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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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这么过分的事?

    新婚近三个月,前两个月因公司在国外的生产线出了事,岳衢颖忙于公务当起空中飞人,要不是他很有耐心的带着关静海这“大型行李”到处跑,夫妻俩还真是聚少离多。本来想说出国出差应该不会忙到哪里,结果她错了,工作量反而有增无减。

    好不容易这个月事情平息下来,他总算良心发现,让两人有了一次除了她到公司送餐以外的约会。

    本来关静海还很开心赴约,结果某个作东的男人居然给她迟到,打了电话来道歉,说要司机先带她到精品店逛逛、买些喜欢的东西,他约莫一个小时后到。

    精品店啊光是看就会让一般百姓却步的奢华店面,而她这个也是平凡老百姓一员的人自然同样感到很有压力。不过,岳衢颖给的“黑卡”她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用过好吧,她今天就刷它个够!

    来到精品店门口,关静海推门走入店里,数名身着笔挺套装的女店员恭敬欠身招呼。“欢迎光临!”

    她随意打量一下,一对看起来颇有身分地位的中年夫妇淡淡扫了她一眼,想来是店里的客人。

    接着,试衣间里走出一名女子,一面调整衣领一面走向那对夫妇。

    “爹地、妈咪,这套怎么样?咦?”邓凤鸣很快就注意到关静海。“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她身着新一季套装,端装又雅致,但语气及脸色却很不善。

    “这位是”邓父看了眼关静海。

    “她啊,衢颖的新婚妻子,关静海。”邓凤鸣凉凉开口。

    邓母闻言蹙起柳眉。她一直知道女儿的心思,为了岳衢颖另娶,她的宝贝不只一次暗地痛哭,因此她和丈夫为了替女儿出气,并没出席他的婚礼,也就没见过他娶的妻子。

    眼前这位就是岳衢颖的新婚妻子?听说这女人来历不明,长得是够漂亮,可像岳家那样的豪门,长相好坏绝不是考虑的首要条件。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竟会让个无名小卒进岳家门?

    “原来是衢颖的新婚妻子,真漂亮,怪不得他会神魂颠倒。”邓母微笑的走向关静海。“你好,我是凤鸣的妈妈。”

    “伯母,您好。”

    邓母先礼后兵,噙着笑意说:“像岳家这样的大户,选的媳妇一定是门当户对的小姐,不知令尊在哪儿高就?”

    “我家很平凡的。”关静海笑着回答。

    “不是说来历不明?既然平凡,就算是工人、农夫、卖面的,也总该有个职称吧?”邓凤鸣看笑话似的开口“还是你以平凡为耻,才什么也不肯说?”

    “怎么会?正因为太平凡,才没什么好说。”

    “没人问,你自然可以不说,人家都问了你却大打太极,装神秘也不是这种装法。”看着她,邓凤鸣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这女人的背景还真是神秘,是不是该找个人好好查一查,也许歪打正着能挖出她的把柄。

    必静海尽量保持平心静气,淡笑不语。

    见状,邓凤鸣轻哼一声又说:“你这样支支吾吾的,不会是出自什么‘男盗女娼’的家庭吧?”

    努力压抑往怒火,关静海依然微笑。

    “衢颖在娶我的时候已一再替我打预防针,他说像他这样的人闪婚,别人绝不会认为他对我是一见钟情,反而会有一堆无聊的揣测,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当然也能选择置之不理,但选择回答的话,每说一句话都得思虑再三,免得被拿出来大作文章。

    “他说,上流社会并未和高道德划上等号,有些上流人士的八卦程度和自行编故事的能力较之八卦记者毫不逊色,还真是不该称作上流,该说是下流才对。”

    “关静海!你在说谁下流?”

    “我没指名道姓啊,你干么这么激动?”她仍是一脸微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对精品店的店员说:“不好意思,我要看当季目录。”

    邓凤鸣气不过,追了上去道:“这目录上的东西动辄数万以上,甚至要价数百万,你买得下手吗?”

    “是买不下可是怎么办?人家我老公非要我买不可。”关静海笑得好不闪亮,缓缓拿出那张象征身分地位的黑卡。

    啧!这张卡还真招摇,要不是邓凤鸣太过分,得针对这大小姐的傲慢和公主病对症下药,她还真不想拿出这张与自己“名实不符”的卡来装阔。

    邓凤鸣一家看到那张黑卡都怔住了。那可是门槛高到连他们这样的家庭都无法触及的“超级豪门卡”呢。

    精品店店员见卡如见钱,态度更加恭敬,马上替关静海奉上当季的dm。

    邓凤鸣又妒又怒。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况且对方还是她打从心底瞧不起的人,这口气怎么吞得下去?

    喜欢的男人被这女人抢了,现在自己还得受这种鸟气,这么一想,她大小姐脾气立刻发作起来,咬着牙,飙出尖锐的声音——

    “你这狐假虎威、来历不明的穷光蛋!你以为麻雀攀上枝头就能成凤凰吗?别笑死人了!你这种女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下流手段”

    因为背对着门口,当她无理地飙骂关静海,根本没发现某人已走进了精品店。

    “她这种女人又怎么了?”

    邓家三口闻声回过身,瞧见来者是岳衢颖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邓凤鸣方才的嚣张气势,瞬间消灭无踪。

    “我的妻子静海她这种女人怎么了?”他不悦地沉下脸问。

    原以为自己推门进来,看到的该是关静海开心试穿新衣服,抑或闲适狂挑精品的模样,怎料一进门却是看到“敌军环伺”的状况,而邓凤鸣那些话更是说得太放肆了。

    “衢衢颖?!”刚刚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吗?邓凤鸣暗忖。老天!一定听见了,否则他不会用这样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岳衢颖眉头拢起对店经理说:“我要求封馆,希望我的妻子能在安静愉悦的环境里购物。”

    “是,我来安排。”单笔消费额在五十万以上,便能要求封馆半小时,店经理见大户上门,怎有不遵从的道理?他对着邓家人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们要封馆半小时。”再奉上小纪念品。“这是我们的一点歉意,请稍候再莅临。”

    邓长丰开口为女儿缓颊“衢颖啊,凤鸣最近情绪较差,若是对你有失礼的地方,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得罪我,我无所谓,可是她这样侮辱我的妻子,我就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仍是笑呵呵“唉,她有口无心,别跟她计较了。”

    “邓叔叔的意思是,这件事我若追究就是‘计较’了?”岳衢颖脸上温度骤降了几度。

    第一次看他拉下脸,说不怕是骗人的,这个世侄脾气虽好,但绝不是软柿子。一个风度性情温文的人能撑起这样一家跨国大企业,摆得平集团内那些商界里一等一的悍将,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实际掌权至今第三个年头,也不见有哪个人敢爬到他头上。

    不过事情涉及到宝贝女儿,邓长丰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邓叔叔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应该也听你妈说过,我们是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这个宝贝。是,我承认是我们夫妻惯坏了凤鸣,她性子多少因此任性、骄气些。”

    邓氏夫妻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这宝贝千金?有两个版本的说法,老妈版是说,邓叔叔夫妇结婚近六年,邓夫人肚皮老是没消息,后来吃药调养才受孕成功。

    另一个版本是和邓夫人有亲戚关系的某贵妇,有次到家里来叙旧多喝了两杯,醉醺醺地大爆八卦,说邓凤鸣根本不是邓长丰的孩子,是邓夫人和一位牛郎交往才生下的。

    这两个版本哪个是真,他不想理会,都是听过就算了,不过经邓叔叔一提,他倒是又想了起来。

    “邓叔叔是说,因为你管教失当,外人便得陪着一块承担她的任性和骄气?”

    “呵呵咱们两家怎会是外人呢?”

    这样还不道歉、不认为自己女儿有错?!看来这位邓老先生真的很卢,不断的套交情、攀关系,就是不让宝贝女儿向她这个他们一家都看不起的女人道歉。

    她终于知道邓凤鸣的骄纵无礼是怎么养成的,这大小姐根本是被惯坏了!

    见邓长丰赖皮,岳衢颖眯起眼,开门见山的说:“即使是家人,做错事、说错话,我也不会让事情就这样过了。我还在等凤鸣欠内人的道歉。”

    必静海微讶,第一次发现他这么有个性。一想到他说的话,她既害羞又甜蜜,长这么大,她头一回感到自己受呵护、被保护在羽翼下。

    只不过岳邓两家一向友好,邓凤鸣又在他手下工作,把彼此关系弄到这么僵实在没必要,有道是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于是,她走到岳衢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我看算了,我们夫妻俩好不容易有点时间约会,该制造的是美丽的火花,不是乌烟瘴气的火药味。我刚刚相中了几件衣服和饰品,陪我去看看吧。”

    但他仍站在原地不动,坚持等邓凤鸣道歉,用话“请”不动他,她只得拽住他的手臂强拉着走。

    幸好高级精品店的试衣间够大够豪华,容得下三四个人在同个空间里更衣,关静海拿了店员递给她试穿的衣服,和岳衢颖一起关进试衣间里才放了他的手。

    “我要试衣服,你转身。”料想他不会离开试衣间,她开始换衣服。

    谁知,岳衢颖选了个适当时机又走出试衣间,那时关静海已将身上衣服褪了一半,听见声音回过头一看,只见试衣间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个人真是”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吧。算了,这个男人平时是好说话,可一遇到他坚持的事,谁也说不动他。

    她把试穿的衣服换上,听到外头有低低的交谈声是邓父的声音。

    “我说世侄啊,只是一点小事,你怎么和我这小老头认真起来了?”

    岳衢颖淡淡开口,语气中的警告意味让人感受到他的坚持。“妻子是我选的,我都舍不得欺负的女人,会任由别人欺负她吗?邓叔叔既然都宣称惯坏了女儿,是不是也该约束一下她?”

    “你这是”

    “夫妻是一体的,妻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了,想必欺负她的人,也不把岳某当一回事。”他冷冷的看着邓长丰。“我的原则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

    之后外头再说些什么,关静海没仔细听了,因为岳衢颖的话触动了她的心。明明只是前后加起来一百多字的话,那一字一句却像醇酒一样在她心里发酵起来。

    这个男人真有这么喜欢她吗?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可能是见她更衣花的时间太久,岳衢颖不一会儿便再次开口“静海,你换好了吗?”

    “嗯,好了。”她走出来,外头只剩他和店员,邓凤鸣一家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岳衢颖坐在椅子上,腿上放了一本当季目录,正支颚翻看着,看上的就要店员拿过来。等听到试衣间门开启的声音,他才抬起头。

    只见希腊女神式的削肩古典印花洋装,穿在关静海身上显得她高雅又性感,而她有些腼腆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笑得娇羞且淘气。

    咳虽然知道自己长得还不差,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不只像在看美女,要说看到仙女应该也不为过。

    必静海第一次觉得自己虚荣心被满足了,像只神气的孔雀,她清清喉咙,装摸作样的说:“我美得让你失魂了吗?岳先生?”她的心怦怦跳,他的心是不是也同她一样难以控制的加速跳动?

    岳衢颖低沉地笑着,一双眼仍是直直看着她。

    有些不甘心自己在他的注视下感到慌乱,她故意逗他道:“你这样看着我,我该不该把你的眼神解释为情不自禁?”他还是大剌剌的看着她,一点也不受她的话影响,令她不禁纳闷。“喂,干么都不说话?”

    他收回目光,哂笑道:“我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完了,能说什么?”

    一瞬间,即便不揽镜自照,关静海也知道自己的脸全红了。原来他眼里的她的确很美丽,美丽到令他失魂了、情不自禁

    呵,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头顶要热到冒烟了。

    三十分钟后,两人满载而归的出了精品店,她走在前头,岳衢颖后她一两步。

    “今天真开心。”关静海回过头笑了笑。

    “我以为经邓凤鸣一家这么一闹,你心情多少会受影响。”

    她顿了下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平常时候,站在屋檐下的人并不会感激屋檐的存在,甚至根本不会在意顶上有没有屋檐,但一遇到阴雨天,才会知道有片屋檐能遮避,是多么幸运的事。”叹了口气,她说:“可是怎么办?我一向独立坚强,不是个没有人守护、没人可依靠就活不下去的人”

    “你在怪我多事?”

    必静海笑了,转过身看着他。“以我自以为是、不识好歹的性子,遇到这情形是该生气的,然而一直到方才,我才领悟从我嫁给你的那刻起,不管我愿不愿意、承不承认,都已经是在你的羽翼下了。”

    因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没搭腔。

    “岳衢颖,我应该还没告诉过你,其实你是个不错的人吧?”

    “嗯哼。”“我应该也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像越来越习惯待在你身边;越来越习惯你对别人介绍我是你老婆;越来越习惯什么事都有你一起参与。”

    这些日子,除了一开始记得原本的约定外,后来她几乎忘了当初答应他结这个婚最重要的理由——她要拿赡养费出国深造!

    也许是安于现状,也许是不想离他太远太久,渐渐地她很自然不去想这件事。

    又或许婚姻之于她不再只是获得梦想的筹码,而是真实的成为另一个梦想,除了他身边,她哪儿也不想去。

    她对他原来这样动心了吗?她喜欢上这个原本没预期会擦出火花的男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半点警觉也没有?不过算了,她这人平常时候算得上聪明,就独独在感情事上很不灵光。

    岳衢颖笑了,一双满载柔情的眸子定定望着她,而这回,关静海没有别开眼。

    她害羞紧张,也忐忑不安,可她更想藉此直探他心底,去寻找只能是她、只属于她的“特别席”!

    既然有些事她领悟了,就得传达给对方知道,所以她深呼吸,然后开口——

    “岳衢颖,我们之间一百公尺的距离我起步喽。你不要走得太快,两个人要一起经历过程才有趣,你别一个人独享。”话一说完,她整张脸红个通透。

    这种像十七、八岁青春少女才说得出来的“可爱情话”真是出自她“关大文豪”之口吗?唉,不知哪个人曾说过,一谈起恋爱,每个人都是诗人。

    “好,我等你。”岳衢颖温柔地笑了。

    这一天,岳衢颖低头吃着关静海准备的百菇肉片粥,极其斯文的细嚼慢咽,等吞下最后一口时,他状似不经意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结婚满三个月了。”

    她搁下手中的素描铅笔,啜了口咖啡。“嗯,是满快的。喂,收了三个月的离婚协议书,我终于能把名字签一签了。”

    这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如果结婚三个月后,她还是适应不了这桩婚姻,可以离婚求去,岳衢颖为了取信于她,还真的签了离婚协议书。

    他看了她一眼“你敢!”

    她淘气的扮了个鬼脸,开玩笑地说:“你签得,我就签不得?”

    “安全度过不确定的危险三个月,你想要什么?”

    “这是哪种商业手法?集满三个瓶盖送一张刮刮券?”秀眉一挑笑了,她当然明白他只是要个形式庆祝罢了。“那我也来问问你,过了这三个月,你要什么?”日子不就这样平平静静就好,还能要什么?端起杯子,她又啜了口咖啡。

    “一个孩子。”

    “噗——咳咳咳咳”入口的咖啡因为他“惊悚”的回话,呛得她差点没噎死,甫一顺口气,找回声音,她立即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看她慌乱的样子,岳衢颖笑了出来。“静海,为难你了吗?”

    必静海红着脸横他一眼。“别、别闹了,你上班时间快到了。”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嗯。要怎么庆祝,我们中午再讨论吧。”说罢,他站了起来。

    她连忙也起身拿过外套,服侍他穿上,帮他将领带理正。“今天中午我约了茗菲见面,她说我有些信件寄到了她那里。”

    董茗菲是她未出嫁前的室友,个性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小时候当了两年邻居,失联多年后,却又凑巧就读同一所高中、大学,手帕交的情谊深厚,是她的婚礼中除了恩师夫妇外,唯一出席的女方亲友。

    “那好吧,晚上再一起吃个饭。这下你不会又和谁有约了吧?”董茗菲他也见过数面,感觉是个性情温婉的女人。

    “有啊,不就是你?”

    他温柔的在她额上一吻道:“晚上可以接受点菜了吧?”

    “好吧,日子特别。”平常她是个跋扈独断的厨子,从来不接受点菜,虽然他偏食,但在她关大厨的眼皮底下,绝不允许他有偏食这种怪病存在。

    每天她只送他出门到客厅,绝不会走到玄关,因为玄关处摆了个“今日菜单”的黑色光面板,夫妻俩这些日子来装不熟的持续玩着留言游戏。

    每天入睡前,她会在板子上写下隔天要端出的菜色,而他在上班前,也会在板子上写昨天菜色的评语和对今日菜色的期待指数,有时还会加上一些令人发噱的小涂鸦。例如,当天若有香芹炒任何食材,他就会耍宝的在香芹后头画上一个唇印;如果有他喜欢的菜色,他则会画上几个大爱心

    此刻,她就站在客厅,看他微倾着身写点菜单,出门前他说:“今天我会早一点回来,代我向董小姐问好。”

    “好。”

    “今日菜单看仔细,好好准备。”

    她大笑。“是,老爷。”

    岳衢颖出门后,关静海又忙了一阵子才回房梳洗,换了套衣服打算出门。到了玄关处,她想起他点的菜单。

    “还要我好好准备,他是点了什么满汉全席啊?”她转身看着身后板子上用萤光笔写的“菜色”——

    主菜:关静海

    配菜一:关静海

    配菜二:关静海

    汤:关静海

    甜品:关静海

    全是“关静海”?!这这是什么菜单?

    领悟到他在暗喻着什么,她脑袋轰的一声,俏脸立即红个通透。看着自己成了他最想吃的菜色,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三个月的夫妻生活,同床共枕,一般人哪管你愿不愿意,先扑上去再说,何况这是夫妻义务之一,她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的,说实在也没立场拒绝,也亏他能忍上三个月。

    没办法,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一个喝得大醉,一个误饮“加料茶”那种情况下发生的事,若要说美好也真的牵强。

    婚后两人虽有进展,但却总是在关键的最后一刻打住,她不是感觉不出他的渴望,无奈幼时不愉快的回忆太可怕,她仍有着心理障碍前男友,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离开她的。

    她也想过,如果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成事,满足丈夫的需求,那她就喝吧,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会喜欢她这样做。

    其实在这方面,他真的很绅士,只要感觉她有一些些推拒,他就会立刻停止。一次、两次、三次但她却以为他会不耐烦,他只是抱着她说:慢慢来,这种事不是上战场鞍死,得要彼此都能在最轻松愉快的状态才可以继续

    她想,以他的精明敏锐,多少已能从她对这件事的反应感觉出一些讯息了吧。

    只是,心灵的转变和肢体三不五时的接触,久了她倒也慢慢适应,到后来,上个星期岳衢颖独自到美国出差回来后,她到机场接他时,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大方地抱住他。

    回到家中,门一关上,两人在玄关处就又吻得难分难舍,衣服一件件脱,大白天就打算上演成人秀结果一通电话打进来,他就被召回公司了,好不容易晚上他提早下班,她大姨妈却来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发觉——她昨天才送走大姨妈耶!这男人连这种细节都帮她想到了,哇!好害羞

    半晌后,关静海红着一张脸出门,一直到和董茗菲见面时,她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尽。

    “你不舒服吗?脸有些红呢。”啜了口服务生送来的冰咖啡,董茗菲问。

    怔了怔,她脸红得更厉害了。心中不停自语:拜托,关静海,别再丢人现眼,现在是在外头,你还想着岳衢颖晚上要吃你什么“菜色”吗?“没事没事啊,对了,你不是说有我的信件吗?”

    董茗菲从包包里拿出一叠信递给她。“有些是挂号信,帮你盖章代领了,我想可能比较要紧,这才约了你见面。”

    必静海将信逐一检视,其中两封是挂号,一看到上头歪歪斜斜的字迹,她心中立刻打了个突,抓着信便直接将它揉掉。

    “静海?”细心的董茗菲注意到她的手有些颤抖,脸色也发白,关心的问。

    她神色惶然,不语地怔望着她。

    “静海,是是那个人吗?他不是还在服刑?”和她当过幼时的邻居,董茗菲是少数了解她过往的人。

    静海的爸爸在她四岁时因事故过世,六岁时关母便有了一个同居人,同居人家里有点小钱,成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来。

    而静海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等到小五时,有一次关母去买菜,那男人居然就趁机对她上下其手。她很害怕,吓得大哭,但那男人威胁她,说如果她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杀掉她妈妈。

    在那之后,静海黏妈妈黏得很紧,出门买菜要跟,连睡觉、洗澡都要黏,一刻没看到妈妈,她就觉得害怕。无奈那人还是常常出其不意的从后头抱住她,乱摸乱亲一番。

    这样可怕的日子持续了七、八个月,有一回,妈妈将她哄睡后就同几个朋友打麻将,那个男人在一旁没事,居然就色欲薰心的进房想欺负她,她惊醒后挣扎,男人还干脆将她打昏,由后门带到房子后的暗巷想一逞兽欲。

    再度清醒后,她当然又开始挣扎,但仍无济于事,眼看就要被得逞时,幸好千钧一发之际,被一个帅气高大的男生和他的老师发现,并且报了警,这桩人神共愤的肮脏事才被掀出来。

    事情曝光,这才发现静海不是唯一受害者,那男人和前妻生的小六女儿更惨,遭他蹂躏了近两年,也因此,他被判了十几年刑期。

    后来由于社会局介入,静海得以在比较正常的环境中成长,虽然辗转经过两个寄养家庭,可遇到的都是好人。第一次她遇上的是孙尚仁夫妇,后来因为孙老师要到美国当客座教授,考虑到种种问题,这才转到第二个寄养家庭。

    即使后来她生活的环境变良好,那份黑暗的恐惧却已深深伤害她。

    她一直没能真正走出来,成年后也无法正常和异**往,就算大一时在命运的牵引下,和当年救她的恩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爱恋,也在进展某个程度后就打住,没能深入下去

    必静海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过了会才说:“十几年了,他是该出来了。那种强暴犯、猥亵犯又没闹出人命,你看过谁被判死刑?”她有些嘲讽的笑着。

    “静海”董茗菲很担心好友,有件事她其实也不敢说。那就是最近在她们住的公寓,有个五十几岁的斯文男子老在附近徘徊,她还曾听过他向管理员打探静海的消息。

    那个人长得有点像关母的同居人,但时间过得太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不会就是那个衣冠禽兽吧?

    “我没事。”关静海努力想挤出笑容,显然不成功。

    “不用怕,你现在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小孩。况且你还有岳衢颖,那个人很稳靠,害怕的话你不妨依赖他。”她看得出来,岳衢颖喜欢静海,在这桩意外仓卒的婚姻中,他是付出较多的一方,静海可是被他捧在手心呵疼的妻子。

    听见好友的话,她勉强勾了下嘴角。“嗯。”和董茗菲分手后出了咖啡厅,关静海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这些年过得太安逸开心了,她全然忘了那个恶心的人快被放出来。

    只是,他被放出来又如何?诚如茗菲说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小女孩,甚至有个爱她、愿让她依靠的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在不安什么?就算他脸皮够厚敢找上她,又能怎样?

    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的过往、她遇过的事、她的背景,岳衢颖全然不知情。

    也许,他只当她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平凡女孩,并不介意门不当户不对,但光是这样,邓凤鸣一家都能藉此嘲讽她了,如果哪天让他知道她的背景竟是如此“精采”他会怎么想?

    或许因为爱她,以他的性子,他会什么都不想,但他周遭的那些人呢?那些豪门钜富、名门淑媛,又会怎么看他?

    必静海深呼吸、再呼吸,越想她的心越不平静,正处于闪神的状态下,忽然有人在她肩上一拍,她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一回头,她对上一张苍白松弛的脸,一张她此生原以为不会再见、也不愿再见的脸!

    “小海,十多年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呵呵”对方冷笑说。

    她倒抽了口气,努力忍住作呕的感觉。

    必静海愣愣看着茶几上的花卉桌历发呆。

    距离岳衢颖期待的结婚满三个月纪念日,已经过了四天,那天发生了太多事,也不知是否心理影响生理,还是她本来就快生病,一回到家她居然就大病一场,体温不但倏地飙高,还忽冷忽热。

    于是,原本该是两情相悦、热情如火的夜晚,岳衢颖在忙着照顾她、喂她喝流质的东西,和为她替换干衣服中度过。

    浴室的门打开,岳衢颖准备上班了。“静海,晚些刘嫂会过来打扫,顺便替你准备吃的。”他要工作,没法子一直陪她,所以叫秘书临时找了一个帮佣来。“中午我会回来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

    他打好领带,坐到床缘。“怎么才几天就瘦成这样?”他皱着眉,语气有些担心。“明天我请假,我们去大医院做捡查。”

    “我没事,烧已经退得差不多,只是天气热,胃口不好。”她伸出手搂住他。“你期待的‘大餐’没能替你准备,你很失望吧?抱歉。”

    “笨蛋!好好养病才重要,要庆祝哪天都可以。”

    必静海浅浅的笑了,看着他益发俊雅的脸。不知为什么,好想好好的一次看个够,她好怕有朝一日,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很奇怪的感觉对吧?是因为遇到了那个人吗?那个导致她人生开始陷入无尽恶梦的人?她很想不在乎他、不受影响,可是真的没办法。

    她的心情很低落,偏偏原因没办法跟岳衢颖说。

    “衢颖,你有没有后悔娶我?”

    “你是我处心积虑、耍了手段娶回来的,我才要担心你有没有后悔上当吧?”

    “你的家人呢?”豪门多半不喜欢她这种来路不明的媳妇吧?

    结婚那一天,她见到了他的父母,淡漠、有礼却疏远,他母亲说话时,甚至不时将视线别开,那时她就知道这个婆婆并不喜欢她。

    之后和他一起出国,回国时,她总带了些礼物送婆婆,可婆婆仍是表现得很淡漠,明显摆出“你们夫妻过得好就好,咱们不必走太近。”的样子。

    对于这情形,小叔岳衢聆也说过,他老妈就是这样,媳妇如果不是她选的,她谁也不满意。

    除了岳衢聆之外,岳家人唯一对她表示亲近的,就只有他祖母了。

    她一直不明白,老奶奶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怎会支持岳衢颖和她的婚事?后来才从他那里知道,原来自己本就是老人家“御笔钦点”的相亲人选。

    “我一向有主见,又加上我弟这辈子大概不会娶妻,所以奶奶对我的婚事抱着‘只要我肯结’就好的心态。”至于父母那头,则由奶奶去说服。

    案亲很孝顺,只要奶奶说了就算数,而母亲听父亲的,虽然他知道老妈对这婚事一直有意见。

    他仔细的端详着她“你怎么了?都结婚了才问这些。”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如果你当初娶的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应该比较好吧?起码不会再遇上那天在精品店里发生的尴尬事。”

    “静海”他微蹙眉。她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用力抱住他。“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在乎。可我我很在乎。”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这种事她顶多一笑置之,最多气上一阵,不过现在她在乎了,尤其当她打算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时,她更在乎了。

    家境平凡没什么,但若是复杂又肮脏呢?

    那天,那个人找上她,跟她要钱,说他入狱前的钱全给了她妈妈。她不知道这话属不属实,只记得妈妈后来又交往了一个同样也吸毒的小白脸,两人几年前都因毒瘾加重而死了。

    那个可恨的男人有吸毒、伤害及强暴的前科,要不到钱,铁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可要是她给钱,终究会成为他的提款机。如果让他知道她嫁的对象是谁,难保不会以这些难堪的内幕做为威胁,来个狮子大开口。

    现在八卦杂志什么不挖,最爱这种腥羶坑疤,她不能替岳衢颖的形象加分就算了,如果还让他因她的事受到嘲讽,她会很自责的。

    那个人的出现,就像在她身边埋了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

    “你啊,一定是最近身子不好,一直躺在床上才会胡思乱想、伤春悲秋的。你赶快好起来,周末我带你到户外走走,去踏踏青舒展筋骨,动一动看心情会不会好些。”他看了下表“我得赶快走了,有什么话,今天我早点下班,我们再聊。”

    “好。”

    在岳衢颖去上班后,关静海躺回床上,准备再睡一会儿,但隔没多久,对讲机电铃响了好几次,她只好下床看看这位锲而不舍的访客究竟是哪位。

    当看到萤幕上出现的人是邓凤鸣时,她真的满讶异的。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特地请假来找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必静海让她上了楼,开门领她入内。

    “什么都不问就放我上来,你胆子真不小。”一进门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拐弯抹角。”她身子不舒服,情绪也欠佳,没心情和这大小姐抬杠。

    “爽快!”邓凤鸣冷笑的看着她。“我要你马上和岳衢颖离婚!”

    她怔了怔,失笑道:“就算我肯,他也不会肯。而且为什么我要这样做?”这大小姐是专程来闹的,理由是什么?

    “你配不上他!身分不配、家世背景更不配!”

    一提到这点,关静海的心忐忑起来。

    “呵,怎么不说话?被掐着咽喉了吗?”要摊牌了,她会让关静海知道,她手中握有多少筹码。“你最近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吗?”

    “你跟踪我?!”

    邓凤鸣给个笑容,算是默认。“你们那一家男主人死得早,不过就你和你妈两个人,可却有那么多精采剌激、能在社会版大搏版面的事迹啧啧,又是受猥亵又是吸毒的,虽然你妈已经死了,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必静海身子一僵,苍白的脸现在可称为惨白了。

    她满意一笑“前几天徵信社的人在跟踪你的时候,还窃听到你和宋之彦先生的对话,于是我找上宋先生,花了笔钱买到更多关于你那段丑陋过程的消息你的那些事,衢颖应该都不知道吧?”

    “你觉得,他会因为这些不是我错的事和我离婚?”

    “不会,但是你会。如果你够爱他的话。”邓大千金残忍的笑道:“娶了一个家世背景半点衬不上自己的妻子,已经让衢颖成为人家茶余饭后闲磕牙的材料了,如果再把我手上这些资料丢给八卦杂志加油添醋呢?像你这样背景复杂的女人,你知道自己会带给他多少压力吗?他的家人会怎么想、朋友怎么想?

    “你大概不知道岳伯伯和岳伯母是反对这椿婚事的吧?你都不觉得奇怪吗?结婚已经三个多月,他们连过来这里看你,或者邀你们夫妇一起吃顿饭都没有。衢颖为了你,到现在和自家父母还处在不愉快的状态呢。”

    必静海是注意过这点,除了奶奶偶尔会约他们一块吃饭外,她的公婆是真的不曾这样做。

    “衢颖娶你所付出的代价,是你无法想像的,像他们这种豪门世家,姻亲家世清白是最基本的要件,而你连这一点都构不上资格!

    “只要你肯离婚,这些资料我会销毁,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走着瞧。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我会马上把这些东西给周刊记者,约莫同时,你那个‘老朋友’应该也会上门来跟你要钱了吧。我的话到此为止,你好好考虑。”

    邓凤鸣走后,这些话仍不断回荡在关静海耳际,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可以预见事情一旦上了八卦杂志,岳衢颖将要承受多少压力、多少异样的眼光——来自家人的、亲朋好友的,认识、不认识的人堂堂一个跨国企业的副总裁竟娶了一个出身如此不堪的妻子,众人的嘲弄奚落必定会让他很难受,更连带拖累他的形象。

    那时,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娶了她?她该不该在他还没后悔的时候就放手,用她的放手来保他不后悔?

    靶情走到后悔这一步,那就是连之前的喜欢都一并毁去了,所以她不要他后悔遇上她、喜欢上她,因为她非常庆幸能遇上他,喜欢上他。

    必静海像一缕游魂似的由客厅走到卧室,她翻出那张他在婚前就签名盖章的离婚协议书。原以为当她也喜欢上他之后,这张离婚协议书永远用不到,也许到他们老的时候,再拿出来忆当年,互相取笑一番。

    可没想到,最终她还是得签下名字。

    两天,邓凤鸣只给她两天时间完成这件事,她连好好跟他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她想再做一顿饭给他吃,好好的抱抱他不!只要能静静的、仔细的看看他就行了

    不行!现在光想像那些情况,她已忍不住激动地红了眼眶,他若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管不住自己的情绪,透露出太多的离情。

    他太细心,也太精明,她不认为自己在他面前能伪装成功,到时一定走不了。

    那么,先编个理由离开这里,然后她再寄出离婚协议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