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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萍见他的样子,也不敢继续说什么,而是吐吐舌头,赶紧逃离现场,“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新一期的杂志就要出来了,我还得决定放哪张照片当封面。”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柳青萍见好就溜。
不过,这也并不完全是借口。《风尚》入驻的第一期,头条新闻当然要轰动,现在在上流圈子最轰动的事情,莫过于宇文南与华玲的婚礼。
可是。这种婚讯,不够独家,就算深度挖掘,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的玩意儿。柳青萍只想一鸣惊人,实在不想接受这种保守策略。
可是,这段时间能与宇文南婚礼想媲美的大事件,好像也没有。
圈子一片风平浪静。
如果柳青岩不是自己哥哥,柳青萍倒是想将这次柳青岩受伤的事情写出来,“柳少为情所伤,一度生命垂危”,想想,这个标题,多么震撼,多么耸动——不过,真的这样写了出来,只怕大哥第二天就会与自己断绝关系。
在出医院的时候,柳青萍一面琢磨这件事,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个苏致函。
大哥似乎已经放下那个女人了,可是,她总觉得,如果就这样算了,那个女人便会成为一枚定时炸弹。
还有海川那边……
虽然杜海川对自己很好,也是一个超级称职的男朋友。不过,他到底和苏致函有过一段。
一想到这里,柳青萍便觉得不舒服。
好吧,离这期杂志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能从苏致函身上找到一些有趣的故事。
柳青萍很快为自己找好了一个理由,一个重回上海,好好查查这个女人的理由。
苏致函很快就解决掉了手中的冰激凌,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宇文欣仍然捧着大半个,文质彬彬地吃着,分明是人来车往的大马路,看他的模样,倒觉得到了什么格调高雅的高级餐厅。
“你真慢。”她笑他。
宇文欣尴尬地看着手中的冰激凌,面露难色。
他并不太习惯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因为胃不太好,也不能吃太凉,剩下的大半个,似乎怎么也吃不完了。换做平时,不过往旁边一推,不吃就好,可是,这样当着她的面,浪费食物。宇文欣总觉得不太合适。
只能慢慢地,一口一口继续吃掉,就像上次吃麻辣烫一样。
他想陪着她吃遍她喜欢的东西。
他固然有心,苏致函也不是傻子,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了宇文欣似乎吃不完。她笑了笑,伸手直接将宇文欣的冰激凌给接了过来,大喇喇道:“剩下的给我吧,我还没吃够呢。”
然后,丝毫不介意地咬了一口,很快就将它全部解决完了。
宇文欣在旁边有点发怔。
他刚才吃过一半,现在,她吃剩下的一半,这是不是……
间接接吻?
他莫名地开始不自在,脸颊发热,眼神一躲,态度又有点冷淡了。
“继续走吧。”他说。
走在了苏致函的前面。
苏致函舔了舔手指,不明白宇文欣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不过,宇文欣向来的性子都偏冷,他这样平易近人的时候反而挺少见,苏致函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很快追了过去。
待到了蒂凡尼的门口,苏致函说:“对了,有一件事,我正好想告诉你的。”
“嗯?”
“等这次婚礼结束后,我就要回英国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奶奶的照顾。我会记住这份恩情的。”苏致函一口气将话说完。也不去看宇文欣的表情。
就当是普通朋友的告别吧。
宇文欣的脚步略微顿了顿,然后,低下头,继续脚下的步伐,“嗯。”
没有说什么。
苏致函倒觉得有点意外了。她还以为,会是一场很艰难的告别,现在看来,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重要的话已经说完,那剩下的事情,便是继续逛街了。
他们已经进了店铺,大堂经理虽然不认得宇文欣,但还是很快迎了出来。
气场这东西,果然很有作用。
迎进贵宾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宇文欣看上去兴趣缺缺,并不怎么积极,只是一句“你做主”,便将全部决定权推到了苏致函的身上。
苏致函只得打起精神,挑选一件合适的礼物送给华玲。
等经理拿出几件压箱的东西后,苏致函终于看中了一个手镯,很秀气,上面错落地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将白金与宝石能融合得如此浑然一体,也算精致。
她将它送到宇文欣的面前,问:“这个可以吗?”
“可以为我戴一下吗?”他并不看手镯,只是看着她。
苏致函愣了愣,还是将手镯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皓白的手腕,璀璨的金属,她很适合那个饰品。
宇文欣凝视了片刻,然后转头对经理道:“包起来吧。”
苏致函赶紧将手镯取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经理。价格不菲呢,她可不敢将它碰坏碰伤了。
选礼物的过程很快,自从苏致函说出道别的话之后,宇文欣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最开始出来时那种新奇与生涩已经不见了,他很安静,如从前一般安静,安静得都让人心疼了。
苏致函叹气。
她也不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其实是对两人的慈悲。
气氛没有了,礼物也买好了,逛街自然没法子继续下去了。
两人又闲走了一会,宇文欣便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们。
他一直将苏致函送到医院,又一起下车,陪着她进了病房大门。不过,并没有去见奶奶,他在门口收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苏致函,“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进去看奶奶了。婚礼是下周……如果可以的话,那天,当我的女伴吧。”
这已是他的最后要求。
苏致函没有拒绝的力气。
面对那样一双眼睛,谁也无法拒绝。
“好。”她点头。
宇文欣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在转身的那一瞬,在她的脸在他面前消失的那一刻,他觉得一阵空茫。
柳青岩在傍晚的时候,还是如约到了那个酒店。位置已经订好了,服务生将他领到了后面的卡座上,确实是四个人的位置,显然,除了他和柳史言,还有另外两个人。
不过,另外两人还没来,现在座位上,只有柳史言一个人。
柳青岩拉开椅子,坐下,叫了一声“爸”。
柳史言抬头看了看儿子。柳青岩最近确实瘦了很多,两颊都凹下去了,唇边有刚刚长出来的青荏,看着颇为落魄,衣服也极随意,松松垮垮的,好像刚刚在哪里通宵了回来一样。
这个形象让柳史言略微皱了皱眉,“怎么不收拾一下?”
柳青岩并不回答,而是看着身侧的两个空位,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开门见山,“爸,你还记得,我在上海时曾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吗?”
“嗯。”
“我说,我想结婚,对方是个姓苏的女孩。”柳青岩继续道,神色无波。
“嗯。”
柳史言很耐心地听着。
“……爸的意见如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柳青岩很执拗地看着他。
柳史言蹙眉,他无言地看着儿子,不太确定,柳青岩难道仍然对那个苏致函没有死心?
“我听青萍说了,其实今晚,你是想介绍其他女孩给我认识。这次我回北京,爸根本不问苏致函的事情,还这么着急给我介绍新人,应该是知道了在上海发生的事情。”柳青岩终于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自嘲道:“是青萍告诉爸的,还是爸专门找人查过?”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柳史言的手指扣着桌面,淡淡道:“不过,有过这次教训也好,谁都会走这么一遭。”
柳青岩冷着脸坐在那里,没有接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三十,所谓三十而立,多认识几个女孩也没坏处。等会要来的是你姜伯伯的侄女,刚毕业两年,在报社工作,人很好,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如果不合适,也不勉强。”柳史言其实也不想管柳青岩的情感问题,可是,老婆催得紧,他也希望儿子早日从苏致函的阴影里走出来。
所以,才安排了今天的饭局。
“不用了,我不缺女人。”柳青岩的态度极为冷淡,说完,便要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便看见一个穿着驼色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与一位小姐迎面走了来。
柳青岩只得迎了出去,“姜伯伯。”
旁边的女孩则抬头瞟了他一眼,脸色一红,又赶紧低下头去。秀气的嘴唇抿出一轮笑来。
柳青岩见惯了大方豪-放的女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羞涩的小家碧玉,见对方腼腆,他也不好打招呼了,只是引着两人一起入座。
现在再走,便是不礼貌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既然是相-亲,双方长辈都心照不宣,自己聊自己的,说说以前的老战友啊,说说当今的局势啊,也说这次去上海会国手的收获。
至于两位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去聊。
柳青岩却似不懂风情,完全不与女孩说话,甚至连名字都懒得问。
女孩能察觉到他的冷淡,更加局促,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吃东西。
好容易等这顿饭吃完,姜伯伯却只当两人不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交流,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让柳青岩送自己的侄女回报社。
柳青岩并不愿意,可是,看着柳史言的目光,还是答应了。
不管怎样,送女孩子回去,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并不算什么承诺。
至于柳史言和姜老将军,则打算找个地方手谈一句,很快去了其他地方。
待他们离开后,柳青岩吩咐女孩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他的车还停在后面的停车场里。
女孩点点头,很乖顺的样子。
这样乖巧的样子,倒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来,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回忆的缘故,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其实长得很漂亮,大眼琼鼻,充满古典气质。
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姜巧儿?”他试探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女孩欣喜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喜悦。
柳青岩倒觉得有点歉疚了,声音放软一些,重复了刚才的话,“在这里等我。别自己走了。”
方才冷落对方,并不是对这个女孩有什么意见,只是有点反感父亲的安排——不过,想一想,似乎让这位巧儿小姐难堪了。实非君子所为。
姜巧儿重重地点点头,眼底的喜悦让那张本来就很清秀的脸光彩照人。
这幅景象,也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光彩。
真是该死。
柳青岩转过身,强迫自己谁都不要想,只是离开。
一直走到停车场,他才算冷静下来,一面又在心底不住地鄙视自己。原本只是想玩一玩,到头来,却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他回北京后,苏致函那边再无一丝消息,她再次失踪了。和第一次一样。
他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她却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来。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没理由他在女人堆里混了那么久,最后还要像怨-妇一样去等待一个当场被揭穿骗局的女人吧。
……苏致函,如果你真的有隐情,为什么,连一个解释都吝啬于给我?
在医院里醒来时,当他第一次睁开眼,却只看见柳青萍,而找不到苏致函的身影时,柳青岩不能否认,自己是失望的,那种失望如此清晰,仿佛仍然置身在那个冰冷的雨夜,看着雷老大进去她的房间,看着她衣衫不整地出来,看着指着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告诉他,那是他儿子的那个雨夜!
他还能怎么相信她?
当一次傻瓜不够,还要当第二次,第三次!
柳青岩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在不自觉地想起这些的时候,握住方向盘的手,仍然无意识地攥紧,大概太用力,扯动了肋骨的旧伤,一阵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要再想那些没必要的事情,电话却在此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