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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孙尚仁画展的开幕日,昨天关静海已独自一人将画作送到了国内知名画廊。
以往在美国展出画作时,她身边总有个楚明君帮忙,这个好帮手昨天搭机回美了,所以她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且,楚明君这几天似乎怪怪的,上飞机前他们在航厦的一家咖啡厅内小聚,有好几次她都感觉他好像有话跟她说,却几番欲言又止,到了上飞机,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是和邓凤鸣她们吃了那顿饭后开始的吧?
那顿“鸿门宴”吃得她差点没得胃溃疡,一直到他回包厢,才解除了那种压得人快喘不过气的窒闷感。
但他回来后也没继续用餐,只说了有要事处理,就要她和他一块离开了。而从那天之后,他就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那一天,她本想把自己和岳衢颖结过婚的事告诉他,可她才开口,他就说自己很累,请她有事改天再说
算了,反正再几天后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她再好好把话跟他说清楚。
况且那顿饭虽然吃得痛苦,她也不无收获,最起码她很清楚自己要如何回应他的感情了。
昨天她到画廊来帮忙,老师却一直没出现,打电话问师母,才知道老师有点发烧,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画廊的事处理好已近凌晨一点了,她也就没再打电话去问候。
而画展开幕是在今天十点,为了慎重起见,她八点半左右就到了现场做最后巡视。
画廊外陆陆续续来了祝贺展出成功的花篮,见工作人员忙,她便随手代签收了几件,发现其中几盆高价位的兰花居然是岳衢颖送的。
一看到他的名字,她的神经又绷了起来。本来就没打算再和他有牵扯,更何况人家妈妈也摆明了立场,她真的不能再有依恋了,即使她真的爱他
她很清楚感觉到自己浓烈的情感,可她却不容许自己聆听内心深处的声音,因为那样她会变软弱,会变得想纵容自己,想去追求、想拥抱、去爱去恨
可是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告诉自己等画展一结束就马上回美国,一天也不多逗留,她要断绝这一切。
做下决定后,关静海在画廊绕了一圈。这回恩师展出了一百幅画作,由于画廊场地够大,每件作品都可以摆得舒适宽阔,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再转个弯之后,约十坪大的空间放的是她的八幅画,有六幅油画,两幅则是恩师规定的工笔划作。
当她转入摆有自己画作的半开放空间,却发现有人已经站在里面,事出突然,因此她吓了一跳。
“喝!你”听见声音,原本注视着画作的高挑男子转过身。“早啊。”
岳衢颖?“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时间这么早,除了工作人员,保全不会随便放行吧?
她的表情很生动,怎么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比看到老鼠好不到哪里去?“这间画廊的实际负责人是我祖母,她老人家年轻时是个收藏家,画廊是开来娱乐自己、认识画家用的。后来年纪大了,她才请专业经理人来打理。”
他还以为当年奶奶为什么轻易就答应他们的婚事?原来托孙尚仁的福,奶奶早早便注意到这位新秀的画,后来无意间见到本人,才知道新锐画家是个花儿般的美人,还曾想为孙子牵线呢。
之后他坦承对人家早生爱慕之意,又假借酒后乱性把人家吃了,错的既然是自家孙,老人家自然找来—票人,使了一招瓮中捉鳖,好让女方赖不掉想起那段往事,岳衢颖心情更愉悦了。
画廊是岳家的,哪个不要命的保全敢挡他这位“当家的”?
“既然这样,你随意看看吧,我去忙了。”关静海有些不快。画廊是岳家的,为什么老师不曾提过?算了,现在再计较这些小事也没意义。
造作而有礼地欠了下身打算离开,他却阻止了她。
“欸。”他大手扣住她手腕,强拉着她一块看画。“你是画者,该为我好好解说一下画作吧。”
“岳先生”她想要挣脱手,可他箝得更紧。
岳衢颖边看画边自顾自的说:“这幅名为‘祝福’的抽象油画倒是挺有趣,你用黑冷色调去烘托明暖色调,黑冷色笔触柔和,反观明暖色却比较阳刚你的尝试很新鲜,感觉像一男一女在远方遥对相望,只是题目差了点,与其说‘祝福’,‘成全’或者更适合。”
必静海心一跳,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像他这种贵公子有美术涵养并不奇怪,只是他剖析画作的功力会不会太犀利了点?
他看着她问:“画者自己的诠释呢?”
“每个人看抽象画的观点都不一样,理解也不同,画者其实不必特别给诠释引导,制式的说明反而会坏了抽象的本意。”见有工作人员过来,她挣脱了他的手,转身想走。
谁知他反手一扣,又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最后来到宾客休息室。在这里说话方便多了。
站定后,她甩开他的手。“等一下画展要开始了,我得走了。”
“现在还不到九点,你九点半再去都来得及。”
“等会开幕茶会,我得去看看。”
“你信不过这里的企画人员吗?”她摆明了不想面对他,无妨,那他就站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我问你,为什么搬离董茗菲家?”
她就知道他大概是想问这个。“住饭店比较方便。”挤在同一个小空间里,逼得彼此得互相注视,她有点不自在。
“你是在躲我吗?”有了那缠绵一夜后,他还以为她会回到他身边,怎知她竟然又开始躲他。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害羞,毕竟女孩子比较矜持,他也给了时间不打算逼她,可后来,情况却越来越不对。
她连电话都不接,以至于三年前她不告而别的阴影又浮上他心头,令他感到惊慌不安。他到董茗菲家找她,她根本早就不住在那边了。
她要搬家、要住饭店,他都没意见,有意见的是她连告知他一下都不肯。
“你是不是躲着躲着,然后又要人间蒸发?”
分别三年,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是好友心仪的女人,又摆出不认识他的样子,说真的,那时的他实在生气又恼怒。
三年来累积的怨气至此堆积到最高点,他不是没想过要对付她,既然他痛,便也要她跟着痛,凭他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让她痛苦、难过,这些真的就是他乐见的吗?把她逼上绝境他会比较开心,一吐怨气后,这三年来的伤就获得补偿了吗?
如果不会,而是她受伤时他也痛,她难过时他也坐立难安,那他报复又是为了什么?
想伤她,他不忍;放过她,他又不甘心,去董茗菲家找她,只是想藉着几分酒意吐露不甘,没想到一时情不自禁,事情会发展到上床
好吧,那其实也是临时起意的手段。因为吃明君的醋,他忽然领悟到,如果往后自己不想再继续以醋为生,便得在明君之前先下手为强。
他承认是因为她说了几句还在乎他的话语,关心着他手上的伤,他才有了奋力一搏的动作。只要她不是已全然不在意他,他就要去争取、得到心爱的女人。
三年前莫名其妙被甩,使他无法相信她是爱他的,可三年后好友无意间透露的话,又令他觉得事情并不单纯,她心中始终有个人,一个即使她不是宝石是石头,也能改而欣赏石头的男人。
那句话是他对她说过的,如果她心里所放的人是他,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争取她。
只是为什么在温存一晚后,彼此之间完全没进展,反而往后退?
“我没有躲你,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她闪烁不安的眼神教他皱起眉。
“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过度听从内心的渴求,她打乱了自己原本的计划,所以她想逃,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不会任由人家“玩他”第二次。
“面对自己想要的有这么难吗?”连他都可以放下一切豁出去了,她要回头有这么困难?
必静海深呼吸后说:“那晚的事,我们都忘了吧。在那之后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我都决定要和明君交往了,发生这样的事真的很不应该。所以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我们已经结束了,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那晚的事只是意外、是错误我们放过彼此吧。”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岳衢颖的心沉了下来。“你决定和明君交往?”
她点了点头。
“你的决定是在和我上床前还是之后?”
“我——”
“你不可能和他交往的。”他本来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话说得越平静无波,越令人害怕。
“你不是我,我的事不是你说了算。”
岳衢颖神情饶富兴味的笑了。“说的好。所以我决定参与这件事,而我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也不是你说了算。”
必静海喉咙干涸,试图说服他“你你别这样。我和明君曾交往一年多,虽然那时没好结局,可上天还是在若干年后给了我们这机会。我想这三年来我明知他在追求我却没回应,应该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恐惧心态作崇。”
他眯起眼。“所以呢?”
她根本不敢看向他。“用三年去考验一个人,我想足够了,等他从美国回来,如果可能我们就就先订婚,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在你的心已经回应他的同时,却可以让我抱你?”她是这样的人吗?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他不信。
“你说的是我欠你的。”再次深吸呼,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看他。“三年前我欠你的,如今也算还清了。我不爱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桩婚姻说穿了只是场骗局,主导这场面的你怎么会不清楚?既然当年我能离开你,就表示不爱你,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了解?
“你不会真的爱我爱到宁可欺骗自己也不愿看清真相吧?真是这样我可是受宠若惊”她的指甲嵌入了掌中,只有用这种痛才能让自己忍住不哭。
她如此重创他的自尊,骄傲如他,一定会放手了吧?
岳衢颖冷冷看着她,眼神之冷厉,说是在暴风雪中的利刃都不为过。
见他眯起了眼,关静海低下头,感觉他看她就如同在看什么肮脏低贱的东西。
他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凸,指关节泛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他忍不住动手打了她,她一点也不讶异。
这样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伤害一颗爱她的心,任谁都承受不住。
她等着他的怒火延烧,看他是要狂怒咆哮还是动手揍人,她都准备好承受。但等了好久,贵宾室里仍是静悄悄,让她不禁战战兢兢地抬起眼。
他仍只是盯着她看,嘴角却勾扬起一抹笑。“静海,有人说,爱一个人可以为对方建立起她想要的城堡,恨一个人,同样也会想把为她建筑起来的城堡摧毁但爱一个人时,我辛辛苦苦、一砖一瓦堆起了一座城堡,难道当我因爱生恨,就得亲手毁了它吗?那多不符合投资报酬率?”
“你”他的笑容令她害怕起来。
“必要时,我会把整座城堡封锁,把你关在里面。”他说着,认真语气真的不容置疑。“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会强留你,让你哪都不能去。”
“你疯了”
“你可以试试看。”
岳衢颖笑了,像他这样的斯文贵公子居然也会笑得如此恶质、如此痞坏?三年的相思痛苦,真的可以使人改变这么大?还是这个打击只是唤醒了他心中沉睡的魔?
不行!她不能这样就屈服,她得坚持到底。
“你”正欲开口,手机铃声打断了关静海的第二波攻势。是师母打来的,她接起。“喂,是,我在会场。什么?!老师老师自杀了一亿三千万?”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敛起几分狂乱,忍不住皱起眉。
结束通话后,她闪神了几秒,便急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差点绊倒。
岳衢颖看不过去地扶了她一把。“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用了。”
他强势的拉住她。“你要耍任性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别选在现在!”遇到越大的事情,越不能心不在焉,否则容易出事。
必静海神色慌乱的望向他,担心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老师被地下钱庄的人逼得自杀了!”
她揪着他的西装外套,像在大海中捞到了浮木。
“我我该怎么办?老师老师为这画展准备了好久今天的画展”
他也被这消息吓一跳,可双手仍稳住她的肩膀道:“我先帮你到医院探视孙老师,你好歹是画展中展出画作的画家之一,开幕式不能半个主事者也没有。你先在这里撑着,有什么事我们再用手机联络。”
她六神无主,只能茫然的点头。
两人走到画廊出口处,只见一群黑衣人包围在外,有些甚至开始动手破坏起花篮。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关静海生气的制止,大步朝那群牛鬼蛇神走去。
“唷——美女欸!啧啧啧,可惜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视力却不太好,看不出来我们在‘拈花惹草’喔?”那人说着,又踢翻了一盆花。
“你们别太过分,我要报警了!”
“唉,有人欠我们一大笔钱,我们不过到这里‘催一下’,不行哦?”她愤怒不已,这些一定就是把老师逼得自杀的人。“你们是地下钱庄的?”
“喂喂喂,别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说话就可以这么不客气。我们是政府立案的正派融资公司。”
“你们头儿是哪个?”她强自镇静的问。
“大哥,美女找你啦!”
一个黑衣大个儿往前一站。“小姐,找我哦?”“你带这群人来干么?人都被你逼得自杀了,你还想怎样?”
“人又没死。何况就算死了,欠的债就不用还哦?你当老子是开慈善机构还是吃素的?老头子没几两重还敢替人作保,一亿三千万还是扣了零头的,搞融资像我这么有天良很少了啦。听说老头子是画家,他没钱还,我拿他的画抵债不为过吧?让开,我要叫兄弟进去搬画。”
见关静海仍挡着不肯让开,黑衣大个儿伸手想推她,手伸到一半就被挡开。
“不过是个女人,阁下出手不太好看。”岳衢颖听见他们的对话,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你又是什么人?想英雄救美啊你?要不是老子已经从良了,光是你敢挡我,我就给你好看。”
一旁小弟低声指正说:“大、大哥,从良讲的是风尘女子不干了。如果是大哥你的话,要说‘金盆洗手’啦。”
大黑掌一掌巴上小弟的头。“闭嘴!我就是要说从良,谁敢纠正我?”黑衣大个儿看了岳衢颖一眼。“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哪出偶像剧的奶油小生吗?”厚!他生平最讨厌这种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大哥,现在这叫花美男。”
一掌又巴在小弟的脸上。“发霉男会比奶油小生好听吗?”老大看着岳衢颖又道:“我告诉你,今天没拿出诚意解决问题,这边的画我就全搬走,而且医院里那个吊着半条命的老头,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必静海气得全身发抖,可又无计可施,一个抬头,却瞧见岳衢颖正低头看她。
他轻轻的开口“那些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他是在暗示她,他可以帮她吗?不,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他一定会要她付出代价
怔忡间,她耳边想起老师在越洋电话中跟她说的话——
静海,这回画展你一定要回来共襄盛举,我的人生没有第二个七十年了,这可能是老师我个人最后一次的画展。你师母老是说自己嫁了个画痴没情趣,所以我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带着她四处旅行,到各国走走,如果能再多活十年,就再来办一次画展
静海啊,这次的画展我可是筹画好久,很有自信的呢
眼看是没什么好说的,地下钱庄老大手一挥。“搬画!”
必静海回过神,连忙大声的说:“不!等一下!我会还钱,由我来还钱!”她看向岳衢颖,焦急地低声道:“帮我只要你肯帮,我会答应你任何事。”
“有些话要想清楚再说。”别怪他事先没提醒她。
“我想清楚了。”老师的画展一定要如期举办,更何况,他老人家都自杀了,再让这些人糟蹋下去怎么得了?
岳衢颖一笑,看着面前这群人,他话说得极小声,只让她一人听到。“口说无凭,事情我先解决一半,等你签了约,我再解决另一半。别以为这些人是什么善男信女,钱只拿一半就会收手。”
“就是说,我一旦答应了就必须履行承诺,如果只是利用你来做缓兵之计,你就会让我吃不完兜着走,是吗?”
“聪明!”
孙尚仁的画展是近期艺文界盛事,上了不少媒体和报章杂志的版面,关静海以代理人身分出席,说明近日恩师身体不适正在疗养,并承诺画展闭幕酒会时,恩师一定会健康硬朗的出现。
而开幕的第一天,一开始是由她独撑大局,后来岳衢颖探病完又回到画廊,陪她一同在会场坐镇。
美丽的画展代理人谋杀了不少底片,陪在一旁的花美男贵公子,更是悄悄发酵了八卦绯闻,即使关静海刻意和岳衢颖保持距离,但摄影师就是很会截取角度让两人同时入镜,预计到时候可以拿来看图说故事,增加卖点。
能让画展受瞩目是好事,可若模糊了焦点,一来对老师不好意思,二来最近烦的事够多了,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关静海仍努力站得离岳衢颖更远,想让大家将注意力放回展览本身。
每天傍晚待画廊休息,她就到医院探望老师,幸好除了人依然显得虚弱外,一切都没有大碍。老人家一看到她,知道自己因为得意门生而度过难关,牵着她的手哭得老泪纵横。
这天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看了下表,和岳衢颖约见面的时间快到了,见面的地方则是在她目前所住的饭店。
说到这个她就有气,没想到他居然擅自把她的房间换成这家饭店有名的蜜月套房,而他还握有房间钥匙?!
然而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这意味着什么?他的意图十分明显。
之前自己那样羞辱他,在同一天内有不!谤本就是不到几个小时后,他就有机会扳回颜面,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告诉他,自己不爱他,所以他便要和她住这样的蜜月套房?摆明彼此只有肉体关系——再也没有比这更羞辱人的现世报了。
虽然自己认命做个情妇,每天准备好迎接金主,只是岳衢颖却三番两次放了她鸽子,连着四天仅通了一次电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果然,什么事都得一鼓作气。
像现在,她洗好澡后什么也不想的把自己抛到床上,没化妆,素净着一张脸,连头发都拿支鲨鱼夹咬住了事,更甭说穿着性感撩人了。
随便了啦,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心情极差的把蜜月套房里附赠的红酒打开了,一口气干了一杯,长长的吐了口气后,又把酒斟满,再来。
“咕噜咕噜啊痛快!”
谁说情妇就得成天打扮得美美的,等金主光顾?她啊,就做平常的自己就好;谁说情妇每天得让自己看起来秀色可餐?她偏要保有自我、原汁原味。反正她这情妇是被迫的,这副德性他有本事就吃,不吃就拉倒。
前妻变情妇岳衢颖超有创意的。
臭男人!想也知道他在为三年前的事逮她辫子,想好好惩罚她,也不想想在他难受时,她也不好过。
罢到美国去时,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哭着入睡,然后又哭着醒来,她到底是为了谁受这些罪啊?
逮到机会就想欺负她,他以为她练就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吗?
越想越气,她索性把穿好的衣服剥个精光,只罩着一件睡袍,懒懒地躺倒在床上。
门外传来刷卡感应的声音,下一刻房门打开了,岳衢颖西装笔挺的走进来,门再度自动卡上。
“吃饭了吗?”他看着小几上空了的酒瓶和杯子,不着痕迹的一扬眉。
“你住蜜月套房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吧?”
“你以为呢?”
必静海在床缘坐起,将腰间的睡袍带子拉开,宽松的睡袍立即由肩膀往下滑。
“为了让你值回票价废话少说,直接来吧。”美丽的春光乍现,她的身材匀称曼妙,十分诱人。
岳衢颖走了过去,修长大掌由她性感的颈项一路往下滑,最后流连在她丰娆诱人的胸部上方。
她被挑逗得口干舌燥,又无法获得满足,脾气不禁大了起来。“快啊你!”
他由轻笑转为大笑。“静海,美丽的胴体是很诱人没错,可我较偏好若隐若现的神秘感。而且女人的衣服该是让男人来脱,自己来就少了很多情趣了。”
这男人是怎样?若隐若现?“你喜欢女人穿着胸罩或内裤跟你**?”
咳,这么大胆露骨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她有几分醉了也好。
岳衢颖将她的睡袍拉了回去,站起身,来到小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过来吧,这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完成。”
必静海把腰带扎起,脸很臭的走了过去。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因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便得时时刻刻提高警觉,很累耶。
“坐啊。”见她不依,他索性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接着将纸袋中的两盒握寿司拿出来。“你喜欢的海胆和墨鱼握寿司。老板后来又有新菜色,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想试的话在我这一盒。”
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这盒寿司,她怔了下,有些怀念。
三年前她常下厨,但如果哪天想偷懒,她也会事先告知,然后他们就会约在公司附近的日本料理店一起用餐,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最喜欢的握寿司口味。
她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就是这个味道,连续又吃了几块。
“这么晚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
“当你心情很不痛快时,最常做的事就是‘绝食’。”
她瞪了他一眼,对他一直记得她的习惯,其实感到很开心。“不知道吃了这盒寿司,会有什么样的好戏在后面等着我?”空腹喝酒,现在她的胃好像不大舒服。
“总之不会毒发身亡就是了。”
必静海真的饿了,她早上只喝了牛奶,中午的便当没有吃,晚上又心情不佳的空腹喝酒,肠胃终于向她抗议,于是饥肠辘辘的她不断朝食物进攻,不一会儿便盒底见天。
岳衢颖拿了一块绿竹笋冷盘沙拉往她嘴边送,她理所当然的张嘴就吃,一边咬一边说:“吃饱了,来吧。”
他差点没被口中的食物噎到,瞠目结舌的看她。这女人以后休想再喝酒。
“快啊,你把我喂饱的原因,不就是怕我中途体力不支?现在呵呵,挑灯夜战都没问题了。”她伸出食指,醉态十足的左右摇了摇。
他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力“你觉得我帮你解决问题,为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报复我。小鼻子、小眼睛的想报复我。岳衢颖,我说你啊,以前我总觉得你你是十足十的大器,但后来才知道你小器”
“被自己的妻子抛弃、莫名其妙的被迫离婚,郁闷了三年,好不容易有机会给予一点惩戒,我这样就算小器?要不然,你以为我这‘弃夫’该怎么面对当年抛弃我的女人?见了面给个大大的拥抱,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
抱歉!他是凡人,不是超凡入圣的神,所以他做不到。
见他难得在话语里头表现出情绪,可见他是真的很愤怒、很不甘,她的心泛疼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当然不是这样可是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好不好?三年了你以为只有你痛苦?我很开开心吗?不是这样的,我啊比你更痛苦!一千多个日子,你还可以用恨、用诅咒我来过日子,但我呢?很爱你的我呢?可以想像你会如何恨找、如何诅咒我的我呢?那种煎熬你不会懂的”关静海有些语无伦次的说。
岳衢颖眯着眼。“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他就是想不透她当年有什么理由离开。不爱了?不可能,爱不爱当事人感受最清楚。正因为这样,他才无法接受她的离开,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三年后她回来了,但却躲他躲得厉害,不告而别的心虚的确会让她想躲他,可进一步了解后,却发现她在这当中的缘由及反应很奇怪。
前一刻才态度冷漠的要赶人,下一刻就又因他受伤而担忧不已;前一刻才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在她身上予取予求,在**极致忘情之际,低喃着爱他,下了床后却可以诓说那是欠他的?
她的身体里像住着两个对峙的灵魂,她怕他,很怕他知道她爱他。
他不相信她感受不到他从没改变过的情意,在这种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她在怕什么?
她现在醉了,平时管得紧的嘴巴松了不少,既然都肯承认爱他了,那么他也许可以藉这个机会知道她当年离开的原因。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邓凤鸣她”
“邓凤鸣?”
岳衢颖急切的语气惊醒了关静海,她回过神,逃避着他探索的目光“我那个我以为你会娶邓小姐。”
话会不会转得太硬了?他不动声色,也没打草惊蛇的穷追不舍。
这次对话获益不小,他高度怀疑当年她的离开,和邓凤鸣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邓凤鸣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能力,可以指使静海听她的?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道:“我说过,我和邓凤鸣只是朋友。”
“就算不是她,现阶段的你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了吧?”
岳衢颖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她干么说到这上头?
“没结婚就花钱养个情妇,风声一走漏,就没哪个名门淑媛肯嫁给你了。”
难不成她还希望他娶别的女人?哼!心胸真宽阔。“风声走漏?由谁走漏?你还是我?”
“别这样弄坏自己名声,我是说真的。”
“听起来倒像是为我好。我也说真的,我尚未娶妻,即使外面有要好的女人也该称为‘女朋友’,你这样‘情妇、情妇’的说,到底是你期待成为情妇,还是我一脸情夫相?”
看着她,他又说:“不过,我既然有过一次婚姻纪录,不想再婚,也不想花时间在谈情说爱上,只想有个固定伴侣,而正好这人又和我有金钱上的交易,情妇一词,倒也贴切。”
必静海沉默了。虽然早已料到这一切,但由岳衢颖的口中说出来,还是令她难受。
“何况你刚才说错了,养情妇的名声再怎么糟,都好过当年老婆莫名其妙的跑了,我被迫离婚好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也许会殴妻、有强迫症什么的。
“当年因为你坚持离婚,不肯沟通就神隐,我还真是被千夫所指,彷佛百病缠身,有人说我不能人道,有人猜我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举凡一堆不雅不利的病症,我全都中奖。”他一脸无所谓的接着说:“名声不好、名门淑媛不肯嫁,那又如何?”他由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档。“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名吧。”
她看都没看契约里的内容,就飞快地签下名字。
“不看内容就签,你不怕里头有什么陷阱?”他有意无意的摸了下口袋问。
“当一辈子的情妇还掉一亿三千万,最糟的情况大概也就是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陷阱?”这样前妻回收当情妇的契约,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岳衢颖你这样对我,一定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是我说了算。”收好契约,他留下她的那一份。“看来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还能为什么?不就为了报复我!”
岳衢颖站起身说:“今天你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我还有点事得回公司。”
今天也许不是他把东西送出去的好时机。
目送他离开的身影,她越来越不懂他了。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和她上床,而只是送东西给她吃
必静海头昏昏的把自己又塞回大床上,侧着身蜷曲着。
口口声声说她是情妇、是床伴,不谈感情,可他却又做着口是心非的事,在关心她、对她好以后,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嘶——头痛死了!
周末假期,岳衢颖起了个大早,花了半小时淋浴、盥洗,只围了条浴巾就走出浴室。
他打开笔电,连线上网收发信件,其中有封是楚明君发给他的信,内容大致上是说自己今天会到台湾,如果方便,就约个时间见面。时间、地点他都写上了。
为什么是发电子邮件联络?手机不是比较方便?
阖上电脑,他转过身先去把头发吹干,接着换上轻便的休闲服。戴上月相表,出了卧室门下楼后,意外在一楼客厅看见老妈。
“妈,今天怎么有空?”岳衢颖在沙发坐了下来,帮佣立即在他面前放下一杯养生茶。
“比起你这日理万机的大总裁,我的确是闲了点。”看着儿子脸上满是笑意,罗秀莉问:“多久没看见你这么轻松的笑容了?”
“我有笑吗?”
“啧,瞧你春风得意的。”如果儿子得意的原因是她心里想的那样,那她实在有点笑不出来。
习惯睡到九点、十点的老妈,会八点半不到就来串门子,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妈今天不会只是来看我春风得意的吧?”
“事实上,我是送春风来的。”罗秀莉从皮包中拿了一张表纸框的相片,递到儿子面前。“这是风季百货集团的千金。我想过了,虽然我喜欢凤鸣,她对你也有心,两家来往又密切,可你不喜欢她,那就没办法。”
事实是最近她曾在无意间目睹手帕交邓夫人和某个男人由宾馆走出来,那男人油头粉面的,有几分滑头,不像什么正经的人。
而且那男人除了滑头外,她总觉得他有点面善,待想起来时,心中的震撼还真不小——那男的是邓夫人的初恋,她看过他的相片,只不过相片中的他年轻俊秀,约莫十六、七岁而已。
不!她觉得他面善的理由还有另一个他、他长得和凤鸣还真像啊。当初看相片不觉得,但本人就十分神似了。
当下,她想起许久前手帕交的堂姐喝醉时爆的料,说凤鸣根本就不是邓长丰的孩子,孩子爸是牛郎
以前觉得荒谬痛斥的事,如今她终于信了,即使没向手帕交求证,她也毫不怀疑。
岳衢颖完全没看相片一眼。“妈,你总算肯正视我的心情了。”真难得,他以为到邓凤鸣放弃他之前,老妈都不会放弃呢。只是什么原因让老妈忽然改变的?那部分他很有兴趣了解。
“所以呢?你打算回应我的心意了吗?”她把相片又推向他一些。
“妈,我不会喜欢的。”
“你连相片都没看就说不喜欢?连我这种吝于夸奖别人的人,都觉得她是美人了,你就看看吧。”
“妈我身边有人了。”
罗秀莉不说话,有些焦虑的忙啜了口咖啡。“好啊,约个时间让我和她见面,我也想见见儿子喜欢的女孩子。择期不如撞日,刚好这一两天你有空,我们就见个面吧。”
她并不是期待见对方,而是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豁出去吧。
“妈,那个人你早见过了。”
脸色一变。“别告诉我那个人真的是关静海!”见儿子没否认,脸色也坚决,她简直快失控了。
这几天她和丈夫忙着基金会的慈善募款,根本没注意近来发生什么事。昨天回到家就寝前,想说看个新闻,结果就看到关静海和儿子一同入镜的画面。
那个画面让她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根本无法安眠,丈夫也看到了新闻,但居然睡得着,还笑她杞人忧天。
他说,感情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如果当年吃了亏、受了伤,还是执着同一个人,那就表示儿子非要她不可。而且即便这样,三年后,儿子也绝不会再做个吃亏受伤的男人。
找不到“知心人”罗秀莉更加郁卒,一早就打电话给邓凤鸣告知昨晚的事,也是她要她过来探口风的。
方才那些相亲安排都只是试探,如果儿子心中犹豫,会和她虚与委蛇,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他直接拒绝,半点不让步,这可就要想办法阻止了。
“我明明明明警告过她最好别让你知道她回国,这女人竟敢不听?够令人发指的了!”
“你和她见过面?什么时候的事?”
“明君要回美国的前夕。听说他有心仪的女子,我和凤鸣都很好奇,就要明君带来给我们看看。她大概不知道要见的人是我吧,我也不知道明君口中的alice就是关静海,结果见了面,双方都很尴尬。”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啊,那女人和明君交往了,你给我安分点!”
只是这样吗?这么讨厌静海的老妈会放弃羞辱她的机会?起码也会叫她离儿子远一点吧?“男未婚、女未嫁,我要安分什么?”嗯而且静海回国的事,邓凤鸣也知道喽?
“明君的女友你也要沾吗?”
“你方才说静海是明君心仪的女人,怎么现在又说是他女友了?”关于这个他一点都不怕,那女人现在只能是他的了。
“岳衢颖!我不准!不准你再和那种女人在一起!三年前她怎么对待你的,难道你忘了?”见儿子表情冷淡,罗秀莉更气了。“我告诉你,凤鸣跟明君说了你和关静海结过婚的事,拜托你离那女人远一点,别弄到最后连朋友都没了。”
邓凤鸣告诉明君了?这的确像她会做的事。
那么,明君今晚约他见面,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如果不是老妈现在说了,他还不知道这对前婆媳见过面了。这女人什么都不打算让他知道吗?什么都想独自承受,她的人生会不会太累了?
罗秀莉又持续杂念一番,见改变不了儿子还撂了狠话,要是他不去相亲、相到她满意的媳妇,她每天到这里报到。
她离开后,岳衢颖也要出门了,但才出了门口,就隐约听到老妈和人家说话的声音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臭小子还真的又栽在那女人手上了。凤鸣啊,你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事情再恶化吧。什么?你有办法?真的吗?你自己就有办法了?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讲完手机不一会儿,司机便把车开了过来,载着罗秀莉离开。
岳衢颖由一旁走了出来,困惑的皱起眉。
老妈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邓凤鸣吗?邓凤鸣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拆散他和静海?前几天静海的醉话也说了事情似乎和邓凤鸣有关
这倒有趣,看来当年的内幕很快就要见光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设定号码,响了两三声之后就接通。“是我。从现在起找个人跟紧邓凤鸣,我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对话。”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