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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个陌生的网络男人，亦真亦幻的生活在我的生命里。他与我有千里的距离。
我可能从现在起将与他无法联系。我不能适从。这是一种习惯。从遇到他开始。因为有些事你看似简单，却是那样难以言喻而意味深长。我说。
这是你的幻觉，到了最后。你必须竭尽所能去忘记。就象我，为了忘记根本不去印证那些伤痕，所以选择逃离。她在极暗的屋中拥抱我。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心理有象海一样深而忧伤的东西。相信我，你会慢慢的遗忘，即便是到了生命的终结，也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说，影，这是生活。
生命对于我们是一场幻觉。而生活会余留着你数不清的残痕。
我和雪坐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相互安慰。小屋的外面飘落着洁白的雪花，透过窗，似一些飞舞着的精灵，在沉坠。坠落的过程中，在接近地面之时，姿势是无比的优美。我想它们可能已经穿透了最后的幻觉吧，化为水滴，湿润着路面，是那么的心甘。我黯然，心底在无声的流泪。
二
我是敏感而又警觉的，有时也极为的偏执。
在所谓的家庭里，曾有过我执拗的梦想和爱，由此我不相信忧伤，即使颠沛流离，至而伤痕累累。也毫无怨悔。但一切因着时间的变化，慢慢的黯然失色。我常独自蜷缩在家里的黑暗中，以一种绝望的姿态等待那个与我同屋檐的男人。耳边时有风吹过树枝拍打窗外放盗网的声音，于深夜，清脆而又令人心慌。有时等待是极为的漫长，并且它带来的是失望。但我没有想过逃离，屈服于命运，坚守我以为的爱情，是如此的倔强执拗。所以，很多时候，我感觉这种思想逐渐的让我苍老，却无力更改。
爱到了最后成为苍白而空洞的字眼。有很多年不去触及。总认为平淡之后的生活是一种眷恋。即使我寂寞而又难过。终于，在他给了我致命一击之后，我开始清醒。尽管无处可逃。但它逐渐的将我逼近了我内心深处潜存的渴望。
午夜梦回。常有万种思绪在心底暗涌。那时就特别想要留住这样的感觉，害怕过后再也无从记忆。所以，我依赖笔，在纸上肆意的放纵。或深或浅的没有次序的心灵的自白，偶尔也给我带来安慰。但它们会近距离的刺痛我，无所顾忌。
记忆深处是满屋纸的淬沫，和一些黑色的钢笔字体，象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也象极了现在残冬最后的一场极为干燥的大雪。落地无力。那是我成长的痕迹，记录着我的悲喜。倾间化为乌有，在他的手中。于是，我掩面而泣。感觉心在比知道他背叛了我们感情的时候，更为疼痛。胸腔传来碎裂的声音。令我从此以后不再流泪。哪怕是以后遇到极为执拗的争执和战争。我也只是放在在心底哀戚。
在那一瞬间，我可能失去了爱的能力。当我所有的字全没了，我感觉到悲哀。那好似是一种缓慢的过程。是他将我推向了绝境。绝境中有我的坚强的目光透视他的一切。深不可测。我说。
精神上再没有了支撑，我从此弃笔。让一切成为过去。即使痕迹也掩藏在坚韧中，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于是，我开始忙碌，以此忘记他给我的种种伤害。但却不曾心灰意冷。
白天，日光照射。我活动于频繁的人群中。穿插于大街小巷。累了，倦了，随便找处地方歇息。街上几棵零零散散的樟树极为的懒散，低垂着头，似乎没有任何的贪恋。只有日光，它在片刻会刺痛我的眼睛，但我必须生存，只有面对，即使灼痛。也许一切是无可逃避。我从不轻视自己，便以坚韧来决定自己想要的生活。尽管他有足够的能力养活我。但我固执的以为，我不能由此丧失劳动的能力，那样会丧失我的自信。
常为此揣摩客户的心思，渐渐发现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心思过于敏锐，目光过于坚定，可以一下子穿透别人的思想。所以多半的时候，我是极为灿烂的微笑，不管成功与否。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的暗潮。但一笔极小的定单，一个极为简单的客户也能让我瞬间有成就感和一丝短暂的愉悦，尽管它立刻稍纵即逝。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我就特别的渴望某种孤独。我喜欢安静，也许是因为心里面隐藏着细碎的忧伤。亦或是我喜欢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弃繁华于荒芜，做一场千年的幻梦，没有始终。
三
于是，开始接触电脑。将它安装。上网。检查。学打字。申请聊天的号。点击。
某一日的夜晚，那个陌生的男人就出现在我的电脑中，成为我好友框中的一员。说话不咸不淡。我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在最初的交往中可做判断，那是一种直觉，无需多言。时间很是缓慢，但我们的交接是无限的迅速。慢慢的有了心灵上的接触。极为浅短，作为尝试。因为明知道网络给人的虚幻，起初不敢确定和相信一切的人和事，才不敢将真实淋漓尽致的倾诉。必须得自我保护，象刺猬一样，收缩自如。
开始在意，是发现两人的聊天时间在认识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从没有间断过。或长或短。惟有一次对方不在线上，心里面有说不清的情绪与担忧和一些不却实际的想法。那是一种失望，能渗透所有的柔软。
我喜欢这样的活着，在幻觉中隔着失空。并且渴望着淀放。
于是，心灵开始真正的接近。不似有过距离。就象是千年的回望，在如今得以成真，即便是擦肩，也不可放弃。我们借着网络，互相慰藉，彼此温暖，彼此在言谈中确认自己。
生命的激烈，有时会将人逼近崩溃的边缘，使人绝望。惟有天空依旧是蓝的，它常能使人仰望于寂静中平息。他说。
他对我毫无隐瞒的说起他的生活，他的不甘，他的工作的清苦，他与他的她分居两地，还有他曾经以死争取的爱。
我说，我是理解的，理解你曾付出的一切和因为激烈而留下的伤痛的痕迹，但我们只能静默。对生活不能有过多的期待。穿越亦是漫长，还需要足够的勇气。
但生命中有些痕迹，是无法穿越亦无法忘记的。即使能到达终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预期的结局，就如同你我。在每一个清醒时分，还得各自的生活在现实中继续。他的言语中有无比言重的伤感。
四
回想才是最美丽恒久的，它是一次完美无缺的旅程。是那样的真实。
在网络中，我们已经无所不谈。
我说那年，我与他结婚了。是因为爱。
他大我四岁，我认为这样的距离是最好的，想要他的百般娇宠，可是，生活不能凭空想象。我记得当初他年轻的眼神象一束夏日午后的阳光，瞬间灼痛我，刺穿我的灵魂，让我置身于幻觉中，不知所终。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的爱便开始了。他是冷漠而偏执的。也许是因为他残缺的家庭。婚后，我们遇到很多难以预料的困苦，却让我的生命更加的坚韧，那是一段黑暗而有漫长的岁月。我们的相爱，带动了我所有的执拗与倔强，家里的十万分的反对，也无法阻止我当初跟定他的决心。即使贫穷，我也能承受，没有任何的怨悔。
屏幕的那端，是他忧伤而怜惜的脸。
他是脆弱的，当生活有了重重的压力。令他失望。在某日我看到他眼光散发出的绝望。那情景是如此的凄凉。我说，你哭吧。我揽着他的头，让他痛快的哭出来，我亦陪着他，失声痛哭。一切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相信我。在那刻，我决意不管面对怎样的困境，我都不会离开他。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其实男人理解的幸福是在妻子面前放声大哭而不被斥为无用。那段时间，我们常吵，天昏地暗。他常埋怨，若不是我，不会如此狼狈。我寂静而无声，只有泪水，肆意的流着，即使有伤痛，我也只有放在心里，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面其实也很苦。生活就这样磨损了我一切的幻想，但我对他的感情是越来越深，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血脉贯通，不可叛离。
生活开始发生转折。岁月留下的伤痕会渐行渐远。跟着他有过短暂的漂泊。所有的悲喜一并走过。环境开始好起来。他常说，经历了太多的苦楚，会让我享受他给予我的幸福。
幸福是一场幻觉，我逐渐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深陷了某份激情中。不可自拔。所以我说，成长是一件极为缓慢的事情，它必须得经历所有的苦痛和伤悲，才能令我们成熟起来。我不能再次让我的生活支离破碎，唯有保持现状，唯有忍耐。
幻觉是如此稀薄。希望就是这样被磨损的。连快乐都是一种错觉，它会与日俱增。感情是什么，我终于明白，已无关紧要，至少我这个家在我的忍耐与坚持中依旧是那样的完整。
影子，你有一颗多么一碎的心。可你是坚强的。他说。你的经历远比我想象还要多。忘记过去吧，快乐起来。
表面上，我是快乐的。是生活太过于不可琢磨。让我无法到达幸福的终点，那是种感觉。可能是虚无的。我说。请相信，我会很坚强的面对而快乐着。
五
自那以后，我和他开始有了电话联系，怕等待的落空。怕心会痛。偶尔发短信告知对方无法上网的原因。那自是一份小天地，即使言语简单干涩，我却觉得知足因而有种幸福接近漫溢。时间有时过于短促，这样的交汇，不知到何时会终止，常为此思虑。
晚上的温度很底，因为寒冷，手在键盘上敲击会冻得通红。空调的转动，才能令身体感觉到温度。可它需要消耗很大的电力。电力的缺乏，常会无法带动它正常运行。只有在深夜，才能启动它。空调发出的嘶嘶声和着键盘的声音，清脆而又婉转，它令我的心中有难以说情的暖意。就象我知道网的那端，他敲击出来的简洁字句，令我感动。即使无法与他盈手一握，可却是那样的真实。
从不说与感情有关的话题，是因为彼此的苦痛是那样的清楚分明。即使谈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家庭，有什么不如意，也只是劝慰。要容忍。要恩慈。要宽让。我们时常确认某种感觉的走向，不可触及。而且人的心一旦沉沦，便会放飞某种东西，幻觉也许会随即破碎。这是一场极为理性而节制的温情，他令我缺失的感情有了渴望，带给我慰藉是那样的清晰。
静夜常会有细碎的风声。你无法让它停顿。所以我们常会忘却时间的存在，一定要到极为的困乏才说着再见。关机。然后，睁着眼睛睡。
六
圣诞节的狂欢夜，我喝酒，以次想要遗忘。酒精的是有温度的液体。它进入身体，会疯狂的燃烧。前一晚我说，明天我不醉，我会打电话给你，祝福。
圣诞节前夜也曾下过雪。但在这天，只是寒冷。我们一群有了醉意的女人，穿过挂满喜庆的街道，来到这小城繁华而盛大的酒店的某个ktv包房里。放纵压抑的情绪。我有隐约的失落，生活总不是象表面呈现的那样。所以我心伤。
手机与地面交接，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还记得那个约定。而他在遍寻我不着的时候发现我倚立走廊的尽头。从我的手里抢过手机，拉我进包房，眼里有很深的愤怒，我浑然不觉。在瞬间，有声音发出，他摔了我的手机。我态度是如此笃定，仿佛置身于事外，只冷冷的看他，一言不发。
ktv包房里的灯光很暗。一组浅浅的绿色射在红色的木地板上，光线是极神秘而暧昧。听到有人尖叫，有人打开射灯，强烈的灯光瞬间刺痛我的眼睛。有人靠近我牵我的手。两箱啤酒在我脚下。
包房的气氛浓而激烈。有刺鼻的酒精味道。我看着她们眼睛的迷离。有人舞动双臂，激烈的舞曲夹杂着粗口白话。我开始穿梭于她们中间，如一尾游荡在海底的鱼。不想停息。可能在那一刻，激起我所有的对他的不满。如烟花一样暧昧的女子，就似有深不可测的阴影。而我是寻常的女子，我想平息下来。这样做，是想要掩饰内心中的柔弱，表面上的坚韧依旧在支撑。
只有那刻，我发现我会如此思念一个人。而他远在千里。雪，你理解吗？
七
记不得是在04年的哪月。很安静的夜晚，甚是无聊。我们也没有什么话说。电视剧在播放一些我不喜欢的空洞的对白。很久没有和他这样单独的面对。即使无语也甚是欢喜。拿起他的手机，无意识的把玩。一条暧昧的短信在屏幕上滚动。我细看，简单易懂。静默。深呼吸。然后温柔的笑递给他。你解释吧。他无可分辨。我冷冷的看他，没有眼泪。在那刻我只觉得心里异常的酸楚。他说，是在洗脚房认识的一个外地女孩。那有什么呢，只不过打个电话聊天，发个信息开心而已。而已，很无所谓的想法。这样的话如同一阵带刀的疾风，而我亦似深处在空旷的原野，瞬间被刺穿，足以致命。
这不是第一次了，无所谓解释。当生活在曾经的陷落而回到最初以后，心里面的伤痕累积，即使我不说，再次发生的战争的时候，我也从不戳痛他的伤口。尽管我由此有过绝望，或每次的执拗令我的生命喘息，但最终还是得以妥协。
拼命的开始工作，是因为不想让他轻视我和要给自己绝对的自信。
但由此对他的感情却消失于岁月的伤痕中。这是我沉迷于网络中的问题关键。雪，他不能怨恨我。
八
他说，我开始心慌，是因为我的她要来了。我们的联系会由此减少。因为我不想和她做一些无谓的争吵。
那段时间以后，我们的聊天终止于她的到来。
看来这种网络情缘终不会有始终。似一场繁华而盛大的幻梦。到了必定的时候，不可存留。
生活还是依然循环反复。只是心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从没有说过爱。我们知道，爱对于我们来说如同一场盛大而奢侈的晚宴。我们要不起。所以我们以淡薄相对，以此静观其变。但这没有间断过的聊天与联系，在某日中断。与之面对的是无尽的惘然和落寞和难过。
习惯了有他的那些寂寥的深夜。我无法确认，对自己。因为无所求，我肆意放纵自己的伤悲，探讨自己的喜乐。在他的面前是那样的真实而又自然。很是陌生的想法，在那些反复无常的心绪里，与之生活了十年的男人，既然还没有这个与我只有短短相识数月的男人了解我的内心，深入我的心灵。
不舍。心很痛。
再大的心酸难忍也不得不让它沉于寂静中，那是一种缺陷，在开始的时候就已明白。
他终是舍我而去，天空再也不是原来的天空。
生活却还是要继续。他说，我不会离开你，永远。天空依然是你的天空。
我笑。人生的种种无奈。又岂是语言能够说清它的不甘。那么苍白。
也许是心存眷恋。但那只是隔着时空远距离的观望，永远不可触及。不可分辨。
渐渐的清晰明了。
我坚持什么呢，与之每日面对的他从没有深入我的内心。就即使这些年。与我隔岸观望的了解我的却无力承担我的一切。于是我沉默。
幻觉破碎。我说雪，我只有在一些寂寥的夜晚发出的微弱的呻吟，听起来是那么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