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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颀做了一个梦。梦里书歌被一群人架着走,他挣扎着反抗,终于甩开那些人跑到自己面前,抓住自己的手。然后自己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他重新被那些人抓住,脸上尽是绝望,却再也不挣扎不呼救。那些人抓着他,手变成了长长的爪子,撕裂他的衣服。他们伸出长长的舌头,在书歌身上舔着。
承颀想上前,想救出书歌,可是他动不了。身体像是僵住一般,完全,动不了。那、那人居然要——我杀了你们!不许碰他!你们都该死!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的全杀死“那你呢?”不知何时,书歌已经走到他身前,低下头静静地问他。承颀能看到书歌满脸血迹,和血红之中,嘲讽勾起的唇角。他拿出一把小刀,闪亮的刀刃映着承颀的眼。书歌还笑了笑,毫不迟疑地将刀身插入承颀身体里,心脏中。
承颀笑了,伸开双臂抱住书歌,吻上他带着血腥味的唇。心脏处剧烈疼痛,可是也很开心。“书歌”他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温柔。眼前满身鲜血的人忽然散去,像是化了一样,从他怀中慢慢溢出,消失。“书歌!”
承颀大喊一声,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一身是汗。书歌呢?承颀慌忙四下寻找,书歌人呢?这里好像是休息室,没什么家具,干干净净的。一边椅子上坐着一男子,见他醒来,看向他这边。
承颀目光凝住,那男子,正是老板。他连忙翻身起来:“书歌呢?你把他怎样了?”
老板微微一笑:“要不是sidney说你是他公司副总,你现在多半就在外面跟垃圾桶作伴了sidney在工作。”工作承颀握紧手,脑中浮现的都是一些不堪画面。书歌那么骄傲那么倔强的书歌不是没有想过书歌可能的境遇,但当真发生在眼前时,难受程度还是超出了限度,一阵阵的抽痛,像是心脏被生生剜出来,然后一口口被吃掉,连被啃噬的感觉都很清晰。
挣扎着下床,被敲晕之后大概还被暴打过一顿,身上筋骨都断了似的,一动就是酸痛。
打开门,穿过一条小小的过道,就是酒吧大厅。能听到吉他的声音和歌声,很好听,但是他哪有这个闲心欣赏。书歌在哪里?没有,四处看过,都没有承颀想到“工作”的内容,心焦得一刻也站不住,忽然发现房间一侧还有小门,跑过去打开。
原来里面还有个后厅,进去,后厅比前厅安静得多,人们三三两两坐着,低声谈天。中心几个人组成一个band,正在弹弹唱唱。
急切看向四周,好像没有想象中的yin秽场面,先是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就看到了书歌。书歌在吧台后调酒,一边和吧台前坐着的男人说着话。承颀呆呆看着他,隔着半个大厅,隔着众人,看他。
书歌是个有些孤僻的人,他的性格不适合跟大多数人相处,但是真的了解他的少数人,会觉得在他身边非常舒服。书歌不会对无关的人太亲近,不会轻易笑,不会但是书歌现在在笑,很淡的笑容,也在和吧台旁边的人说话,好像说得不少。
一首歌唱完,乐队众人在掌声之中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抱着吉他的男人起身到吧台,敲了敲桌子。书歌看到他,笑意更加明显,反手取下一个杯子,调好一杯酒给他,然后两人几乎靠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一个bartender一个吉他手,难道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男的也没关系吧,如果是他选择的“喂,你怎么不把门关上?”离承颀近的一人忍不住了,起身去关门“真是,前厅的声音都传过来了”
承颀被他这么一说,猛然惊醒,向吧台走去。“你这两天全职?那就太好了,最近也算假期,周末人多,leo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吉他手温和笑着说“等吧给的价高,比你做那些体力活和翻译好得多不过sidney,你真的不用我帮你还钱么?”
“反正是欠老板的,转成欠你的也没区别,而且你有那么多钱么?”书歌笑笑。“这么看不起人?”“我知道你收入高,不过我欠下的数目,对工薪阶层来说,是太大了。”书歌说“还好老板不急,不过欠着这么一笔,我也不安心。”
“书歌,你欠什么钱,欠多少?”一旁的承颀开口问“公司可以垫付,到时候从你工资里面扣就行”
书歌摇摇头,不理会他,还是跟吉他手继续说着:“听说外面那位要出道了,是不是真的?”
“有几家公司找上门,应该快签了。”吉他手侧头笑了笑,笑容勉强。书歌拿起小匙在酒杯边缘敲几下:“杨,当断就断,我们已经老到没什么资本跟他们斗下去的程度了。”
“sidney,把ryan放回来吧,一会儿你们再勾搭!”乐队主唱的那个高喊一声,客人们都笑了起来,吉他手站起身,拿起书歌为他调的酒一饮而尽,走回乐队中。手一挥,一串音符流泻而出。
“iwondershouldigoorshouldistay,”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歌声吸引去,只有承颀看着书歌:“还是让公司来还钱吧,你身体不好,不要能工作这么久。而且这里环境太杂,万一出什么事”“抱歉,如果您不点酒的话,可以让开一下么?”书歌很客气地问他“我要去送酒。”“我帮你”承颀伸手去接,书歌飞快绕开:
“本吧规定,不可以劳烦客人动手。”承颀看了是书歌一眼,表情数变,终于转身离开。主唱声音悠扬,在唱着:“it‘sallovernow,”承颀听着,脚步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这些年下来,对自己的控制能力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程度,而且早已经想到眼下这情况,心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准备。
可是,真正看到他和别人亲密,还是连呼吸都艰难。偏偏乐队唱的歌都跟他作对,好像在重复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死心吧。”
走出去,回到那间屋里,老板还在。承颀走到他面前:“书歌欠你多少钱?
我还。“老板带着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还?你凭什么替他还?“”我是他上司,我他如果在外面欠钱,就不能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工作上。“这话问得真利,承颀眼神变了几下,才回答。
是啊,他凭什么?书歌连半个字都不肯跟他多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替他还钱?或许书歌宁可在这里累死,也不愿意得到他的恩惠呢。
承颀想到这里,眸中光火全熄。数秒过后,却又恢复了清明。没有资格也好,会引起对方厌恶也罢,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怎么把书歌救出来。老板一笑:“我也是他老板,你猜如果我让他别在你那里做了,专心在等吧工作,他会怎么说?”承颀眼神一缩,瞪视老板:“书歌怎么会喜欢这种工作”
老板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英俊的脸上现出嘲讽:“你说,把他推下火坑的人,和至少救了他一命的人,相比,他会偏向哪一个?”说完把那张纸放到承颀面前,对他笑笑。承颀只觉天旋地转。这张纸很熟悉很熟悉,正是当年书歌签下的高利贷。“封锁书歌消息,阻碍我找他的人,是你?”承颀问“你想要什么?你打算对书歌做什么?”
老板对他笑了:“总之不会是骗他信任骗他爱上,然后拍下**时的情景,在毕业晚会上放,更不会找他可以称得上亲人的人一起害他,让他借下高利贷被黑社会抓走,送到酒吧里卖”
承颀咬紧牙关,尽量保持脸上神色不要有太大变化,手不停地颤抖,从指尖开始,到手臂都禁不住发颤。
“所以康副总,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用这种语气问我呢?”老板收回那张纸,折起放回怀中,脸上的笑有了明显的恶意“就像一个杀人凶手责问火化尸体的人一样,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确实很好笑”承颀开口“但是,书歌他身体并不很好,无论如何也不能经常在这种地方做事”
“你觉得我厚颜无耻也好,猜想我有什么目的也无所谓,我绝不能让书歌熬夜在酒吧工作。”承颀说,挑起眉“你能阻碍我查证,也许你势力不小,来头很大我不是真正混黑道的,但是至少还能给你添点麻烦”
“书歌欠你的钱并不多,只要你要,我可以把康景给你”承颀说“只要你把那张纸给我,把书歌放了”
“那可不行,sidney也算是等吧的招牌,我怎么能放手呢?”老板看着承颀,笑容渐渐没去,眼底带了一丝沉思“钱是次要的,至于你那个什么公司,我要它干嘛?人才是最重要的。”
“人”老板的话进一步验证了承颀的猜想,他闭上眼,呼吸都艰涩“人的话你看我行么?”“你?不行。”老板想都不想拒绝。“我为什么不行?我来替他有什么不可以?我长得不行么,还是别的我可以学”
承颀挤出这几个字。
书歌被他害到这境地,那么现在,也是该还报自身的时候了。虽然承颀知道自己本性过硬,绝不是能居于人下的,更不可能刻意妩媚讨好,但是若是为书歌“这个主要不看长相,而是技术。”老板说“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真的能学吗?”
“当然能!”书歌承受过的痛苦,他可以十倍承担下来“怎么学?马上开始,等到我能代替他的时候,你就能放他自由了吧?”
“那你去外间看看emend是怎么调酒的,先学手法”“啊?”承颀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愣住了。老板点头,笑着说:“是啊,可是我们等吧的招牌调酒师呢,少了他我们可怎么办。”原来是调酒。
承颀感觉自己像踩在空气中一样,全身都是软软的,是一种过度紧张之后的忽然放松。
等吧虽然是gay吧,但并不是**服务的场所。当然如果客人彼此之间有交易,他们也没有办法管。不过服务生们一般都还算得上是正经工作人员,很少跟客人有太多牵扯。
书歌虽然调酒很辛苦,但是并没有想他想象的那样,现在还在被迫做那种事情。
这么说来,也许还是要感谢那位秦老板的。只是那家伙口风真紧,怎么也套不出书歌和他的渊源,更问不出书歌那时的经历。
这人不简单,他是护着书歌的,有他在,书歌应该不会有事。自己只要偷偷看着就好。“其实sidney欠的那点钱,我本来也没有让他还的意思。”秦老板终于不捉弄他,微微笑着说,他长得非常漂亮,一笑间眼波流转,几乎可以称得上妩媚。
承颀皱起眉:“那你为何还要他在这里工作,这么辛苦工作,他会受不了的”
“sidney坚持要还钱,我除了为他提供工作,还能做什么?”秦老板侧头看着承颀,笑问,极长的睫毛闪啊闪“sidney性格那么倔,我不让他在等吧工作的话,他肯定跑到外面去找兼职等吧至少还能保证安全,也不会太劳累。”
“再说,他那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生存目的。要不是想着还这笔钱,他大概会再寻死吧。”秦老板淡淡说,成功看到这句话引起面前男人的激烈反应。
“再?”承颀手在发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说话声音都是抖的“你是说,他已经寻死过?”
“康副总何不自己去查?你有钱有势,又和当年的光华帮有来往,查这点事情想必不难。”秦老板笑得漂亮,勾起的唇角却更像是嘲讽“虽然说光华帮已在几年前被灭,不过康总和他们的对头六壬帮认识,听说六壬帮的帮主受过康总不少恩惠,康总想知道什么,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来呢?即使夜雾已经消失数年,打听这点事也不难吧。”
秦老板说着,承颀脑子里一团乱,他的话在耳边过,脑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书歌自杀过?他设想过很多很多,书歌可能遇到残酷的事情,身体可能会毁掉,甚至可能会死去可是那么坚强的书歌,怎么可能会自杀?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坚强,其实是茫然之下的一种伪装吧?就像他主动承担下孤儿寡母的养育责任,是因为父母双亡亲戚冷漠,除了奶奶之外再找不到生活目标所致吧。
其实在遇到自己之前的书歌,连“自我”都不太在意,对很多事情都是“应该”而非“想要”只懂得赚钱、学习,没有笑容,不懂享受。
是认识自己以后,书歌才会笑,才会放松会娱乐,会露出自然而不设防的表情,在自己身边和自己相依而眠。
被爱人和仅仅能称得上亲人的人联手背叛,失去多年来所有奋斗的目标承颀痛得站立不稳,心里只是发冷。虽然知道书歌现在活着,但是只要想到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就想冲到后厅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可是不能。迷迷糊糊地回到后厅,坐在椅子上,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双目瞬也不瞬地看着书歌,在设想他的伤可能留在什么地方,越想越是心惊,越是心冷。
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用尽一切力量去疼爱的人,被他自己害到怎样的程度?
看他那习惯性的笑,对任何人都有礼的态度,和眼底偶尔露出的冷漠拿起桌上的酒,不是书歌调的,只是成瓶葡萄酒,灌了进去。他现在酒量很好,灌进去数瓶,脸色都不变。好难受心像是裂开一样,好难受终于到了后半夜,等吧关门,大家散场,承颀喝得极醉,倒在桌上。
“sidney,这位是你朋友,你处理他吧。”秦老板打烊清人,看了一眼承颀,说“他手上好像还有伤?sidney你有空帮他包扎一下”
书歌看着醉得人事不省的承颀,微微皱起眉:“可是他这样,我”
“当然不是要你送他回家再回来,你住的房间外间不是有垫子吗?现在夏天天又不冷,把他拉到那边就可以了。”秦老板说“至于住宿费,我明天再跟他要。”
书歌看了一眼秦老板,秦老板对他笑笑:“你带来的人,又是我们打伤的,扔到外面垃圾桶里也不太好”“如果你真的恨不得他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把他扔出去也行。”秦老板说“反正一切都随你,我不管。”
书歌沉默了片刻,俯下身伸手拉承颀,把他半拖半抱拉到房间去。他身体并不是很好,到房门有些累了,站住休息一下。
被他放到一边的人靠着墙,混沌的眼中微有了些清醒之色,随即变成深深的欲望颜色。
再也控制不住,也许是醉意,也许根本就是清醒的,承颀直起身,伸手缓缓捉住他:“书歌”
光线很暗,看不到对方的眼。承颀的手越来越向前,终于从身侧穿过,紧紧地抱住他。
整个人狠狠贴着他,将他环在怀中。头埋在他肩上,汲取他的味道,手臂在他后背用力抱着,好像松一下人就会消失一样。
“康承颀,你做什么”书歌用力甩开他,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仍是被抱得死死。身前那人的气息贴近,连身体的热量都传了过来,贴近得让书歌有些失去了力气。
他在他怀里了。就这么闭上眼,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行不行?他还是爱着他的他,他还是爱着他的他。一切都静止下来,昏暗的四周,安静而暧昧的气氛,相拥着的两人。
承颀醉了,所以伸手揽住书歌脖颈,将他稍微拉下来一点,然后吻住他。
还是熟悉的感觉,看上去有些坚硬的人,品尝起来却格外柔软和甜美。分开他的唇,探进口内,是他的味道,唇舌纠缠起来,猛烈吸吮,像是要把人吞进肚子里一样。
狠狠地抱住他,如果揉碎在怀里,是不是就不用放手了?拼命地吻着,疯狂的行动中带着绝望。
抱得紧到,连手上的伤都裂开的程度,温热的血浸湿了书歌后背衣服,痛到麻木,神智依然处于非清醒状态——如果清醒,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绝不!
是醉了啊,醉得敢去把他抱在怀里,敢去吻他的唇,手敢在他身上逡巡,触摸着他的身体,感觉他是真正存在着的,真正在自己怀中。闭上眼,有种流泪的冲动。可是怀里的人动了,只是轻轻的动弹,却让喝醉的人瞬间心沉到谷底,头上好像有冷水浇下来,整个人都凉了。
对了,不能抱他不能吻他,哪怕渴望已经要把人吞没,空虚让人恨不得死去,也不能把他拥在怀中。没有资格了,已经。颤抖着把手放开,把唇移开。醉了吧,所以轻轻地笑,胡乱地说:“诶?灯怎么熄了?酒呢?我还要”听到身前的人轻轻一声叹息,然后手伸过来拉住他,把他拉进房间。承颀走得跌跌撞撞,进了房间之后,书歌把他领到地上床垫前,让他躺下。
承颀握着书歌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也不肯躺下,只是叫着要酒。书歌皱起眉:“康承颀,你别耍酒疯,你”书歌的表情有些不悦和为难,但好像还有一丝什么?承颀抬头看着他,又说了几句“我要酒”然后才安静下来,放开他的手,乖乖往垫子上一倒,很大一声。
半闭的眼其实在偷偷看书歌的举动,他看到书歌站在床垫前,目光盯在他身上,不由全身僵硬,紧张,却又盼着他不移开视线才好。
忽然书歌俯下身,承颀一阵紧张,几乎连呼吸都窒住。
右手被执起,半只手都是红色的,血还在缓慢渗出。伤其实并不大,只是受伤的人不但没有注意伤口,反而有意地扩大它,以至于此刻看起来比较骇人。
书歌用面纸按住伤口,把承颀的手放在垫子上,起身去找医药箱。他对这里很熟悉,很快拿来东西,为承颀包扎手上的伤。
书歌的指尖在他手上掠过,承颀只觉得心中痒痒的,眼有些酸。他侧过脸,不想在书歌面前暴露情绪,却又不舍得,少看他一眼。