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何去何从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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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先敲了门,“老板,我们进来了。”里面并没有声音,门也上锁了,这种情况实在太不寻常,他们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将门踹开来。

    里面的雷老大,被绑成粽子一样,又恼又羞地困在床上。

    他身上有很多伤痕,苏致函下手也是一个狠厉的角色。——雷老大没想到她会在床上直接翻脸,多少英雄最后都死在女人身上,这句话果然不假。

    那个时候,他的双手已经被绑住了。

    手机、钱包,自然全部被拿走了。衣服也被放在了浴缸里,全部用水泡着。

    “还不把那个女人给我抓回来!”等嘴里的枕巾一旦被扯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那两个保镖已经追了出去,不过,等他们追到楼下,只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司机,站在路边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车已经被苏致函开走了。

    苏致函行事也确实果断,刚一脱身,便离开冲下楼去,她其实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元宝并不在车里,就证明柳史言根本没有交换的诚意,那么,她也索性撕开脸皮,指望柳青岩了。

    不过,等她让司机下了车,自己一脚油门驶远之后,苏致函转过头,果然见到后座上有一个侧躺着身,面朝着座位里,正憨憨大睡的小孩。

    元宝。

    她心底一柔,连呼吸都有点屏住了,唯恐惊扰了正在梦乡里的孩子。

    终于,终于……

    苏致函的胸口还在急速地跳动着,笑容却已经温柔了许多,她下意识地放慢车速,平稳着车身,一路驶到了她与柳青岩约好的地点。

    柳青岩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昨晚还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日子,今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苏致函踩下刹车,在如梦雨雾里静静地看着柳青岩的车,又转头看了看仍然在熟睡中的元宝。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全身似已脱力,连再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按了按喇叭,告诉青岩,她们来了。

    她和他们的儿子。

    这个时候,就算有追兵,她也不怕了,她相信那个男人,即便在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有保护她们母子的能力。

    前面那辆车的门推开来,确实是柳青岩,他没有带伞,甚至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苏致函看着他穿过雨幕,走到了她的车前,他的脸色比起昨天更显苍白。

    “我来了。”她微笑,几乎想伸出手去抚摸那张脸。

    心底柔柔的,仿佛没有加糖的奶油一样,软得发渗,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错过也好,误会也罢,这么多年的苦,甚至父亲的事情,都是值得的,因为最终的结果,是让自己走向他,是这样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在这样一个清冷的雨夜,让她觉得完满如一整个世界。

    “……是他吗?”柳青岩却在离苏致函很近的时候守住了脚步,苏致函也没有将手伸出去。

    他的目光已经停在了后车座上的那个小孩身上。

    他的儿子?

    柳青岩觉得心跳加速,连雨点打在脸上的感觉都察觉不到了,他看着后车座上那个小小的人儿,好像凝视着一个美丽至极的海市蜃楼。

    他的,儿子?

    还是那么没有真实感,以至于他觉得手足无措。

    苏致函微笑着看着他有点慌乱的反应,将手闸拉好,然后转过身,推了推身后的睡美人,“元宝,元宝。”

    不知道元宝还认不认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尽自己身为母亲的责任。

    苏致函已经开始自责了。

    孩子被推了几下,也从睡梦中醒了来,他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柳青岩本来心跳如擂,可是,等真正看到那孩子的脸时,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陌生的脸。

    虽然也算漂亮,可是五官眉眼,慢说不像他,便是苏致函的也不像,而且——这个孩子的眼睛是玻璃般的蓝色,分明是个混血儿。

    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欧美那边的血统。

    “你说,他是我的儿子?”他过了好半天,才能开口。

    苏致函的神色也是大惊,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孩子,心中忽而慢慢明白。

    原来,从一开始,柳史言就没打算将元宝还给自己。

    是啊,那到底是柳家的孙子,他怎么会让自己带走他?

    搞不好,以后她还会利用那个孩子兴风作浪。

    两人正僵持着,那孩子突然咧了咧嘴,“哇啦”一声大哭了起来。

    苏致函终究不能坐视不管,她下车,先将那个小孩抱了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她只能,先否认。

    “苏致函,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柳青岩在往后退了一步,那苍白的脸在雨幕之后显得更为朦胧,好像随时都能化成一阵烟飘走似的。

    孩子还在继续哭。

    她已无言。

    “不是这样的……”她想向他走近一步,她的手已经伸到令他的面前,柳青岩看着那么虚弱,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虚弱的样子,就好像一整夜没有休息似的,她都要怀疑他会摔倒。

    柳青岩却伸出手,直接将她伸过去的手打开了。

    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可以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可是表现得如一个坠入爱河的小女孩,可是,转眼,就能去宾馆等另外一个男人,再带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孩来骗他。

    他的头疼得厉害。

    本来就是重伤员,又一整晚在车里耗,便是铁人也经不住。

    应该发高烧了吧。

    苏致函的手被打在了一边,不知为何,火辣辣地疼,其实柳青岩的力气并不大,可是,她疼得厉害。

    “青岩,你听我说。”她咬了咬唇,终于决定将一切托盘而出。他信或者不信,便是他的选择了。

    然而,苏致函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柳青岩的身体晃了两晃,然后,在苏致函惊诧的地呼声里,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雨水溅了一地。

    奶奶的话,让宇文欣想与苏致函好好谈一谈,至少,要问出那个问题。

    他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求婚,不过,当然不算吧,他的求婚,自然不会那么草率。

    那必然要经过精心策划的。

    他还有她的号码。

    上次苏致函不辞而别之后,曾给他打电话道过歉。

    到了第二天,办完留在上海的最后一件事,宇文欣在坐车回别馆的时候,白管家着人来问他,“老爷也来上海了,要不要去见一见?”

    宇文释这次来,便是为了宇文南和华玲的婚事。

    儿子结婚,做父亲的不可能不出席。

    因为云子棋的事情,其实宇文欣与父亲的关系还是很紧张,可是想了想,宇文欣还是决定去见父亲。

    他决定要苏致函的事情,还是向他打声招呼吧,宇文欣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想一想,与苏致函自那天离开后,已有近三天没有见面了。

    昨晚下过小雨,平时繁杂喧嚣的街道,显得格外静谧干净,湿气逼人。

    他拿出手机,望着上面存着的号码,几番犹豫,却始终没有拨下去。

    他还是不习惯主动联系别人啊。

    而且,接通后,该说什么好呢?

    难不成,直接问:“致函,我想了一下,如果想要回元宝,你得嫁到宇文家来。”

    这似乎是威胁吧。

    总觉得不对劲。

    然而“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他根本说不出口,也没有想过去说出来。

    宇文欣正经历着平生最为难的纠结,他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电话如此犹豫过,这实在是……糟糕的感觉。

    糟糕而新鲜。

    到了最后,连司机都看不过眼了,几乎想当场揭穿自家少爷的矜持。

    电话铃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号码,却是他方才一直纠结不定的那一串数字。

    苏致函的数字。

    她主动联系自己了。

    是问元宝的事情吗?

    宇文欣怔了怔,反而盯着响个不停的飞机发了一会呆,直到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他才接了起来,“喂。”

    还是清清淡淡的声线,一点都听不出他刚才的局促与迷惑。

    那边,却先传来苏致函近乎哽咽的呼吸,然后,才是她的声音。

    “阿欣……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低声问。

    羞涩,不安,而又无可奈何。

    “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欣也不由得坐直了一些。

    以苏致函的性格,她能主动向他求助,真是难得。

    便是元宝的事情,也是他主动开口说帮忙的。

    “我现在,在警局。……我在上海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也联系不上小蚁,……他们要担保人。”苏致函的声音里满是无助。

    “别挂电话,我马上到那边。”宇文欣几乎想都未想,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苏致函挂电话。

    大概是,她的声音真的疲倦,几不可支的感觉,好像一旦挂断电话,她就会因为找不到支点而倒下,他要在此时知道她那边的动向,即便只是呼吸,哪怕只是呼吸,也会觉得安心。

    苏致函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却很听话的拿着话筒,她没有挂电话。

    司机已经将汽车转头,往警察局驶了去。

    他并没有问苏致函为什么会在警察局那种奇怪的地方,也没有问她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只是秉着呼吸,倾听者话筒那头的动静。

    警局的喧嚣。

    她的呼吸。

    来来往往行人的脚步,他们谁都没有再讲话,苏致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宇文欣却是不想讲话。

    白皙俊美的面庞如一副凝固的画作。

    这样就够了。

    也许回答奶奶的时候,他还不够确定,可是,现在,他已经肯定,自己确实是喜欢这个女子的,哪怕只是这样倾听着她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也会觉得如斯宁静,好像可以拿着话筒,一直一直地听下去,其他事情,反而变得不再重要。

    如果这就是喜欢……

    那么,似乎是一种极美好的感觉,值得用心呵护珍惜。

    十五分钟后,他停在了警局门口。然后,他在问询室的外面,看到了苏致函。

    苏致函的样子很是狼狈,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低胸礼服,其实很美艳,但是头发湿漉漉的,纠结在一起,脸上的浓妆也花了一半,脸色又苍白得厉害,虽然不至于吓人,但绝对称不上美-感。

    然而在宇文欣眼中,却格外楚楚,让人心疼。

    “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有问苏致函,而是转而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拐-带儿童。”那个女警司有点惊-艳地看了看宇文欣,比平日更加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很少见到这样漂亮的美少年了啊。

    “拐-带儿童?”宇文欣怔了怔,实在没想到是这个罪名,不过,他也没有细问,而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司机。

    “我可以和苏小姐单独谈一谈吗?”他又问。

    女警司本来是不许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没办法拒绝宇文欣。

    那样的从容与自若,本身就带着一种绵里藏针的威严,那时常年发号司令的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即便没有华衣名车,也让人明白,他的背景不浅。

    因为,没有怯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他在这个世界里游刃有余,不若苏致函,总是战战兢兢,总是如履薄冰,即便那样,也免不了失足落水的结局。

    他终于如愿与苏致函呆在了一间房里,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经不用宇文欣操心了,自然会有其他人帮忙解决,再怎么不靠谱的罪名,只要有钱,都能解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等着事情解决后,再和她一起离开。

    “先洗个脸吧。”关上房门,宇文欣轻声道,顺便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

    苏致函低下头,将手帕接了过去,然后进了房间里配套的那个小洗手间,她的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那张素净的脸上已如出水芙蓉,再没有半点污垢,不过,也露出了大大的黑眼圈,分外憔悴。

    “可以告诉我吗?到底怎么回事?”宇文欣很小心地问。

    当然,如果她不愿意说,他也绝对不会强求。

    苏致函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她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一切,从柳史言的威胁,到与雷老大的交易,只是,钻石的存在,还有柳青岩的求婚,她没有说,有些事情,终归还是不能与人分享。苏致函只是说,柳青岩去接自己了,然后,孩子被掉包了,再然后,柳青岩晕倒,她送他到医院,警察突然来了,孩子的父母刚刚报案……

    她就这样进了警察局。

    在离开之前,柳青岩仍然昏迷不醒,不过,医生已经通知了柳青萍。

    据说,情况很危险。

    “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他们不会告诉我了,青岩会这样,都是我害的。”苏致函讷讷地说。

    她很明白,这一次分开之后,再见面已是奢望。

    不管柳青岩最后是选择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他到底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这条坎在这里,最起码,柳家的人,如柳青萍,是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可是,仍然担心着。

    “他不会有事。”宇文欣安慰了一句,已经给白管家打了个电话。

    最后的结果很明显,其实苏致函已经猜到了。

    柳青岩已经被转回了北京,听说有专机过来接的,他的情况确实不好,有少量内出血,当时没有查出来,高烧,发炎,一堆并发症。

    他已经不在上海了。

    雷老大和柳史言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大概也是想先解决好柳青岩的事情。

    柳史言也被柳青岩这么严重的状况给惊到了。

    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竟然危及了生命。

    如果柳青岩真的有什么好歹,柳史言也会吃不消——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苏致函听完这一切之后,只是呆呆愣愣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在上一刻,她还拥有很多东西,青岩,元宝,还有小蚁,而现在,他们都走远了,小蚁换了手机号码,她已经联系不到,青岩回北京了,生死未卜,元宝在柳史言的手里,他是绝对不会还给自己了。

    特别在经过了这件事后,连交易的可能都没有了。

    她还树了一堆敌。

    也许,从这里出去后,她就会被雷老大算账,而还账的方式,只有……只有一个。她不能逃,已经没有了逃走的必要,没有了元宝,没有了青岩,她能逃到哪里去?

    总不能将这些麻烦,一并转嫁到妈妈和妹妹那里。

    还有在牢里的父亲。

    最坏最坏的可能,大概,就是……当雷老大的……玩-物吧。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她几乎能想象,那个人得到自己后,会如何地泄愤。雷老大本来就是有一些恶趣味的,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女孩,也有三四个了。

    之后都是用钱摆平的。

    大概是真的太冷,苏致函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她扶着桌子,抖得厉害。

    仿佛一个人,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她都要冻死了,可是抬头望去,目之所及,却仍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种濒死的感觉,直到手被握住,直到一丝浅淡的温暖,顺着交握的手,传到了她的掌心里。

    苏致函抬起头。

    宇文欣不知合适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在左手上,然后,将右手覆在上面。其实宇文欣的体温也比正常人偏冷,可是,在此时,传到到苏致函心底的,确是冬日暖阳般的温暖。

    “致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