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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站在无影灯下,拿起那把刀的时候,当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目光凝视你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人把他的整个生命和人生的幸福全都交到你的手中,此时任何一点点私心杂念都是对神圣二字的亵渎。
——一个外科医生的手记
一条信息发过来:“一个影子一个你,两个影子我和你,三生有幸认识你,五湖四海寻找你,六神无主想念你,七星伴月围绕你,八月十五我等你,九十九句我爱你,十全十美就是你。”
不用再往下翻就知道是玲子那破手机的反复重奏曲,我保证这条信息她绝对不下十多次地发给我,就知道她大概又是坐在她那金壁辉煌的小楼房里,作怨妇状对我大献痴情了。我说:“你要是闲着没事可做,就拜托你找点书看看,趁着现在脑细胞还未完全退化,写点东西出来,给自己留点千古绝唱或是随笔小记继承唐宋遗风什么的,别整天守着你那个县长大人的老公,一副全身心的样子,弄得全然没有了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当年的玲子是何等的一个招人喜爱的女子,那一手缝纫设计的绝活,恐怕至今家乡都没有人能比得了。而看看现在的玲子,心里酸酸的。
“好姐姐,别说我好吗?知道我总是这样让你失望,只是想问一声:姐,今天你过得还好吗?”
好姐姐!听起来够肉麻的,可是她都叫了十几年了,所以我也就这样给肉麻惯了。
认识玲子的时候至今也忘不了那场面,玲子是一个缝纫师傅,那时候她大概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继承父业一个人开了间缝纫铺子,也够自强的。
或许年轻人的心是相通的,而人与人的相遇仍是一个缘字牵引。刚调到玲子的那个小镇上的医院上班,朋友送我一块布料作衣服,是那年特流行的一种粉红色。拿着这块布料去了玲子的铺子。
才来镇上不久,周围一片陌生。见有一群人围着铺子,气氛有些不对,旁边看热闹的人在议论:“玲子这下惨了,惹上这个泼妇有得她受的,除了赔钱是没得解了。”
于是我分开众人,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年青的女人在那里高分贝地叫嚷:“不行不行,你做坏了我的布料,这可是很贵一块面料,我穿着不合身,任你怎么解释都没用。”
这才看清缝纫师傅原来是位清秀可人细声细气的女孩子,一脸的笑容对着那个女人:“桂姐,对不起,可以商量吗?你看哪里不好我给你改好吗?”年青女人不依不饶:“还能改吗?那成什么样子了,我不要了!”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走上前去对那两个相持不下的人说:“我可以试一下这件衣服吗?”也不记得是怎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穿上那件略带深绿的有些线条的上衣,这一下问题全解决了。当那女人拿着我给她的钱读不出是什么含意的目光狠狠盯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去,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留下我和玲子在铺子中间无言相对,随之我淡淡一笑对她说:“谢谢你为我做了一件这么合身的衣服。”
后来玲子常打趣我说:“你真是个勾魂摄魄的女人,从那一刻起就认定我们有缘份。”
其实我和玲子的缘份只是个开始。
而玲子从那时候起就决定做我的朋友和我的服装设计师,她常在睡意朦胧的深夜爬起来根据我的身材,设计一套得体的而又时髦的衣裙什么的,然后让我穿上在街上这么一走,当天起,玲子的铺子就门庭若市,应酬不及。弄得镇上的那些铺子的师傅们牙痒痒的。我说她才是个真正别有用心居心巨测的家伙,这样利用我的人力资源,老天爷注定我要为她奉献。她说你不觉得我们珠碧联合,绝代双娇吗?再说我送给你的衣服款式独特新颖,那可是我熬了通宵想破脑子为你做的,不知给你添了多少妩媚风韵。你也别说我了,我们是各得其所,我不正大你也光荣不到哪里去。就这样我不自主地喜欢上了这个如她名字一样玲利的小妹妹。
玲子的友谊和她的真诚就这样伴我度过了那段美好的时光,身在一个陌生的城镇,漂泊的心在每个孤寂的夜晚掩饰着要强的落单,而玲子就是在那样的时候闯进我的视野。我们几乎是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在我的身边,玲子恋爱了,结婚了,对象是一位年轻的镇党委书记,长得也很帅,与玲子天生一对。我也在分享着朋友的甜蜜和幸福,热恋并未影响我和玲子友谊无间,单位的同事们也常笑侃玲子:“玲子,入洞房的时候不会也挽着丹的手不放吧。”
可是谁也想不到我还真成了玲子生命里的亲人,而且来得那么快。就象冥冥中她总是挽着我的手,似乎那是一处可以让她放心的栖靠。
玲子怀孕了,婆婆好心接她回了乡下的老家去休养,哪知玲子早产了,孩子还不到八个月,因出血过多进入了休克状态,她老公送到医院来的时候玲子已昏迷不醒,血压降到零。紧急输血是抢救玲子唯一的措施,小镇是没有血库的,检验单出来报告玲子是b型血,代血浆只能让玲苏醒过来,而肚子里的孩子还得紧急手术结束分娩,手术与输血必须同时进行,否则玲子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我找到护士长说抽我的血去做血交叉吧,我也是b型血。护士长说你疯了,你马上要主持手术,能受得了吗?再说这么大半夜的,哪里去找手术医生,就是有也来不及了。我拍拍胸脯说:“你忘了吗?我曾是运动场上的健将哎,女中锋都打了五年。抽吧,在生命面前我们没有时间选择了。”
其实当时并不是很伟大,直在心里怨恨上帝偏偏让我这么个特怕死的人摊上这么档子事。就这样象玲子当初说的又让我做了一回勾魂摄魄的女人,现在想起来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怕死到贪生的女人所为:一个抽了四百cc血的外科医生又站上手术台为病人施行手术,真够女英雄的。
然而我还是没有英雄到底,在手术快接近尾声时我就狗熊一般地被护士长抱在怀里,残存的意识尚在,庆幸玲子总算留在了人间,也就是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打趣,相互利用在这个世界里做朋友与知已。
记得那年我的名字很响亮,记得那年我的性格很坚强,还记得那年刚给病人做完手术,自己却因为患上阑尾炎躺在手术台上让我的老师给我主刀,第七天老师给我拆了线,我起来后就骑上单车去给我的病人拆线,回来的时候走不动了倒在路上又狗熊了一回,让玲子的老公路过的时候看到叫车给送了回来。给玲子臭骂了一顿又被专政了一个星期。
也就是从那年起,我的名字在玲子的嘴里就这样被“好姐姐”代替。也就这样好姐姐的一直叫到现在。
随着岁月的推移,我和玲子已天各一方,我来了南方,她仍留在家乡,但我们一直保持着亲密的联系,自从她那年轻能干的老公提上副县长的位置以后,她与我的联系开始少了起来,而每次轻轻放下电话后或是捧着信息时,一种莫名的忧伤涌起,地位变了,而曾经那么自信而快乐的玲子却不不见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找回当初的感觉,和感觉里的玲子,不禁悲哀起来,我还算是好姐姐吗?
(后记: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英雄开始,狗熊告终,其实才差那么一点点怎么就坚持不了呢,哪天我真的彻底狗熊了,朋友,玲子,别对我失望,因为我已坚持了好久。
而玲子,这一回你好象有些不对,没有了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坚强,挺过了生命难关,那时候你是多么毅力多么坚持。而此时当你遭遇情感搁浅的时候,告诉我,玲子,我该怎么救你?也许我还得继续为你流血,这回流的是心血,谁叫老天爷让我遇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