都能让你躺着吃半年。
可邪门的是,先别论是否真有人能闯进重重警戒,就算闯进去了,第二天官府大门口总会出现个露着**的汉子痴痴傻笑,说要投案
床上瘦弱的人一阵咳嗽,四柱大床边的四名女侍立刻有了动作,捧来早就备在别厅的热水和汤药。作妇人打扮、模样最艳丽的那名女子懂得医术,所以单凤楼才特意带在身边,当她一醒过来,那女侍立刻上前把脉检视她的状况。
单凤楼从来不曾后悔让自己变成这划模样,可辛守辰却让她感叹了。
咒术,是传说中大地女神的使者传给人类的五项绝技当中,除了妖蛊之外最危险的一支。
相传远古时候,人类能与天地万物交谈,甚至与神灵、与万物之灵订定契约,那种能力称为“真言”
与真言同时存在的是“真名”天空之下,大地之上的所有事物,都有一个“真名”而当一个人懂得运用那些古老的真言,认得所有的“真名”甚至就能够与神灵对话,订定契约,支配更强大的力量;据说越古老的物种与神灵,懂得越深奥的真言。真言与其说是一种古老的技巧,毋宁说是一种天地万物的本能,因为使用真言者,不能够说谎。
随着时间过去,人类渐渐不再使用真言,他们发明了自己的语言,因为于此同时,他们学会了说谎,所以天神收回了人类使用真言的能力。当女神的使者将这能力重新带回人间,人们于是称之为“咒”
虽然单凤楼被称为天下第一咒术师,但她却相信,教她使用咒术的人,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当然,单凤楼如何跟这位已经死去百年,早就被人遗忘的神秘咒术师学习咒术,一直是师门的秘密。世人都以为单凤楼和单鹰帆的师尊精通咒、阵、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实是,百年前,她真正的师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能继承这古老的力量,继承他庞大又艰深知识的人远在百年后,因此他将灌注他知识能量的神秘法器交给了当时仍然年轻的师弟——也就是日后自在的义父与单鹰帆的师尊,并且开欧了时光之门
苞万物交谈?呵,那只是肤浅的小杂技,乡野间为人驱邪治病的巫现也会的简单把戏。她的师父说,最强大的咒术师,知道开启生境与死境的咒语,能够自由来去梦境与实境之间,甚至是参透最禁忌的时空之门秘密——你要记住,我所使用的方法,只是把我的知识保留到百年后传给你,但是除此之外,万万不可开启这道门,它的力量会把你撕毁。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及时赶回自在身边,让她被残暴的炎武难民活活烧死,她站在焦黑恶臭的残骸前,失去了理智,不顾师父当年的警告,开敌了倒转时空的追日咒。
她没有被撕毁,因为在时空之门前有人拉住了她,但差一点就要踏进时空之门的她身体却已经受到极大的损伤,就连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说她活不过三十岁。
但是师父教授她咒术的方法给了她灵感,她决定赌赌看。大夫说她的身体活不过三十,那么她就想办法让身体沉睡,停止成长,让意识以幻影的形式游走四方,继续帮助司徒烁复国。
那是场豪赌,她对自己施展恒梦咒——无论沉睡多久,身体只会记得睡了一夜。再藉由单鹰帆的师父当年从龙骨岛深处找到的千年冰岩,凿成寒冰床,利用寒冰床让她在沉睡中的身体完全不被外界侵扰,就如同永冻在冰层里冬眠一般,以防沉睡之时仍不免感染各种杂症。她就这么将身体藏在龙骨岛的寒冰床上,一睡就是十多年,十多年来世人所见的她,只不过是她的咒术假造出来的“假象”
然而身体沉睡的这十多年来,她虽然模样维持着当年的样貌,久卧寒冰床的后遗症却是寒毒深入骨髓。
其实辛守辰说的也没错,命运操之在己。
她命中有所谓三大劫,其实可以避开。但避开又如何?她绝不可能明知道追日咒“也许”有一线希望,却不去试;更不可能装聋作哑,任承受龙火灼烧的原海茉受苦——寒冰床是两年前受伤的原海茉唯一一线生机,唯有寒冰床才能缓解龙火灼烧之痛,帮助她专心复原——于是为了救回师弟的爱侣,她不得不结束在寒冰床上的长眠,将寒冰床让给命悬一线的原海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