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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离安嘴上同意了孙纵横的提议,实际行动却故意提早一天——即便他生气,也是之后的事,她不会放在心上。
前往龙安分局需要两天路程,她女扮男装轻装赶路,第一天晚上,她选择每回经过时下榻的小客栈,客栈掌柜与她颇熟,若没客满,都会帮她保留惯住的客房。
她一踏入客栈,掌柜的便展笑迎接。
“孙公子,许久未见。”掌柜很机伶,孙离安着女装,便以孙姑娘称呼;着男装,则是公子称之。
孙离安轻轻颔首。“可有空的客房?”
“有的、有的,那间房总会先替孙公子保留。”孙离安是好客人,又曾有恩于他,掌柜自然不敢怠慢,亲自领她上楼。“这次怎么没人同行?”
“我一个人比较方便。”
“不过”掌柜送孙离安来到门口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掌柜提醒道:“最近这路上不太平静,孙公子若只身上路要更小心,这一带有山贼。”
“多谢,在下行事会更加小心。”门关上,孙离安才稍微喘息,这是她头一次没依照孙纵横的话去做,只因她即将要做的事他恐怕不会赞成,但她非做不可,若不做,此生都会有遗憾的。
她轻咬下唇,既然已经做了,她就不想太多,走一步、是一步;下定决心,孙离安整理完行李便就寝。
翌日她用过早饭便匆匆上路——她算过,以这速度,大概明日上午便能抵达,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她盼了许久,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孙离安不敢轻忽,专挑大道走,一路平安,没出什么岔子,直到遇上一条岔路——右边平坦的路需要三个时辰,左边的小路只需一个时辰即可。
必泽义说他们暂时停留,说不准很快就会离开,因此她绝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怕错过他们;只是掌柜的提醒言犹在耳,附近一带有山贼出没她究竟该不该冒险?
正当孙离安感到为难之际,身后传来马蹄声,一回头,看见四个人,有老有少,男女皆有,显然是一家人。
“公子,你赶路吗?”
“是的。”对于陌生人,孙离安习惯性的防备。
“我们也在赶路,准备走小路,不过听镇上的人说这路上有山贼,如今遇到公子,不知要不要一起同行,也有个照应?”为首的老人笑问。
孙离安沉默不语,内心却倾向同行。
“你放心,若是遇到有事,我儿子、媳妇都懂武,会保护公子的。”老人又说,他身后的儿子、媳妇也笑了。
“是啊!鲍子,我爹都这么说了,你一人行走,万一遇险可是叫天不灵、喊地不应,有伴应该比较有保障。”
几番思量后,孙离安同意了“那就多谢你们的好意。”与其在这里思考会不会遇险,倒不如一试;既然他们是一家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五人同行,策马狂奔,没有丝毫迟疑。
没过多久,最前方的老人停下了。
“爹,怎么了?”儿子上前询问。
“我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好吗?”老人询问,目光落在孙离安脸上。
这情况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她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再说路已走了一半,休息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关系。
“老人家身体有哪里不适?我身上有药,或许派得上用场。”孙离安最后下马,同时解开行李取出药盒。
转头却见一刀劈来,令她猝不及防,药盒散在地上,人也倒在一边。“你们?”
四人皆已取出武器,原本和善的笑脸此时显得异常狠毒。
“孙离安,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财路,杀了她!”老人一声令下,其余三人立刻上前。
孙离安在惊恐之余,一个翻身,抽出腰间软剑。
孙纵横经常外出走镖,多少会担心她一个人危险,因此逼她得学武,没想到今日还真派上用场了。
四人没想到她会用剑,小小惊了一下,眼神交会,又继续轮番攻击。
武功本是防身之用,孙离安从未遇过险,因此没有学透,以一挡四格外艰难,一个动作慢了便换来背部、手臂各一刀,霎时刺疼的感觉教她几乎快握不住软剑,可她不放弃,纵使技不如人也得拼上最后一口气。
“快,杀了她!”
四人又齐上,孙离安挡得了一,挡不了二,没一会儿工夫,手上的软剑已飞得老远;她靠在山壁上重重的喘息,身上也多了好几处刀伤。
眼看她就要死在此地!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过死劫,没想到今日真要走上死路了;她差点死过二次,根本已不怕死,她只怕思念她的人会因等不到她的消息而痴痴盼望——干娘对她的照顾、纵横对她的呵护,看来她今生是难以回报了。
“别再抵抗了,念在你是姑娘家,我们会让你好走。”老人说道。
本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却是意外坚韧,令他佩服。
“我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那么等我死后,请将我的死讯告诉孙府;我身上还有银票,就当作是报酬。”
三人看向老人,老人点头应诺。
“多谢。”孙离安说毕,缓缓闭上眼睛,倘若上天今日要带走她,那就是她的命,怨不得人。
纵横,很抱歉,若有来世,我定倾尽所有来偿还你的情意。孙离安忍住泪水,即使在死前也不肯示弱。
眼看她就要死在刀下,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有人纵身跳下,替她挡住致命的一刀。
锵!武器交锋,敲出铿锵巨响。
孙离安瞬间睁开双眼,竟然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孙纵横!
孙纵横知道她就在身后,他没回头,专心对付眼前四人。
刀起刀落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伤了年轻的一男一女,让他们再无反击之力。
最后剩下老人及老人的儿子,他们没想到只是件简单的差事,如今却碰上棘手人物,二人不禁心惊。
孙纵横锐利的眸光轻扫,三人维持着一股无言的平衡。
这时孙纵横缓缓抽出另一把刀,双刀同时上手,令他们为之一凛,更加提高警觉;就在目光交错的片刻,二人再次围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得孙纵横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就在他们以为将要取胜之际,孙纵横居然以退为进,反手扬起,只见儿子手上的刀突然飞了,手臂也留下长长的刀痕,霎时血流如注。
行走江湖不是敌死,便是我伤,他有镖物要保、有兄弟要护,所以从不对敌人留情;只是此刻身后的人是她,孙纵横不希望她亲眼目睹自己杀人,才会手下留情。
老人见状,心知非走不可,于是虚晃了几招,手上的刀竟朝着孙离安射过去!
孙纵横立刻将手上的刀也挥过去,拦截了老人的刀,再转头时,马儿的嘶吼声已朝着他们而来,他连忙将孙离安拉到一边,躲开直冲而来的三匹马;待混乱结束,那四人已上马逃走,来不及追。
孙纵横眉头深锁,却也无可奈何。
“纵横”
孙纵横回头就是狠狠的抱住她,仿佛想借此动作来确认她的平安。
唯有此刻,孙离安才明白自己仍然活着,她仍有呼吸,仍在他怀里,牢牢的抓着他,像是怕他离开。
彼此依靠着对方良久,孙纵横率先放开她,他仔细观察孙离安的伤势,确定没有大碍“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孙离安见他怒气拧在眉心,手背青筋显现,虽然没骂出口,但他肯定非常愤怒。
也对,她不顾他的叮咛,独自上路遇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的这条命恐怕真要还给阎罗王,他生气是应该的。
然而直到此刻,她因紧张过度的压力一停,泪水便无助的滑落。“纵横,对不起”
孙纵横很想替她拭去颊上的泪,只是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难以平息;若不是他听见打斗声,若不是他听见她的声音,若不是他来得刚好恐怕就
懊死的!
他的指尖至今仍在颤抖,他根本不愿去想那个差点就要发生的结局!
到现在,他眼前仍不时晃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把刀几乎就要刺中她——
手指还在颤抖着,这比他自己涉险还要令他感到惊恐、害怕,他就怕没能及时赶上而失去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压住心底又怒、又怨的矛盾情绪,低头专心帮她处理伤口。
“纵横、纵横”孙离安按住他的手。“你骂我吧!别闷在心底了。”
孙纵横缓缓抬起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肃,更是孙离安从不曾见过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我”
“你晓不晓得当我得知你不愿让人跟随而提前出门,我有多么担心?万一这回不比过去,你一个人在路上出了事,有谁能帮你?这些你有想过吗?也许你有事不能告诉我,但我希望你能将我放在心上。”
“我有啊!”她急切的想表明心意。
“有的话就不会罔顾我说的话,不是吗?要是我今天来迟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你可曾想过这结果的严重性?倘若你有考虑到我,有记住你对我的承诺,有将我放在你的心上,就不会让我差点”差点再面临一次生死分离的绝境!
孙纵横神情似气愤,又似压抑,他突然起身,砰的一声一拳打在树干上。
“纵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思绪欠周,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于关泽义告知的事感到心急如焚,在不希望被孙纵横发现她即将要做的事,她才会不想有人跟随。
没想到反倒引来了他的怒火,她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的道歉。
“我要知道理由!”他知她甚深,清楚从不急躁的她会这般匆忙,必定是有原因的。
孙离安眼眸一垂,借势转过身说:“不,我只是想说分一个人到我这里,会让你难以应付泰顺镖局,他们来势汹汹,是针对你而来,所以才想说一个人去不会有问题,让小昭陪着你总是多一分助力,毕竟我不在你身旁。”
“倘若少了你们,我便会败给张东开,那就表示我一点能力都没有,镖局倒了也好。”终于怒气有了发泄的出口,他不想收敛。
“对不起”孙离安再次道歉。
除了满腔的歉意,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为心底的秘密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孙纵横望着落泪的她,心一紧,刚刚才脱险,他不想逼她太深。“我先带你去找大夫。”
孙离安一想到会浪费时间,连忙另出主意。“不纵横,他们是针对我而来的,我们若在路上耽搁,恐怕会再遇上他们,不如乘机赶路,等到了龙安分馆再看大夫吧!我的伤势不重,赶路不成问题。”
孙纵横见她一心赶往龙安分馆,衡量事情的严重性后也同意先赶路。
两人步行了一段路后发现了两匹马,一人一匹,于是他俩在于时终于赶到龙安分馆。
必泽义人在镖局,显然也在等候孙离安。
“孙管事大哥?”当看到孙纵横同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泽义,许久不见了。”关泽义是当年纵横镖局草创时的兄弟,娶亲后便负责龙安分馆。
“没想到这次大哥竟会陪孙管事一起前来,看样子”
“泽义,我和大哥都累了,可否先让我们就寝,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孙离安赶紧打断心直口快的关泽义。
必泽义连忙停住,亲自带他们前往已打扫干净的空屋;孙纵横没错过他们的眼神交流,却也不动声色。
“泽义,去找个大夫过来,离安受伤了。”
“好,我马上去找大夫。”
等大夫处理完孙离安的伤势,孙纵横送她回房,离开前只淡淡留下一句话。“原来你比较信任泽义是吗?”不等孙离安开口解释,房门随即关上。
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只是这件事她不知怎么起头——他的性子极好,除非有人犯到他的头上又不知进退,不然他总是抱持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气度;可她不同,为了妹妹,她的仇是非报不可!
她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唉!今晚她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的想一想,她该怎么说才好。
入夜,孙纵横因担心,来到孙离安房里;唯有她熟睡之时才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才能好好看着她。
她的伤势经大夫诊治并无大碍,也已处理妥当;他不懂就为了她心底的那件事,她是如此执着、如此不死心,若真有意外,值得吗?
“唉”孙纵横不禁深深叹息。“你总是如此,无论是苦、是乐,总往心里塞,不愿让人担心,也不教人看透;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连我都无法进入你的心底吗?离安
“你可知我有多难受?我不求你、我之间没有隐瞒,但求你能将你自己完全交付给我,让我护你、疼你,至于你说与不说,我不会在意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我不拦阻,只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些,别让我担心”
那一声包含无尽温柔及宠爱的长叹,深深听进她的心里,唤醒了她;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烙印般印在她的心湖,让她难以忘怀。
语毕,孙纵横起身要走,孙离安却一把拉住他——
“纵横”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子时刚过,你再多睡一会儿。”
“对不起”无法坦承的歉意令她耿耿于怀。
听她不停的道歉“你没欠我,不必向我道歉;无论你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只希望你能记得两件事,一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二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懂吗?”
孙离安点点头“你陪我睡好吗?”
孙纵横直接在她身旁躺下“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记得小时候怕黑不能睡,你就是这样陪着我,安抚我一整夜;那时大夫说我的身子太弱,恐怕活不过寒冬,你不肯死心的非要我活下来不可,是你始终没放弃我,那时我对自己说,这条命是因你而生,往后我将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救你并不是要你回报。”就是这个性子让他割舍不下。
“那以身相许可好?”
他忍不住笑了。“傻丫头!”
“我以前觉得你才傻,借钱出去收不回来,帮了人又分文未取,总是被人占便宜,所以拼命要帮你留住钱;现在才晓得吃亏即是占便宜,你对人一分好,他们还给你更大的恩情,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我但求问心无愧。”
“倘若有人害你,你也能这般坦然吗?”
孙纵横顿了一下“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毕竟那样的心情只有自己能体会,以德报怨或是退让也要看情况,如果对方让我恨得食不下咽,教我日思夜梦,那就图一个畅快,不然此生会被牵绊住的。”
孙离安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像是在说他自己,又仿佛是在指她。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必然的;我好说话并不代表我好欺负,尤其是招惹到我重视的人,杀人只不过是个手段罢了。”孙纵横淡然的说。
孙离安总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短短的交谈又颠覆了她的印象,好像在她没察觉时,孙纵横也变了——
他变得令她七分熟悉、三分陌生!
“离安,我杀过人,手已沾了血,倘若有一天你也要杀人,那就让我来杀,我不希望你的双手染血,那样的罪孽不该背在你的身上。”他扣住她的双手,语重心长道。
她怎么忍心让他杀人?孙离安顿时明白他的这段话其实是要她不要太执着。“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值得,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孙离安缓缓闭上眼,偎在他的怀里,一如当初那刚自生死关头活下来的少女,单纯的枕在他身旁。
她对他,只有全然的信任,等这件事完成,她就能心无旁骛的好好守着他。
翌日,孙离安醒来时身旁已无人。
“是啊!天刚亮,大哥就出门了;孙管事,你和大哥没什么事吧?我看他好像心事重重呢!”
自关泽义嘴里得知,孙纵横已前往龙安分馆视察。
“不没什么。”这是她与孙纵横的事,不须对外人说。“对了,他们还在吗?”
“还在,我请人带他们每天吃好、喝好,应该会多留几天孙管事是认识这对刘氏夫妇吗?”孙管事委托他调查这对夫妇已有多年,辗转得知他们已改姓刘,本居北方,最近南下想找生意来做。
孙离安浅笑。“是啊!是多年故友。”终于找到他们,她的仇可以报了!
必泽义搔搔脸,欲言又止的说:“孙管事,你别嫌我说太多,但大哥似乎已经知道你的事了,还嘱咐我要尽力协助你。”
原来他知道了!
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他早已明白一切,将她看个彻底;反而是她没将他给看清楚。
“孙管事,大哥是真的很在乎你,希望你别让他伤心才好。”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大哥对孙管事有多在乎,他陪伴大哥多年,如今自己有妻、有子,当然也希望大哥能有妻子陪伴。
“我知道了。”
“那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件事我不想牵连到镖局,泽义,你找个名目将他们约出来,我自有办法和他们搭上线。”
“那刘家小姐也要一并约出来吗?”
“刘家小姐?”她记得叔叔膝下无子,是她离开后才有的女儿吗?
“叫什么名字?”
“刘恩岚。”
刘恩岚?”恩岚没死可能吗?
孙离安决定让关泽义的妻子先约出刘恩岚,而她则在一旁观察。
第一眼她便认出刘恩岚确实是她的亲妹子,那眉眼、那笑脸,无一不像她的娘亲。
她的恩岚没死,想来叔叔当时是故意欺瞒她,想让她死心;恩岚还活得好好的,还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标致的姑娘。
孙离安朝关泽义的妻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找理由离开半开放式的厢房;一等她离开,孙离安便迫不及待转头攀谈。“刘姑娘。”
“你是?”刘恩岚先是一愣,继而睁着明眸大眼望着她,单纯的神态看得出受尽保护。
“刚才听两位姑娘谈起徐安城的事,那里也是我的故乡,所以听得格外仔细,希望姑娘别介意。我离乡太久,难免思乡。”
刘恩岚浅浅一笑“原来如此,姑娘贵姓?说不定我也认识姑娘的亲人。”
“敝姓孙。”
“徐安城有几户姓孙的人家,孙姑娘的长辈是?”
孙离安叹息道:“家中长辈皆已亡故,只剩下我一人;为了怕触景伤情,我才选择离乡背井,难得今日巧遇刘姑娘,也算是一解思乡之愁。”
“真是苦了孙姑娘,若有机会请回乡走走,那里变了不少。”
“会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去。对了,听说刘姑娘的父母似乎打算在这里找合作的茶商是吗?”
“是啊!爹爱喝茶,我便建议爹不如找个信用好的茶商合作,一来自己喝,二来也能赚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孙离安见刘恩岚笑得毫无城府,肯定是不记得以前的事,说不定叔叔也同她说了谎,教她不会再想起一切。“刘姑娘”
刘恩岚亲密的按住孙离安的手,笑得很真诚。“我一见孙姑娘就觉得欢喜,你就别太客气,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对了,我还不知孙姑娘的名字呢?”
“离安,离别的离,平安的安。”
刘恩岚若有所思的咀嚼了这两个字后“离安离了才会安全,挺有深意的名字,是要离开哪里才能安全呢?”
孙离安没顺着她的话,反而另辟话题。“既然恩岚的爹有意找茶商,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又牢靠的人选。”
“真的吗?”刘恩岚激动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没错,那人是我的多年好友,为人诚实、童叟无欺,最重要的是他的茶叶一等一的好,只可惜他无意赚大钱,不然他早就闻名全国了。”
“没想到我这么幸运,能遇上离安姐姐,爹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我替他找到好茶商了。”
“这事急不得,总要双方坐下来谈,我们就约个时间吧!”
“好,我回去就同爹说,爹一定会很高兴。”
妹妹的手握着她,孙离安的心中突然很感动,瞧她的模样,乐天善良,浑然不知养她长大的叔叔竟想杀害她的亲姐姐,倘若此时自己说出一切,她会相信吗?是否会毁了她的天真?“恩岚。”
“什么?”
“你生得如此美丽,想必你的娘亲也是个美人。”
刘恩岚垂眼,落寞的说:“其实我已不记得娘亲的容貌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叔叔、婶婶把我养大,后来叔叔改姓,就要我喊他们爹娘。”
“那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有一个姐姐,不过她也死了。”刘恩岚落寞的说。
孙离安的胸口一震“怎么死的?”
“姐姐上山捡拾柴火,不幸摔死”
原来叔叔是这么结束她的一生啊!“你真可怜。”
“幸好还有叔叔、婶婶疼我,其实我并不可怜;可怜的是我姐姐,我记不得爹、娘及弟弟,只记得姐姐的手一直牵着我,我记得她曾对我说绝不会放开我,她说会一直照顾我,怎知”刘恩岚说到伤心处,泪水潸然滑落。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平安,你姐姐就会放心了,知道吗?”
“是对了,我对离安姐姐一见如故,若姐姐不反对,收恩岚为义妹如何?”
“这”“姐姐是嫌弃我吗?”一双盈盈大眼蓄满无辜的泪水,有谁能抵挡、谁能抗拒?
“好吧!”曾经以为失去的妹子如今发现她还在人世,孙离安心底有着说不出来的喜悦,同时也有些担忧。
叔叔会留下恩岚的理由她大概猜得到,想必是要利用恩岚替他谋求更多的利益,而她绝不容许!
“姐姐是当地人吗?”
“不,我住在长安镇,是来这里办事的。”
“姐姐许人了吗?”刘恩岚似乎对新认的姐姐十分感兴趣,频频追问有关她的事,不知情的人可能还当她们是亲姐妹。
“嗯。”想到孙纵横,她的神色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那对方也算是我的姐夫了,姐夫也有来龙安镇吗?”
“有。”
“我能见见姐夫吗?”
孙离安不忍拒绝妹妹的请求,便将她带到关泽义为他们准备的房子,二人又天南地北的闲聊,直到孙纵横回来,刘恩岚见过他后便离开。
“她与你有几分相似。”
“她是我妹妹。”
“你不是说你妹妹已经死了?”孙纵横诧异的问。
“是啊!是叔叔告诉我的,而我信以为真;没想到她活得好好的,一如我想像中那样天真烂漫,丝毫不知人间险恶。
“爹、娘及弟弟死后,我仅剩下妹妹,便带着她去投靠叔叔,本以为能温饱,怎知他们看我生得不好,又是个女娃,便把我卖给青楼
“我完全不知情,还傻傻的以为是自己被骗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了怕连累到叔叔、婶婶,我想带着妹妹离开
“呵,他们或许没想到我居然能逃走,为了怕我拖垮他们,便将我骗到荒郊野外;至今我仍记得叔叔那残酷的眼神及手持利刃的无情模样!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是我信错人了,他甚至骗我妹妹已死,让我再无求生意志”
“可当我倒在雪地上时,我仰望天,想着爹娘、想着弟妹,一股愤怒让我萌生了复仇的念头;那时我立誓,假使上苍留我,我就要复仇,我要为了我那无辜的妹妹”
孙纵横上前,张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
孙离安很自然的靠在他的胸前,骤然窜升的怒火在他温柔的安抚下缓缓降温。
“现在发现妹妹还活着,我却不想停手,因为我明白他们留下恩岚并非良心发现,而是她的美貌应能为他们带来更多利益;倘若想让妹妹回到我身边,我必须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
“我说了,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们竟想杀你,我也无法原谅。”他的谅解反而引发她更深的愧疚。“纵横,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我当初助你成立镖局,也是因为这个私心,因为我需要一个能帮我复仇的靠山。”
“倘若我这座山能让你利用,你就尽管利用,我的一切全都属于你,所以别再对我说抱歉,知道吗?”
离安说刘恩岚天真烂漫,他却不这么认为——光是她那双如媚游走于他全身的眼神就令他十分反感,这样的女子会天真烂漫吗?
她们姐妹分开了十年,十年的变化不短,他怕的是,在得知妹妹仍在人世的消息让孙离安看不清楚事实!
在这关头,他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只好日后再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